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６

    周三清晨冷颼颼，坐对面的鸟哥啃汉堡，我则是不顾旁人的眼光烧薯条。
    按计划赴约，所以才向学校请假两天。
    好大个公事包，鸟哥将一份份资料摊满桌面，这就是“郭似情死亡车祸”的完整报告了
    ，严格来讲线索实在太少，虽说肇事汽车的顏色及款式都有被路口监视器拍到，但那该死的
    低画素完全分辨不出车牌号码。
    况且无论国内外，案件大多无法侦破的主因太多太多，车子丢弃、变卖，调换车牌都是
    简单之事，重新烤漆、改装，翻新外观都有可能。
    该怎么办？还有策略逮捕兇手吗？
    「深呼吸，沉淀心情。」鸟哥说。
    「准备好了，开始吧。」我回答。
    突如其来，鸟哥在桌上将四份没见过的资料依序摊开。
    「这是……？」
    溺毙、虐待动物、纵火、恐怖攻击。
    四起案件，四个死人。
    「警方侦办，运气好都有调阅到逃逸车辆的车牌号码。」
    四张，红笔圈过的翻拍照片。
    「一模一样，兇手同一人？」
    「对，但估计背后是多人组成的犯罪集团，快看那号码，是不是非常眼熟？」
    车牌“3578－kl”
    「哇！根本就……」
    「是它了，你算命师给的数字，最后两位照顺序转换成英文字母，得到的值是？」
    我赶紧拿出手机开啟媒体相簿。
    『3』『5』『7』『8』『11』『12』
    「完全宾果！」
    「原来密码如此简单。」
    「每次犯案都开同一台车，不怕被抓？」
    「这就是嚣张地方……」鸟哥清清喉咙：「“正义袋鼠”听过吗？」
    「那当然，一个专门批判司法制度的粉丝专页，我的帐号也有加入。」
    「很好你懂，他们在河堤公园发起那场家喻户晓的“公审运动”，经过一番轰轰烈烈的
    抗争最终战胜了恐龙法官，各方面环境都获得大幅改善。」
    「是啊，很了不起，我由衷佩服他们。」
    「但事件落幕后创办人无预警将粉丝专页关闭了，理由是自己的偏激思想太不受控，曾
    不小心侵犯到被害人，那何其无辜？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仔细想想大
    概也不需要了，目的已经达成，现在的法官都很公正，至少目前看来人民的幸福指数算是不
    差。」
    「所以呢？为何提到正义袋鼠？」
    「表面上是解散了没错，但有没有想过其他党羽呢？结果还真不少，觉得世界还不够完
    美的同道中人另结一个组织叫“刑执”。」鸟哥加重语气：「但所作所为完全不同，对外高
    喊承袭正义袋鼠的理念火炬，实际却偏离初衷不再劝世，他们杀人，他们超越死刑的正当执
    行，殊不知根本没有这份权力，确实，未来的法官不必担忧，现在讨伐的对象还是过去的荒
    唐审判。」
    「所以才自称刑执……死刑的执行者。」
    「甚至有些还没进入司法阶段，这四起案件就是最好例子。」
    「不是帮他们说话，既然手法不同，为何篤定是刑执搞事？」
    「很简单，他们公开支持死刑，台湾歷经“司法光復”后呈现一个矛盾状态，因为废死
    联盟依然存在，试想一下，这四人若被移送法办会得到什么后果？的确无罪不太可能，但死
    刑也没那么容易，即便他们都非常该死。」
    「又废死联盟，公审运动就在频频捣乱，尤其执行长更是喜憨，只喷垃圾话还不会脸红
    ，当时紧盯直播的我就确认她病入膏肓，想不到事后媒体报导更挖出堆积如山的丰功伟业，
    什么保障死刑犯人权啦、杀人免死轻判啦，哇操根本社会毒瘤吧！」我继续激动发言：「还
    有召集人也很扯，两天前才因为审判争议登上新闻版面，没错见鬼了，他的身份竟然是职业
    法官，这很危险，有种机制叫自由心证，在法庭上肯定会偏袒，私心作祟避开死刑，那样搞
    屁？象徵公正廉明的法官最不应该加入废死联盟！」
    但鸟哥觉得刑执错了，看来我有必要将四份文件给瞧个仔细……
    钱思尧，扩厂贩卖瓶装农药茶饮谋取暴利，全台多家店商与民眾深受其害，严重触犯诈
    欺、掺偽与食品卫生条例，但又如何？再多的罚责也弥补不了老百姓丧失的无价健康。
    事件爆发后态度依然傲慢的钱思尧，不断强辩產品的合法性，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无
    罪，惹得舆论抨击越演越烈。
    结果检调单位才准备着手调查，钱思尧就在自家浴缸遭人使用大量高纯度农药溺毙身亡
    ，享年五十有三。
    秦洁，十九岁，大陆籍新住民，某某大学财务金融学系二年级生，前年圣诞节于租屋处
    旁犯下泼洒汽油狠烧流浪狗事件，立即遭广大的爱狗人士严厉挞伐，她不屑，跨年夜又将掺
    杂老鼠药的包子毒害两隻，更将口吐白沫的惨状po网炫耀。
    盛怒的火焰难以平息，除非这人死于非命。
    下一页附件，刊有六张照片……
    那是人体六块部位！
    头颅、躯干、双手及……双脚……
    每份除了基本的皮开肉绽之外，各有专属的特别礼遇。
    头被强硷溶蚀、身体被地刺穿心、左手被刨刀扒皮、右手被真空压合、左脚被锈器撕裂
    、右脚被烧铁烙印……
    嗯……看完简直大快人心！
    下一位知名鸡农田信河，北部发家，畜產包办全台四成市佔率，现于中南部富有鸡鸡大
    王之美称。
    十年前与表亲竞争鸡產事业，双方胸怀大志满腔热血，但因设备技术、管理能力、及流
    动资金不如他人，盈收差距渐大。
    正当表亲一家如日中天时，一场无情大火烧毁四分之三的铁皮鸡舍，场地几乎全毁，鸡
    隻死伤无数，意外还不幸带走两条人命，外界不懂，但在地居民都知道纵火犯就是田信河！
    当年还传出一段小学生把玩鞭炮酿成火灾的不实谣言，无稽之谈幸亏没人相信。
    要信的是因果报应，事隔多年田信河终究是遭相同手法葬身火窟。
    前任县长霍达寅，为执行地方居民不满的徵收案，不听闻百姓诉愿，下令挖土机与破坏
    机具强行拆屋毁田，逼得两位地主激愤不己，羞愧之心对不起列祖列宗，最终分别以上吊与
    跳河自尽来反对政府官员的无理暴政。
    别这样，坏人不会可怜你。
    所以这枚砲弹飞进他家也不必同情。
    「赶在起诉前杀人灭口。」
    「答对了，但刑执完全不懂死刑定义。」
    「结论是……郭似情的死和上述四起案件都是他们搞得鬼？」
    「不确定，有个地方我很纳闷，郭似情少了一项共通点。」
    「她清清白白没有该死理由。」
    「对！四起案件的主角都是罪犯，唯独郭似情从来就没作奸犯科，到底怎么回事？那场
    车祸经鑑定确认蓄意，那又为何成为刑执的狩猎目标？。」鸟哥啜饮一大口黑咖啡。
    说到这，似情低头不语，满脸尽是委屈。
    「只有可能是认错人啦，我一定要揪出谁开的车！」
    「除此之外，再跟你分享另一起私刑正义。」鸟哥特别提醒：「只是这件没拍到车牌号
    码，但怀疑也是刑执所为。」
    我接过卷宗文件。
    标题“朱文祥酒刑案”。
    我的天吶！这不是我国小同学吗？
    翻了翻资料：「哇赛他死啦？酒刑是什么？」
    「非常残忍，过程简直毫无人性，你先做好心理准备……」鸟哥不敢给我看照片，决定
    自行口述让我知道：「首先用条锁链将人绑在一张生锈铁椅，脖子以上也动弹不得，因为一
    支铁製漏斗安在嘴上，管线环绕整个头部起到固定作用，此时嘴巴大开、下顎上扬、食道顺
    畅，最后强灌十几种烈酒下肚，份量至少七、八公升这么多，没意外死因为急性呼吸衰竭，
    法医还说了，朱文祥的食道烧到仅剩层皮，胃部还破了个洞，看你反应，怎样？原来他小时
    候就做人失败啊？」
    「失败透顶呢，长大不学好跑去酒驾撞死人，那种杂碎啊，死有馀辜！」是怕我產生负
    面阴霾吗？拜託让我看一眼照片吧，这不是证明因果报应真实存在的最佳时机吗？
    「……」鸟哥脸色一沉，不晓得在想啥。
    呃，我有骂太兇？刚好而已吧。
    慌慌张张赶紧转移话题：「鸟哥……你认识彭秋时吗？」
    「嗯，半年前载临盆的妻子去医院，一路逆向狂飆，后来不小心把一个高中生撞成重伤
    。」鸟哥回答得鉅细靡遗。
    「不愧是交通队，什么都知道。」那位高中生就是阿甜，这件事并没有跟鸟哥说。
    「因为这起车祸就是由我承办。」鸟哥接着叙述：「按规定是要将彭秋时移送法办，但
    了解情况后……经过一番深入探讨，我、检察官、以及高中生的母亲最终决定不予起诉。」
    「对，这则新闻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在想这位彭秋时先生……有没有可能承受不了巨
    大的衝击伤害，进而扭曲人格加入刑执？」高机率，我严重怀疑就是他开的车，撞死我的宝
    贝似情。
    「不是他。」
    「怎么说？」
    「你知道世界上最有利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吗？」
    「一群人证？刷卡票据？监视入镜？」
    「是死人，彭秋时在办完妻小的丧礼后就自杀了。」
    「不是吧……」
    「我还去上香呢。」
    「好，既然不是彭秋时，现在有了车牌号码不难破案吧？」
    「威融啊，今天跟你核对车牌只是确认兇手是刑执，那四起案件一点进展都没有，车子
    找不到，人海茫茫有点困难。」
    「那该怎么办？」
    「恐怕……真要出现新的受害者才能继续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