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变故

    姚歆睿内心里想要相信母亲没有看到自己和贺佳琪的短信，却还是多了一个心思。
    从超市回家的路上，转道去了中国移动。那个时候手机号码还不实名製，想要几个号码都可以在几分鐘内搞定。姚歆睿瞒着所有人，为自己和贺佳琪办了情侣卡，接打电话免费，一千条短信上限。
    姚歆睿的零花钱一直很自由，从小就有理财观念的她也有有笔不小的积蓄。她准备拿出一部分用来担负自己和贺佳琪的电话费，她觉得这样既可以不再让两方父母看到对于高中生来说的巨额电话清单，也可以为彼此的关系增添一点财务自由的感觉。
    姚歆睿那时的想法很单纯，哪怕一点点的自由都会让她开心很久。可后来的姚歆睿才发现，自己为了实现人生、财务和思想的三重自由，一条路走了十几年。
    星期日下午，贺佳琪和姚歆睿提前返校，一如既往。
    姚歆睿拉着贺佳琪的手，一脸神秘地说道：「小琪，我准备了一个小惊喜给你，你要不要期待一下？」贺佳琪看着一脸调皮故弄玄虚的姚歆睿，心里偷笑了一下，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故作严肃状地说道：「姚歆睿同学，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呀？快点从实招来，坦白从宽，否则家法伺候。」
    姚歆睿听着贺佳琪调笑的语言，觉得贺佳琪被她改造了。原来觉得贺佳琪高傲又冷淡，现在觉得贺佳琪可爱又俏皮。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看。」姚歆睿得寸进尺似得点了点自己的脸，看了看贺佳琪。
    贺佳琪脸微微一红，低下头。但贺佳琪接着拉近了彼此距离，没有像姚歆睿预计的那样，贺佳琪的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姚歆睿的唇上。一瞬间的触碰，又弹开，像是第一次初吻的时候一样羞涩。
    姚歆睿懵了几秒，贺佳琪倒像没事儿似得，饶有兴趣地看着姚歆睿。
    姚歆睿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本来自己是想调戏一下贺佳琪的，结果贺佳琪一个短暂触碰，她就当机了。
    两个人接吻不计其数，可只要这个人是贺佳琪，姚歆睿就唯有束手就擒。
    几秒之后，贺佳琪缓缓地说：「睿睿，说话要算数哦。我的惊喜呢？」说着贺佳琪摊开手，等着姚歆睿承诺的惊喜。
    姚歆睿笑了笑，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两张崭新的sim卡，放在了贺佳琪的手上，说道：「小琪，这是我今天去给我们两个办的电话卡，以后我们回家的时候就用这个保持联系吧。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但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保护我们的办法。里面我已经预存了话费，以后我来负责我们两个的话费好不好？」姚歆睿说完低下了头，想起了母亲周六对贺佳琪的质问，一阵心酸。
    贺佳琪看着自己右手上泛着光的电话卡，抬起左手摸了摸姚歆睿低着的头，温柔地说道：「睿睿，谢谢你。这个惊喜我收下了。」
    其实，贺佳琪的心里已经化成了水。她知道姚歆睿在外人面前显得很成熟，可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而这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在亦步亦趋地追寻着两个人的感情。
    自己知道姚歆睿爱她，但也知道姚歆睿其实并不明白这份爱意味着什么。如今姚歆睿的做法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也证明了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心。
    姚歆睿终于抬起头迎上贺佳琪柔和体贴的目光，扬了扬嘴角，又恢復了孩子气道：
    「小琪，你知道这两个电话号码是情侣号哦，尾号一个是1103，另一个是1106。
    你喜欢哪一个，你先选？」
    贺佳琪听着姚歆睿报的尾数，心中自然有了答案，一个是两个人生日的月份，一个是两个人生日的天数。姚歆睿的浪漫总是会体现在这种细节里，贺佳琪虽然生性淡然，却对姚歆睿带给自己的小浪漫，异常欣喜。
    这样子的小浪漫，可能只有在年少的时候才会想得到，或者说只有在年少的时候觉得有必要。待时光磨平了一个人的棱角，是不是也会磨光一个人骨子里的浪漫与温柔？
    「睿睿，我喜欢1106。」贺佳琪回答道。「是吗？我还想着你的幸运数字是3，你会喜欢03的。那你用1106，我用1103。」姚歆睿有点意外地说道。
    贺佳琪用1106是有着私心的，因为她想让姚歆睿每次拨打这个号码的时候就像是念了一句具有魔力的咒语一般：1106，一生要顺利。
    她，要她好好的。
    好像从来都是如此，美好的时光，都是转瞬即逝。变故发生在期中考试前一周的星期三。
    当晚10点多，姚歆睿和贺佳琪准备入睡，这时候，姚歆睿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是母亲。姚歆睿接起电话，几秒鐘后，抱着姚歆睿的贺佳琪发现姚歆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
    贺佳琪意识到有事情发生，轻轻把手放在姚歆睿的手背上，想要像初识时姚歆睿给自己的支撑一样，给予她一点力量。刚碰到姚歆睿的手，姚歆睿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紧紧咬着下唇的她压製着自己的啜泣声。贺佳琪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得像泪人似的姚歆睿，心痛得不能自已，只能揽她入怀，等着她打完电话，一问究竟。
    「妈妈，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家。」没等那边母亲说完，姚歆睿急匆匆地掛了电话。姚歆睿翻身下了床，披了外套走出了寝室。贺佳琪急忙跟上去，姚歆睿躲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控製着抖动的手翻动着手机。
    「睿睿？睿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介意和我说一下吗？」贺佳琪站在姚歆睿的斜后方尝试性地问道，她知道姚歆睿不会瞒她，可她也不想强迫她。姚歆睿一边瀏览着通讯录，调整着气息，才断断续续蹦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小琪…妈妈打电话，打电话说，祖父，祖父他去世了。我，我现在，要回家，可妈妈不同意。我要，我要给小姑，打，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虽然姚歆睿一句话说的上接不接下气，贺佳琪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她知道祖父在姚歆睿心里的分量，更知道他们祖孙情谊不是一般的亲近。姚歆睿本就重情义，更是比同龄人都孝顺。如今这样的打击，对于姚歆睿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贺佳琪听罢，顾不得其他人会不会看到，先是双手向前从后面抱住了姚歆睿，接着柔柔地在姚歆睿耳边说：「睿睿，别急，我在。」贺佳琪知道任何的语言都很苍白，自己能做的也不过是陪着姚歆睿。
    天气有了秋冬的寒意，楼梯间并不暖和。姚歆睿感受到贺佳琪温暖的拥抱，顿时没了之前的坚强，整个身体都软软地靠在贺佳琪的怀里，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贺佳琪只是紧了紧手，接住沉下来的姚歆睿，静静抱着姚歆睿。
    姚歆睿拨通了小姑的电话，断断续续地说自己要回家，询问小姑能否来接她。小姑知道姚歆睿的孝心，自然不会拒绝。
    掛了电话的姚歆睿，转过身，收了泪，突然冷静地说道：「小琪，我现在回寝室收拾东西，一会小姑来接我。我没事，只是我可能这几天都不能回寝室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睿睿，不用担心我。可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祖父就算是离开了，也不希望你太难过。」贺佳琪抬手擦去姚歆睿脸颊上的泪痕说道。
    姚歆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满眼都是掩不住的悲伤和无助。贺佳琪心疼姚歆睿突然的安静，心疼在自己面前这样冷静的姚歆睿，更心疼她在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自己，叮嘱自己。
    姚歆睿拉着贺佳琪回到202，走到书桌前放开了手。
    姚歆睿只是简单地将自己需要復习的书本装进了背包，拔下了充电器，装进侧兜，合上了拉链，坐在书桌前等待小姑的电话。
    一旁站着的贺佳琪握住姚歆睿的左手，紧了一紧。姚歆睿感受到贺佳琪的担心，想要扯出一丝微笑，面部僵硬，表情更显苦涩。
    这时，手机响起，姚歆睿没看来电提示就接起来：「小姑！你到了吗？」耳边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并不明显哭腔说：「睿睿，小姑给我打电话了，我告诉她不用去接你了。祖父，祖父他，他抢救过来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等你周末回家，再，再来看他吧。你现在需要安下心，准备下周的考试。」
    「真的吗？妈妈，真的吗？您没有骗我？」姚歆睿听着母亲并不令人信服的话语，质疑道。虽然自己心中，期盼这是真的，祖父没有离开，祖父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姚歆睿觉得祖父的身体一直很好的，虽说年纪大了，难免身体机能下降，但还是很健康。两周之前还和祖父一起吃饭，一周之前还通电话的，祖父很康健的啊。
    「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安心睡觉，妈妈周五去学校接你。现在不和你多说了，医院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母亲急着掛断电话。「好，妈妈，希望您说话算话。您和爸爸好好照顾祖父，告诉他我周末回去看他。您和爸爸也多註意身体。就这样，妈妈再见。」姚歆睿不想让母亲担心，先掛断了电话。
    202的三个人已经被姚歆睿的反常吓到，从来没有看到过大姐这样，三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清了姚歆睿和母亲对话的贺佳琪，思考了几秒。
    看到姚歆睿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睛里的委屈和疑惑充分地流露出来。贺佳琪知道姚歆睿不喜欢在其他任何人面前示弱，更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室友。贺佳琪的右手放在姚歆睿的肩膀上，左手拉起姚歆睿的右手，稍稍用力，眼神示意姚歆睿出去说话。
    姚歆睿顺从地站起，低着头，缓缓往外走。
    贺佳琪看着面面相覷的三个室友，说道：「没事的，你们先睡吧，不早了。你们大姐没事，有我在呢。」接着对着三个人点了点头。
    李晶对贺佳琪点了点头说：「外面冷，别太久。有事情回来说，不用怕打扰到我们。」「嗯。」贺佳琪喜欢李晶的成熟。
    「睿睿？」贺佳琪看着站在楼梯间窗前发呆的姚歆睿，不由得皱眉。这样的姚歆睿太陌生了，她身上的活力和生机都被抽空了似得，一个人站在窗前，周围的气场都是无助和冰冷的。
    可自己，除了能陪着她，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自己太了解这样的感觉。初中时，外婆的离开也是毫无预兆，得知消息的自己，不哭不闹，面无表情地送走了外婆。家里人背后议论自己的冷血和无情，却不知道自己跪在外婆的灵柩前一个人哭的撕心裂肺。可能失去外婆感觉太绝望，太痛，所以痛到自己无法呼吸，便感受不到情绪的起伏，在外人面前更不愿流眼泪。
    如今的姚歆睿站在窗前，让自己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绝望。不知道是因为爱着姚歆睿，还是两个人真的有心电感应，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悲伤的情绪笼罩着自己。
    「嗯，小琪，我没事，你别担心。」姚歆睿闻声回头看向贺佳琪道。贺佳琪走到姚歆睿身边，怜惜地看了姚歆睿一眼，伸手拥住了她，说道：「睿睿，如果你伤心，你就哭出来好不好？」
    姚歆睿任贺佳琪抱着，把头点在贺佳琪肩膀上找到一点支撑。「小琪，你知道吗？我觉得妈妈在骗我，祖父已经离开了，这都是她为了稳住我说的善意的谎言。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姚歆睿糯糯地说，语气里带着无奈和难以附加的悲伤。
    贺佳琪又何尝不懂呢，姚歆睿掛电话的时候，自己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拆穿，想要给她脆弱的睿睿一点点希望，哪怕就几天，也好。
    「睿睿，你不知道阿姨是不是在骗你，这都是你的假设。所以，也许真的祖父还在等你回家，也许真的你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选择相信妈妈，好不好？」贺佳琪违背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想要劝说姚歆睿相信母亲，起码，可以帮助她好好度过这周。
    「小琪，我们回寝室吧，这里太冷了，你不要因为我而感冒才好。」说着，姚歆睿反手搂着贺佳琪的腰，依偎着一同走回202。
    像平常一样，贺佳琪和姚歆睿一起躺在床上。和平常不一样的是，今晚的她们没有任何亲密举动，贺佳琪只是揽着姚歆睿在怀里。贺佳琪可以感受到怀里的姚歆睿在偷偷抹泪，装作不知晓，只是手轻抚着姚歆睿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小琪，祖父真的还在吗？」姚歆睿轻喃。
    「真的，阿姨不会骗你的。」贺佳琪苦涩地装作轻松道。
    「小琪，谢谢你在我身边。」这是姚歆睿不知道多久之后，哭累了睡着之前对贺佳琪说的话。
    「睿睿，我会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贺佳琪在姚歆睿额头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疼惜的吻，心里默默对姚歆睿承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