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２

    今天也要超努力。
    其实我得懺悔一下，无照驾驶干过不少次，不懂该如何弥补罪恶，只能防止再被拦车，
    本打算先到监理站考个驾照，但既麻烦又浪费时间，这项任务仔细想过决定稍作暂缓。
    跟似情吻出一个热恋道别，我上了计程车，目标先是交通第七分队。
    七队离家很近，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站在大门前，此时此刻异常兴奋，人生头一回进
    警局，原因是为了找警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刺激？
    大步迈进，一位样貌年经的值班员警前来招呼。
    「那个……你好，抱歉打扰，我找李雉飞先生。」
    「啊？没吧，我们昨晚没抓到李什么飞的人啊？」年轻警察回答我。
    「不，李sir是警察，我要找的人是警察。」谢谢我已知他人不在第七分队。
    这时后头一位年纪较长的老爹警察凑向我们。
    「什么事？」老爹警察说，手臂勾住年轻警察的软嫩肩胛。
    「这小弟弟来找人，叫李……你刚说什么来着？」年轻警察的记性奇差无比。
    「李雉飞，没关係我打电话问他在哪。」装模作样拿手机，我转身准备闪人。
    这时老爹警察蹦出很奇怪的话：「你不是姚立委的人吧？」
    「咦？」
    「相信你不是，我都这把年纪了看人不会错。」老爹望向年轻警察得意起来：「奇怪鸟
    哥都调去三队这么久了，你怎还来这找？」
    有些许猫腻，发生什么事？我没问老头子，直接找本人比较快。
    「啊对对对真是健忘，不好意思我这就去第三分队找他。」道谢后立刻出发。
    三队位置离算命街很近，觉得晚点能再去绕绕，看可否再遇陈陈水。
    但到了目的后马上吓忘这份念头，因为门口的盛况空前万分骇人。
    搞屁啊到处都是成群的记者与摄影机，路旁还停放好多台sng车挤得小小巷弄水洩不
    通，瓦斯喇叭的噪音从不间断，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手持大声公奋力咆哮。
    唉唉唉，他不正是……姚立委吗？
    现场极度混乱，两三个警察根本维持不了秩序，想蒙混进去根本难上加难。
    此时停车棚里衝出一辆警车，开着警笛急闪红蓝灯，大家清楚看见车上坐着两人，除了
    驾驶，后座同样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抚着脸，警车急驶开出第三分队，大伙人马赶紧追了上
    去，前院瞬间门可罗雀。
    真没脑的一群人，我走了进去。
    「你好，我找李雉飞先生。」我说，一样的开场白。
    「刚出去了没看见吗？快走！」一位流氓警察恶巴巴地大吼大叫。
    「我是他朋友。」原谅小弟大言不惭。
    流氓警察用很狐疑眼神在我身上四处游移，仔仔细细疯狂打量一番，不久后便拿起手机
    拨通电话，侧身斜眼对着我悉悉窣窣。
    接着李雉飞从队长室里走了出来。
    「啊！你是……昨天的？」李雉飞手指着我，微微颤抖略显无力，面容明显沧桑许多，
    说跟昨日相比老了二、三十岁也不夸张。
    「不好意思有点冒昧。」我想……自己的事先摆一旁：「请问这边怎么了？」
    他把我拉回队长室，当然队长也在，看上去十分眼熟，认得出这人上不过少次电视，我
    礼貌点头，李雉飞将桌上的报纸往前推了一下。
    「今天的。」他语带无奈。
    我看着，标题就够老套，还头条咧。
    “员警执法过当！害死青春少女资优生！”
    某某市昨晚发生一起死亡车祸，八点十五分，身穿福德高中制服的女学生无照驾驶骑乘
    重型机车，行经某某东路与某某路一段路口时遇上值班员警临检，女学生惶恐心虚，情急之
    下加速逃逸，事发突然原负责dv蒐证的员警来不及拍摄车牌号码，李小队长当机立断驾驶
    警用机车追缉上去，五分鐘后两人来到六公里外的某某某路，眼看就要追上，女学生选择硬
    闯红灯，李小队长基于安全考量才折返回头，不料惊魂未定的女学生不知员警放弃追赶，于
    下个路口再次衝闯，直接被直行中的水泥搅拌车高速辗毙，当场惨死轮下。
    虽说打了马赛克，但血肉模糊的下场还是清晰可辨，不能用支离破碎形容，应该说挤成
    爆浆肉饼。
    觉得芭乐周刊真需要有人给他一把火。
    当晚死者家属气愤大骂：「看也知道是学生，有必要赶尽杀绝吗？她可能是通缉犯吗！
    还是吸毒上路神智不清吗！蛤！」
    是啊追那么远干么，痴汉喔？不晓得当时李雉飞在想啥。
    因此还请出本地机掰出名的姚立委站台，怎么说就是要李雉飞给个交代。
    「无聊。」我脱口而出。
    「什么？」李雉飞回答得很恍惚。
    「其实……今天来找李大哥是有事相求，但看样子是暂时没空，不然这样好了，给我一
    次机会帮你解决……平息后再换你帮我。」这段，我一字一句说得自信。
    「小朋友别闹啦，你要怎么帮？」一旁的队长终于开口。
    「很简单啊，开个记者会不就好了，八点档都嘛这么演。」我挖挖鼻孔。
    「想法太天真，对方不晓得透过什么关係……花了多少钱请出姚立委站台，万一他把事
    情闹大，陈情到交通局……甚至总统府的话那该怎办？到时谁替我们挡刀关说？」队长的无
    能性格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没出息又怕惹麻烦。
    「上个月，黑帮强盗劫车案，受害车主明明提供车牌号码与监控录像了，别说破案，至
    今为止为何连车子都找不回来？」我指责。
    「啊这……」队长口开开。
    「上礼拜，白牌机车逆向上快速道路造成六辆汽车连环撞，幸亏无人伤亡，但出动全市
    警力佈下天罗地网怎么还抓不到人？」我再次指责。
    「啊这……」队长口开开。
    「四天前，福德高中一位女同学下课骑单车回家，不幸遭高速行驶的超跑撞飞身亡，肇
    事者逃逸无踪，为什么案子到今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再再再次指责。
    「现在是怎样！」队长果然被我的霸气吓到：「起乩吗？这么激动在干么！」
    「啊……难道……你是……」李雉飞终于发现。
    「没错！我就是那场车祸的唯一目击人！」重重一拳砸在泡茶专用的木头桌上，好大一
    大声茶杯茶壶都跳了起来，最后双眼恶狠狠地瞪向队长：「那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啊！」
    外头的流氓警察吓一跳，还差点拔枪，但随即收回，因为……
    我哭了，汗水泪水相约去找鼻水。
    「对……对不起。」队长低头不敢看我，算是收服了。
    「你对不起啥？嗯？看着我，问你对不起啥？你没错啊，你有差吗？遇到事能躲就躲能
    逃就逃，你们当官的就怕麻烦，怕惹事！怕背黑锅！试问怕过良心的谴责吗？搞清楚你是领
    我们纳税人辛辛苦苦的血汗钱！今天对方无理也在怕，怕屁怕啊干！」这时我又机歪地啜泣
    两声。
    「但……这次我们该怎么……」我的天，队长居然在把玩手指，活像个臭娘们。
    「交给我！刚也说了我来帮你。」一颗发烫的额头紧紧贴着李雉飞：「政府太无能，社
    会秩序太混乱，打官司或许还得比拚双方的律师才能，但正义！终究是交由人民的舆论来断
    定！」
    「你……我记得叫唐……」李雉飞抓抓没洗澡的身体。
    「唐威融。」我眨眼点头。
    一切既荒唐又无人反对，相反得到大力支持，顺利到令我感到害怕。
    为何此时此刻浑身是劲？
    遇上似情前，我人生轮回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中，书读不好、没有成就、毫无所求、不会
    奢望、遑论遐想，而现在心里却有不想输的念头，随意的个性变得上进积极，一点都不像原
    本的我。
    是了，场面由我间接掌控，地点选在三队门口即可，队长指挥基层员警做好我的交代事
    项……场地佈置、茶水、麦克风试音、维安等，然后听从我的主持意见，还请资料科的同仁
    协助帮忙，从一份份繁杂的卷宗里调阅我要的关键报告。
    最后就是把愚蠢的记者们全叫回来。
    不是儿戏，万事俱备准备就绪。
    「老天爷！我居然会相信你这小鬼，不晓得为什么……感觉你很可靠……」队长很有眼
    光先夸奖我。
    「谢谢，待会我们都要好好表现，李大哥你都别开口，在旁边大大方方就好，这回换我
    罚你站了！」我笑笑，李雉飞没给回应，果然还是难掩紧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