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苗头 III
周日下午，姚歆睿想要早点返校，念着贺佳琪也会早点回去。每个周末，两个人都希望早一些见到彼此。姚歆睿的母亲得知姚歆睿要提前返校，坚持要一起送姚歆睿去学校，姚歆睿不好拒绝。待母亲开车把姚歆睿送到学校，像是不放心似得，又到姚歆睿的寝室看了看。
自然地，室友们还没到。姚歆睿註意到对面寝室有人已经返校，果不其然，贺佳琪的背包已经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可贺佳琪不在寝室，姚歆睿想她应该是去水房打水了。
姚歆睿的母亲看了看女儿的寝室，收拾得很干凈，看着其他几个室友的床铺也很整洁，觉得女儿的寝室环境倒是没有很差。刚想要和女儿说话，就看到姚歆睿的眼神飘在对面寝室，若有所思的样子。
「咳，睿睿，你要不要先去打水？」母亲打断了姚歆睿的楞神。「哦，今天不用了。看样子佳琪已经去了，我们两个用一壶就行，明天再打就好。」姚歆睿回过神，没有多想就和母亲说了实话。
自从姚歆睿和贺佳琪关系越来越近之后，每天两个人会一起去水房打水。但由于暖壶的保温效果并不那么好，第二天就不能用了，所以就算一起去打水，往往也只打一壶，两个人一起用。
对于姚歆睿和贺佳琪来说，这些都自然地发生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更别说姚歆睿的母亲。
姚歆睿母亲听完，不动声色平静地说：「这马上晚饭时间了，等贺佳琪回来，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顺便我看看你每天都在食堂吃些什么。」
姚歆睿一听母亲要见贺佳琪，心里又惊又喜又怕。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突然想要和贺佳琪见面还要一起吃饭，但是想想好像自己的好友，母亲都是认识的，又感觉母亲提出邀请很正常。可是，不知怎么地，心里就是很忐忑，不知道贺佳琪见到她的母亲会怎么样，会给母亲留下一个什么印象。
虽然这个人是母亲，可是贺佳琪就像是自己内心里的秘密，不想要被他人窥视。哪怕是家人，都不愿让贺佳琪暴露，也不希望贺佳琪感到不适。姚歆睿经歷过復杂的思想斗争，停了片刻说：「好的，妈妈，我一会等佳琪回来，问问她有没有安排，如果人家不愿意，我们不要勉强。」
终究，即使是母亲，她也不舍得让贺佳琪受委屈。
母亲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姚歆睿从小到大的朋友们，自己没有哪个不认识。请孩子们偶尔一起聚餐也是常事，怎么轮到贺佳琪，姚歆睿就扭扭捏捏的。
正在这时，姚歆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知道是贺佳琪回来了。但基于母亲在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奔出去迎接。
贺佳琪走过楼梯转角就看到姚歆睿的寝室开着门，心想一定是姚歆睿早早地回来了。默契如她们，知道对方会为了彼此提前返校。可都快走到202门口了，姚歆睿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她，她有点疑惑：难道不是姚歆睿回来了？
贺佳琪走到自己寝室门口停下来，看了一眼202，发现姚歆睿像在期待她一样，嘴角上扬地看着自己，但没说话。接着，她看见在姚歆睿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二三岁的样子，也在试探性地望着她。
「这是？姚歆睿的妈妈？好年轻啊。」贺佳琪的念头迅速飘过，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所以十分谨慎，闹出乌龙就不好了。可是很明显，从女人的眉眼中可以看到姚歆睿的轮廓，恐怕姚歆睿的优质基因就是从这里来的，自己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贺佳琪同时露出了一个礼貌而好看的微笑，轻轻开口：「姚歆睿，你回来了呢。这是？」贺佳琪的眼神转向站在旁边的漂亮女人示意姚歆睿。
「啊，佳琪，嘻嘻，这是我妈妈，今天她送我来学校。」姚歆睿没料到贺佳琪会先开口，有点紧张。「妈妈，这就是贺佳琪。」接着把贺佳琪介绍给自己的母亲。
「果然是歆睿的妈妈。」贺佳琪这样想着，没有用钥匙开自己寝室的门。反而把刚打好水的暖壶轻轻放在地上，上前两步，停在了202门口，但没有像平时那样出入自由。
姚歆睿母亲第一眼看到贺佳琪的时候，不禁对这个女孩子有说不出的喜欢。气质脱俗，平和淡然，简单中透着懂事和成熟。从贺佳琪的举动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有礼貌，明事理，自然也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说：「贺佳琪，你好，我是姚歆睿的妈妈。早就听睿睿念叨你，次数频繁到我耳朵都出茧子了，今天总算是见到了呢。」
听着自己的母亲在贺佳琪面前调侃自己，姚歆睿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哪有啦，妈妈，你别胡说。你看，你把佳琪都吓到了。」姚歆睿立刻反驳道。
贺佳琪听着姚歆睿母亲的话，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既表明了对自己的亲切和友好，还不留痕跡地把想法透露给贺佳琪。
一举两得，自然得体。
「阿姨，您好，叫我佳琪就可以。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偶尔听姚歆睿提起您和叔叔，一直想着有机会上门去拜访。但是，姚歆睿没告诉我的是您这么年轻漂亮，现在我明白姚歆睿的优秀基因是遗传了您和叔叔啊。」贺佳琪淡定地回復道。
但特别留意地改掉了平时对姚歆睿的称呼，用全名取而代之。毕竟，自己在歆睿母亲面前，不能够表现出和歆睿过于亲密，不知道为什么她认为这样子做是在保护她们两个。
听着贺佳琪恰当合适又带着赞誉的回復，姚歆睿的母亲对这个女孩子忍不住加深了好感，笑了笑说：「佳琪，刚才和睿睿提到，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我们三个一起吃个简餐吧？时间不早了，吃完饭你们俩就去上晚自习，我开车回市区。」
看着母亲露出的笑容和邀约，姚歆睿都开心死了，像捡到了宝似的。贺佳琪能在短时间里得到妈妈的肯定和喜欢，真是难得。
贺佳琪听到姚歆睿母亲的邀请，不禁地有点紧张，定了定回復说：「好的，阿姨，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回寝室收拾一下，五分鐘之后我们就出发。有一家简餐离宿舍楼很近，饭菜质量也不错，我们就去那里吧！」
贺佳琪还顺便提议了一家她和姚歆睿经常去的餐厅，想必姚歆睿的母亲也是因为担心姚歆睿的饮食，所以来试试学校的餐厅和食堂。「好的，我们五分鐘之后去那家餐厅。」姚歆睿和母亲都表示同意。
一会，三个人一行有说有笑地走到了餐厅，选了位置坐下来。
贺佳琪看着姚歆睿说：「你在这边陪阿姨，我去点餐。阿姨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顿饭我来。」姚歆睿刚想要说不行，看到了贺佳琪不容争辩的眼神以及似有若无地朝她点了点头，姚歆睿收声。
「阿姨，您有什么忌口吗？」贺佳琪看姚歆睿默认了，就偏头看姚歆睿母亲，问道。「没有，就看你和睿睿平时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另外，这顿饭阿姨请，你们都是小孩子。」
姚歆睿母亲把贺佳琪和自己女儿的耳语和眼神沟通都看在眼里，对贺佳琪有点另眼相看。不止是这女孩表现出的礼数规矩，而是往常的姚歆睿特别有主见，可是在贺佳琪面前就失去了以往的雷厉风行，异常地听话和乖巧。
「阿姨，以后来日方长，第一次和您吃饭，就让我们做晚辈的来。」贺佳琪虽然知道自己还是学生，可是自己家里的言传身教让自己早就形成了习惯，对于这些礼数规矩都是必须执行的。看贺佳琪坚持，姚歆睿也开口了：「对啊，妈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请你吃饭啦。」
姚歆睿母亲点了点头。
一顿饭，三个人相处很融洽。偶尔姚歆睿开口逗母亲开心，偶尔姚歆睿母亲问询贺佳琪一些基本信息，但很少触及家庭背景或是隐私。贺佳琪便也大方回答，丝毫不遮掩。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姚歆睿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因为自己母亲的出席，贺佳琪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不仅和她身体距离隔得特别远，眼神也经常停留在别处不看她，而且还总是用姚歆睿来称呼自己，让自己很不习惯。
自从第一周改口后，姚歆睿就十分享受贺佳琪叫她歆睿，觉得这两个字只有她叫出来的时候是悦耳动听的。
姚歆睿知道贺佳琪是看着自己母亲在，故意的。可是为什么要故意呢？两个人就是单纯的好朋友啊，好朋友亲密无间也无可厚非。她不明白，也不想懂，世界本就很復杂，自己想要和贺佳琪一起活的简单点。
虽然姚歆睿没有说明，可那时的姚歆睿，但凡贺佳琪在身边，所有的情绪就会表现在脸上。贺佳琪明白，姚歆睿在委屈，在不爽她今晚刻意保持的距离。其实，贺佳琪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像平时一样。要控製，不能让姚歆睿妈妈看出她们两个过于亲密的眼神交流和身体距离。
姚歆睿的母亲是一个在职场打拼了近二十多年的人，一路上走了很多弯路，经歷了很多曲折，因着这些阅歷，年轻人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清楚。两个孩子在她面前都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但她明白，无论是自己女儿还是和贺佳琪都很紧张，自己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接触，姚歆睿的母亲对贺佳琪是十分喜欢的。可当考虑到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她总觉得有点不妥。她们之间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让自己看出了端倪。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所以，寧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很多年后，姚歆睿和贺佳琪坐在咖啡店里静静地看着彼此，姚歆睿对这段记忆模糊到像不存在一样。
音响里传来许绍洋的《花香》：
「风，伴着花谢了又开；雨，把眼泪落向大海。
现在的我才明白，你抱着紫色的梦选择等待。
记忆是阵阵花香，我们说好谁都不能忘。
守着黑夜的阳光，难过却假装坚强。
等待的日子里，你比我勇敢……」
就在这时，贺佳琪开口告诉姚歆睿：她一直都记得那天和姚歆睿母亲第一次吃饭，紧张了一个小时，却记了十年，从未忘记过。那时的她已经知道，即使她们两个都尝试着控製，但姚歆睿的母亲已经看出来两个人关系的不同寻常。
只是姚歆睿的母亲看着这星星之火的苗头，不愿意相信未来某一天会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