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1
    今天是圣诞节前一个星期，尼克却无法为即将到来的欢欣节日感到兴奋。
    他叹了口气，引起皮靴的注意。
    只见老猫从自己的窝中慵懒地爬出，接着伸长身体──就像伸懒腰的人类──发出爽快的喵呜声。
    「我还以为人类的孩子都很喜欢圣诞节，瞧你，怎么反而在叹气呢？」
    「恐怕我今年是开心不起来了。」尼克忧鬱地说。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老猫彷彿司空见惯似地，依旧从容地整理自己的毛发。
    「我偷了母亲的钱。」
    「噢！那还真糟糕。」
    「我只是借用！真的！我发誓！我隔天就还她了，她甚至没发现！」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前天拉了夏绿蒂的辫子，昨天泼了梅老爹一身油漆，今天又把小汤米给弄哭了！」
    「你这年纪的孩子就爱干这种事，只是些恶作剧，那个穿红衣服的胖傢伙不会介意的。」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这回肯定拿不到礼物了……」
    看着小主人垂头丧气的模样，老猫翻了翻白眼。
    「那你去改掉不就得了？」
    「改掉？」
    「对啊。」老猫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去涂改那个胖傢伙的清单。」
    涂改好孩子清单第一步：找到进入圣诞世界的入口。
    尼克从书架上拿下几本童话绘本，将它们叠在一起，像一座高塔。
    皮靴仔细清算小主人丢下来的绘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少一本。」
    尼克接着爬到床下，捞出一本沾满灰尘的书。「十！」
    「很好。」皮靴很满意。「现在，去拿火柴来。」
    小主人立即从抽屉的角落挖出一盒火柴，里头只剩下一根了。
    「很好，那表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皮靴说，语气故弄玄虚。「烧了这叠绘本吧！」
    「什么！」尼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但看到老猫不耐烦的眼神，便立刻住嘴。
    在皮靴带有压力的注视下，他紧张地划了最后那根火柴，将前端燃起的小火球接近那叠绘本塔。
    纸张一接触到火，便立刻燃烧起来，又热又烫，让人不敢接近。同时，周围的空气好像也有了微妙的扭曲变化。
    「快！就是现在！跳进火里！」皮靴突然大吼。
    尼克被吓得不知所措，连思考这是多么荒谬的指示都来不及，便遵从自家宠物的指示跳入火里，发号施令的猫也紧随其后。
    一瞬间，尼克的房间爆出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的火光，紧锁的窗户被震得险些爆开，而当一切回归平静时，房间内只剩下被吹飞得乱七八糟，却完好无缺的十本绘本。
    2
    尼克听到了小小的囁嚅声，却无法让意识保持清晰，他整个人摊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该不会是掉下来的时候断了几根肋骨吧？不过刚刚并没有很痛的感觉，是因为大地已经铺满了白雪吗？
    正当他悲观地胡思乱想时，一支锐利的爪子朝他挥来，在他的脸上留下红色的条纹。
    「痛！」尼克被疼得直起身子，不悦地看向身旁的猫。
    「你这傢伙终于醒了？刚刚可是像大懒猪一样，费了我好大的劲才把你叫醒啊！快点感谢我！」
    尼克不满地摸摸脸上的红条纹。「我才不要！我刚刚差点就要掛了！」
    「最好是。」皮靴不以为然。「在雪地里睡着还比较容易死，所以快感谢我！」语毕，他亮出爪子，好似要对小主人展开另一波攻击。
    「好啦好啦！谢谢你。这样行了吧？」
    被猫爪子威胁，尼克赶紧对皮靴示好，心里却不满地咕噥，到底谁才是主人？
    涂改好孩子清单第二步：找到驯鹿。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拉雪橇的是驯鹿，不是麋鹿吗？」
    「因为麋鹿会『迷路』。」
    「呿！」
    皮靴不满的样子让尼克得意起来，第一次有了佔上风的感觉。
    「所以说啊，你这隻老猫要安份点啦！也不看看谁才是老大──痛！」
    惨叫的源头，来自于老猫冷不防地用爪子划过他的脚。
    「小孩子别说大话！」
    「是……」
    尼克的语气中带了无数的委屈，究竟谁才是谁的主人？
    跟着皮靴的脚步，一人一猫逐渐往树林深处走去，明明是有点着急的寻鹿活动，却莫名地有些悠间自在。
    「喂，皮靴！驯鹿真的在这里吗？」尼克忍不住发问。
    「嗯嗯。」老猫答道。
    听起来有够敷衍。
    「喂！认真听我说啦！」
    「嗯嗯。」
    还是很敷衍。
    「皮靴是隻老笨猫！」
    「你这臭小子在说什么？不想活命了啊？」
    「为什么就只有这句话有反应……」
    「蛤？大声点啊！」
    「没什么。」
    「所以说这种事要有耐心，像你这种急躁的小毛头永远都找不到驯鹿啦！」
    分明只是找不到就怪我头上！尼克有满腹的委屈，却不敢说出来。
    两人顾着拌嘴，没注意到树林的住客已悄然来到他们身后。
    「皮靴？」
    背后传来的浑厚嗓音让一人一猫同时回头。
    「是驯、驯──」
    「驯鹿！」
    不同于被驯鹿的雄壮吓得目瞪口呆的尼克，皮靴的声音里洋溢着不像他的热情，就像是和好朋友再会一样。
    「好久不见。」驯鹿頷首，似乎真的认得这隻趾高气昂的猫。「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的？」
    皮靴指了指还没把嘴巴闔上的尼克。「这是我家的小毛孩（尼克不满地心想：你才是我家的小宠物），有点私事想来找你家的那个胖傢伙，帮忙带路？」
    「要是平常的话，我会直接说好，但他现在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还要去吗？」
    「毕竟是最忙碌的时候嘛。没关係，这样才好。」
    「这样才好？」
    「他是说我们可以等啦！」尼克急忙帮腔。
    「嗯，好。」驯鹿有些怀疑，但还是答应了。「那么上路吧！」
    3
    涂改好孩子清单第三步：习惯骑乘驯鹿。
    在学习「习惯骑乘」这件事之前，要知道的是──圣诞老人御用的驯鹿是会飞的。
    「怎、怎么办？我、我好像快掉下去了！皮靴！」
    「没事、没事。」
    「骗人！绝对会掉下去啦！」
    「不会、不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
    涂改好孩子清单第四步：会见圣诞老人。
    一行人经过长途跋涉（附带尼克的尖叫），终于到了圣诞老人的办公室，却不见他的人影。
    「你们先在这待着，我去把主人找来。」
    驯鹿一走，皮靴便轻巧地跳上书桌，找出好孩子清单，把它丢给尼克。
    「涂改好孩子清单第五步：趁圣诞老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赶紧偷改清单！」皮靴压低嗓子。「快找找上面有没有你啊！没有的话就赶快补上去，不然胖傢伙就要来了！」
    尼克慌忙接住单子，罪恶感让他的手有些颤抖，但想要礼物的心情依然催促着他赶紧动作。
    不巧的是，老天爷似乎不站在他们这边。
    嘎吱一声，打开的门挤进一个穿着红衣服的胖老人。
    「我听说皮靴带着他家的小男孩来访？欢迎、欢迎。」老人一手插腰，一手顺着白色的长鬍鬚。「咦？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
    皮靴飞快地回道，并对尼克使眼色。
    尼克立即把清单拋回桌上，装出没事的样子。
    圣诞老人瞇起眼睛，表情看不出是在试探，还是觉得有趣。
    「你该不会是在偷窥清单吧？」
    糟了！
    尼克的心跳立刻漏跳了一拍。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要被发现了，今年就绝对会被归类在坏孩子清单上啊！
    就在这时，皮靴冷不防地跃上了圣诞老人的肩，用着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音量，在对方耳边耳语了一阵。
    尼克瞪大眼睛，明明上前谈判的不是自己，冷汗却直直冒。
    过了一会儿，皮靴轻巧地跳回地上，尾巴得意地晃来晃去，圣诞老人则满意地抚了抚雪白的大鬍子。
    「像尼克这样的孩子，当然会在好孩子名单上啊！如此贴心的孩子，在这年头很少见呢！你居然还为了这件事专门跑一趟，真是太用心了。」
    听到讚美，尼克顿时愣住，但他无暇注意那些古怪的形容，因为重点是他获得了好孩子的资格，今年圣诞节不会难熬了！
    一旁的皮靴看见主人的模样，用尾巴遮住了轻笑的嘴。
    5
    一个星期后，圣诞节来了。
    圣诞老人依约送来了礼物，可是尼克绝对想不到，当拆开礼物的那一瞬间，自己会有多么后悔带着那隻老猫去一趟累死人的提心吊胆之旅。
    「为什么我的礼物会是猫食！为什么！」
    一旁的皮靴笑而不语，只是再度用尾巴掩饰了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