八、谁让他是我弟弟呢

    陈真在一队实习期间，龙嘉衍也在慢慢长大，他们只差一岁，却因陈真的过分成熟加上龙嘉衍的过分幼稚，產生了隔阂感。不过陈真对此没有太大反应，幼稚就幼稚吧，不管是什么性格都是他的弟弟。
    陈真对龙嘉衍的长大并没有真实感，兴许是父母保护得太好，龙嘉衍总给人一种长不大的错觉，好像身体成长了，年龄跟处事能力并没有跟着一块成长。
    他依旧黏人、依旧幼稚，遇到事情依旧会哭哭啼啼跟在陈真屁股后面，唯唯诺诺地喊他一声「真哥」，再让陈真帮他收拾残局。陈真本人是觉得无所谓，看久了还挺可爱的，就是在末世环境里比较危险，容易吃亏。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多让着这个「弟弟」，毕竟父母把龙嘉衍託付给他，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照顾龙嘉衍，他不能辜负长辈的信赖。
    「真哥，你在想什么？」龙嘉衍拉着他的衣襬，仰头看他，「是不是太累了？」
    陈真停止思考，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嘉衍，哥哥平常不在家，爸妈也不在家，你会寂寞吗？」
    龙嘉衍像是在消化这个问题，他回答得很慢，又有些犹疑不定：「……真哥也要跟爸爸妈妈一样开始工作吗？」
    龙嘉衍嘴里的爸妈不知道是哪个，不过理解成哪一个问题都不大。
    「对呀，真哥也要开始工作了。所以你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吗？」
    陈真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奇怪，明明只是去实习，却说得好像不会再见了。
    但龙嘉衍无视了这种奇怪，反而睁着他的大眼睛，看上去快哭了，眼泪却迟迟没落下来，一副配合演出的样子：「真哥……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陈真没反应过来：「嗯？」
    「我要跟真哥一起去！」龙嘉衍大喊着，他拉着陈真的手，一晃一晃的，不敢用太大力道，怕陈真会生气：「我不会哭！尽量不吵！不会妨碍到你们！」
    陈真开始伤脑筋了，一队毕竟是特殊部队，有一定危险性，哪怕他现在只是实习，也没办法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他分身乏术，无法再多照顾一个龙嘉衍。一队的前辈自然也没有办法，阶级越高的只会越忙。
    陈真看着龙嘉衍，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不然这样吧，我跟爸妈商量一下，让他们帮你去问看看？」
    龙嘉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突然变得很失落：「真哥……嫌我烦了吗？」
    陈真愣了一下：「什么？」
    「真哥是不是觉得我太碍手碍脚了，所以才这么早就去工作？我不是笨蛋！我还记得当时我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有跟我说过，他们都是十多岁才开始去工作的！真哥才刚满十岁，比我去天堂的爸爸妈妈都要早！」
    龙嘉衍闹起来是真的让陈真束手无策，他根本回答不了这种没有逻辑的问题。他哪里知道前辈跟战斗人士都是几岁的平均年龄开始去工作的，这也太为难这个小大人了。
    陈真虽然束手无策，却不愿意让龙嘉衍再继续难过下去：「好啦嘉衍，不哭了，真哥没有烦你，我一定去帮你问好吗？一定给你一个好的答案。」
    龙嘉衍没有回答他，他只是自顾自哭了起来，陈真最怕他哭，陈真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哭过几次，又是独生子，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根本不会应付这种阵仗，每次都手忙脚乱的，很多次还得仰赖父母回来救场。
    陈真很快联系了他在二队的父母，询问他们的意见。
    陈真父母也没料到龙嘉衍这么黏陈真这位哥哥，最后去跟上头商量，商量到最后让龙嘉衍跟着二队，陈真只要一队那里事情不多就可以到二队来看看他。这个结果算是勉强安抚了龙嘉衍，至少人终于是不哭了。
    陈真松了很大一口气。
    到了陈真十岁那年，龙嘉衍也觉醒了异能。当时正值战乱，丧尸潮一波接着一波冒出来，陈真的父母睡在二队都是常态，只有陈真一个待在家里陪龙嘉衍。
    他印象很深，那天下着雨，外头一片灰濛濛，厚重的云雾笼罩天空，看着随时都要打雷。龙嘉衍怕的东西很多，打雷正好是其中一样，每到雷雨天，他都会缩在房间的棉被里，把自己捆成一个大粽子。
    房间的窗户关得很紧，窗帘盖住了外头的大半夜色，却盖不住震耳欲聋的雷声。龙嘉衍一边发抖，一边把自己蜷曲在棉被里。
    陈真下班后，要从一队回家，才刚走到外面，看到这样的天气顿时就有股不好的预感。龙嘉衍怕打雷，他父母在二队加班，偏偏龙嘉衍今天正好没出门，肯定一个人缩在房间里发抖。
    他不禁加快脚步，能快上一分一秒都好。陈真回家的时候，天空正落下一道雷，轰隆一声，打在离家不远的大树上。一道晃眼的闪光跟惊天巨响扰乱了陈真的思绪。
    他很快开门，飞速走到龙嘉衍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嘉衍？」
    房内没有回应，陈真等了一会，只好再敲一次门。
    「嘉衍、嘉衍？你有听见吗？」
    一片寂静。
    那片寂静也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霎时，轰鸣的雷声袭来，像是一道利刃，兇猛地撞击脆弱的门板。陈真愣了半晌，担心龙嘉衍有危险，也顾不得自己满是疲惫，脱掉手套后直接撞开了门，正面迎上了雷击。
    阵阵寒冰挡下了雷电的侵袭，陈真抵抗得有些吃力，他不禁加大力道，才稍稍将落雷逼退了些许。他的眼角馀光憋见了倒在地上的龙嘉衍，陈真一咬牙，将异能力道加到最大，直接阻断了落雷。
    冰系异能对上雷系异能，虽然没有水系异能那么克制，但是有水气的东西都会导电，相当于他的雾气不能用了，技能跟手段被锁死了一半，得要非常小心。
    房间里一片狼藉，很多东西都被雷电弄焦了，陈真抬头一看，除了床还勉强完好之外，书桌已经硬生生断成了两截，中间的断口还有烧焦的痕跡。房间里的灯也打不开，很大概率被雷给劈过。
    这下有点麻烦，这房间估计是不能住人了，陈真先传讯息通知了爸妈，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处理龙嘉衍的状况。起初还有雷充当照明，现在雷停了，陈真只能拿出手机，勉强找到龙嘉衍倒地的位置。
    他的一半身体还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刚觉醒异能失控，才会从床上摔下来。棉被已经彻底焦黑一片，也不能用了。龙嘉衍皱着眉，似乎瑟缩了一下，陈真才想到，他刚刚没留手，现在房里的气温应该已经零下了。
    他把手套重新戴上，轻轻扶起龙嘉衍，将人拖到了自己房间。
    为了防止龙嘉衍的异能继续失控，他先找出了爸妈给他的备用手套，戴在龙嘉衍手上，才缓缓把人继续拖到浴室。
    龙嘉衍全身上下都在冒汗，陈真先将浴缸放水，然后把龙嘉衍满身是汗的衣服脱下来，等水位到一个高度后，将莲蓬头转到热水，把他浑身上下都冲一遍。
    浴室的热气正在升温，龙嘉衍渐渐恢復意识，模模糊糊道：「真哥……是真哥吗？」
    陈真没有回答，龙嘉衍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虽然龙嘉衍不过九岁，小孩的身体并不重，但陈真自己也是个小孩，要支撑这样的重量相当吃力。他身上的衣服被水弄湿了，龙嘉衍清醒后发现自己在浴室，终于能不依靠陈真站稳了。
    陈真忍着布料贴在皮肤上的不适，「你刚刚在房间昏倒了，因为你刚觉醒异能，手套先不要脱，我已经告诉爸妈了，剩下的事情他们会处理。你先泡一下澡，我怕你着凉。」
    龙嘉衍的意识还是不太清楚，他默默点头，陈真就从浴室里出去了。他先换了套居家服，走出去把刚刚那套湿透了的外出服扔到洗衣机里，才回到房间。
    龙嘉衍刚刚折腾了很久，不知道会不会饿。陈真想了片刻，走到浴室前敲门：「嘉衍，外面的雨快停了，你饿不饿？真哥做点东西给你吃？」
    龙嘉衍没有回话，陈真皱眉又敲了门，生怕龙嘉衍在里面昏倒。
    这次龙嘉衍回话了：「真哥，我没事。」
    虽然龙嘉衍的声音还有点虚弱，但至少意识还清醒，陈真松了口气：「你会饿吗？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嗯。真哥可以等我出来吗？我现在有点害怕，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陈真权衡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如果在浴室发生什么事就不好了，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水。
    「好，真哥就在外面不走，你慢慢来就好，你的衣服我去帮你拿过来放在门口的桶子里，到时候你直接拿就好。」
    陈真说完，就回到龙嘉衍那个像被抢劫的房里随手拿了一套睡衣跟内衣裤出去，还好衣柜离他的床还算远，没有被波及到，不然可能就得拿他的衣服给龙嘉衍了。
    陈真回到房间把衣服放好后，就到书桌上开始办公。虽然他还在实习，但一队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时刻不容松懈。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资料，他听见浴室的门开了的声音，随后有个人走了过来。
    「真哥……」龙嘉衍在他身后开口，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后，声音停顿了一下，「真哥还在工作吗？我打扰到你了？」
    陈真很快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才回道：「你不用在意，只是随便看看。」
    陈真转过头来看龙嘉衍，他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至少样子已经好了很多。但是陈真还是完全没有放松下来，他的眼神在龙嘉衍身上扫来扫去，彷彿要看出窟窿来。
    「嘉衍，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或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反应？要不要我立刻叫爸妈回来？」
    「不用麻烦爸妈，只是……」
    「只是？」陈真紧张地看着他，生怕龙嘉衍真的有什么大碍。
    龙嘉衍忽地上前，拥住了陈真的身体。陈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当他发现龙嘉衍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后，他很快就不在意了，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平息他的不安。
    「真哥，为什么……为什么是雷呢？看起来很可怕，能不能换一个？」
    陈真还以为是什么很危险的后遗症，结果听了半天是怕雷，整个人很无奈，只好继续拍拍他的背，「你在乱说什么，觉醒了就没办法换啦，不要任性了，它们不会伤害到你，你该学着跟它好好相处。」
    「而且你往好处想，纯属性异能这么稀有，你之前不是说也想要跟我一样有纯属性异能吗？雷的异能比我的好多啦，你只要学会控制就不需要戴手套了。不像我，为了怕东西结冰，手套都要戴着。」
    「……好像有道理。」
    「好啦，你要吃什么？想好了吗？」
    龙嘉衍听到陈真的话，好像是没有那么害怕了，至少身体不抖了，但还是不满地撇嘴：「那我要吃乾麵。」
    陈真笑了笑：「好。」
    他又补充：「还要加蛋跟葱花。」
    「好好好。」
    龙嘉衍特别好哄，看着陈真这么好说话，开始肆无忌惮了：「蛋要半熟。」
    陈真拍了一下他的头：「再吵不煮了，臭小孩。」
    陈真的手艺很好，家里大人工作繁忙，他几乎都要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久而久之，他成了家里厨艺最好的人。龙嘉衍是最大受益人，毕竟他跟陈真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常常能吃到陈真做的饭菜。
    龙嘉衍眼睛睁得很大，期待地坐在餐桌上，看着陈真端了两碗麵过来。那碗又加葱又加蛋的乾麵被放到他面前，他看着麵上头化开的蛋汁，嚥了好几口口水。
    陈真坐在他对面，看着都觉得好笑：「你光看着就饱了？」
    他话一说完，龙嘉衍才像是回过神似的，开始低头猛吃。
    「真哥怎摸什摸丢会啊（真哥怎么什么都会啊）？」
    陈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麵，他的麵跟龙嘉衍的不同，什么都没加，就只有麵条，看起来很清淡：「好好吞下去再说话，当心呛到。」
    过来两人都没再说话，龙嘉衍很快就把一碗麵吃光了，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看陈真都感觉像在发光。
    「真哥，这个真的好好吃。」
    陈真很无奈，「你又不是没吃过。」
    「那不一样！每次吃到都觉得很好吃，真哥就是我的神！」
    陈真也是服气了，对这小子是一点脾气都没有，「那你去帮你的神洗碗吧，不怕了吧？」
    「当然没问题！我已经不怕了！」
    陈真看着龙嘉衍把碗都拿去洗，就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看他的背影。他们把麵吃完后，雨是真的停了，但是他的父母还是没有回家。陈真一边看着龙嘉衍一边想，龙嘉衍不过九岁，难道这么早就得上战场吗？
    如果他的父母开始频繁加班，通常代表战况又开始紧张了，上一次他父母这样加班的时候，不过几天，龙嘉衍就出现在他们家，变成了他的弟弟。
    陈真歛下眼眸，听着龙嘉衍洗碗时兵荒马乱的声响，不禁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时代里，护住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