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单人份

    释晴倒了杯水给坐在沙发上的李坚忍，之后三两下就把睡衣放到床上，牙刷挤好牙膏，漱口杯装好水。若不是受伤不能碰水，怕不是连洗澡水都放好了。
    不同于她的从容，不习惯被照顾的李坚忍是全程坐立难安。
    「你..真的不用麻烦了..」李坚忍终于忍不住道。
    从房中走出来的释晴笑道：「我都用完了，一点也不麻烦。」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释晴环顾了四周，发现这地方除了桌椅等实用家具外，半点摆设也没有，冷冷冰冰的，便道：「你家还真是极简风。拖鞋餐具什么的竟然都只有一人份，你是短租吗？该不会有洁癖的不是南宫，是你吧？」
    李坚忍红着脸道：「不想浪费钱，不需要的东西就没有买，加上工作忙，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能弄脏家里的机会。」
    「你家人都不会来看你吗？连水杯都只有一个也太夸张。」释晴讶异道。
    「我没有家人，以前的朋友比较复杂，近年来也不联系了。现在除了总裁，也没什么能与人频密往来的机会。」李坚忍低头道。
    释晴叹了口气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生活圈子只有南宫这怪人。」
    「总裁真的不是一个坏人！他其实人很好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李坚忍忙道。
    当初一句话让李坚忍进了南宫创投，这一路上可并非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什么不清楚底细的傢伙不能轻信，背景复杂的傢伙就是个麻烦之类的话从一开始就没间断过，再后来李坚忍纹身的事被曝光，更是连董事会都惊动了。
    「南宫创投内不能有流氓！」当时某个董事在会上说了这么一句话，场面十分僵持。
    会议在南宫逢生承诺会在三天内给出答覆后解散，当时李坚忍深信自己将被开除，却一点也没有埋怨南宫的意思。
    他俩说穿了就是萍水相逢，就算南宫再霸道，也不可能会为了自己与董事会对着干。
    但这开除通知书李坚忍却迟迟没有收到，直到三天后，南宫在会议上捲起袖子，露出了自己右臂上的黑龙纹身，李坚忍才知道南宫压根就没有打算要辞退自己的意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会议上董事气得脸色发青问道。
    「李特助从入职以来，丝毫没有半点差错，他的能力你们大家有目共睹。在他职务上有缺失之前，我找不到能辞退他的理由。南宫创投的确不会聘请流氓，但他的职位是『总裁特助』，不是流氓！若说身上有纹身就是流氓，那我现在也是流氓了吗？」
    依旧是那不把人当人看的目光，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口吻，但李坚忍却觉得此刻的南宫闪闪发光。
    拍着桌子，南宫指着那群董事厉声道：「揪着一个员工身上的特徵不放，毫不考虑他所能带给公司的价值就想让他走路，你们的所作所为才像是一群流氓！而南宫创投内不能有流氓！这，就是我南宫逢生给你们的答覆！」
    李坚忍死咬着下唇，忍住自己满眶的泪意。
    他竟然真的霸道到跟董事会对着干。
    之后的鸡飞狗跳，在其馀董事们看清谁才能替公司带来最大利益后很快就顺利平息。事过境迁，李坚忍曾问过：「为了我，跟董事会明着作对值得吗？」
    南宫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我不是为了你，而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但此时的李坚忍已经充分理解南宫的个性，知道他就只是嘴上傲娇，不愿承认罢了。若非如此，他也没必要自己去纹身，做出这么个破釜沉舟的事来。
    那天他想说的，并不是「我现在也是流氓了吗？」，而是「你们若执意要赶走李坚忍，那南宫逢生也不会留下来」。
    【知恩图报】
    在李坚忍与释晴讲述了这件事后，释晴似乎也受到了感动，眼中泛有泪光。
    若是言情小说，这大概就是女主角对男主角改观的转捩点吧！之后就是感情升温的阶段了。李坚忍心想。
    「我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还以为你替他说话就是因为职责呢！」释晴道。
    「所以总裁真的是个好人！你不能只听他说的话，要看他做了什么。」李坚忍回答。
    「我只觉得你人更好。」
    「为什么？」李坚忍不解道。
    释晴笑了一笑，说道：「他这么做确实很令人感动，但他也没说错啊！你若是没能力，他才不会那样替你出头呢！你一直在铭记于心，涌泉相报着，若不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那谁才是啊？」
    李坚忍歪了歪头，疑惑道：「知恩图报不是每个人就都该做到的吗？」
    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释晴道：「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既然你如此待人，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专美于前，就让我也来涌泉相报你今日的救命之恩吧！你饿了吗？我除了甜点，也会做别的，煮个麵给你吧！你的大恩大德，可不是挤挤牙膏就能扯平的。」
    在恭敬地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麵递到了李坚忍面前后，释晴玩笑道：「恩公，请享用！」
    「你不要嘲笑我...」李坚忍不好意思道。
    「其实你要是真的很在意纹身，现在有雷射技术，是可以洗掉的。」释晴道。
    李坚忍点了点头回答：「我也有想过。但总裁都为了我也去纹身了，我要是洗掉了，那不是显得很忘恩负义吗？」
    「他要是真如同你所说的那么高尚，就不会介意这些。」，但想了一下，释晴又道：「算了，南宫那么小气，还真有可能会介意。」
    「你也觉得洗掉比较好吗？一般人看到这夜叉，还是会不寒而慄吧？」李坚忍指着身上，有些不安道。
    「当然是看你自己怎么觉得啊！但你若是问我，我是觉得没必要。这世界上要嫌弃你的人多得是毛病可以挑，有没有纹身都一样。但喜欢你的人，一定会连同你的过去一起接受。人生该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与其在意那些嫌弃你的人，还不如好好把握喜欢你，理解你的人。」释晴回答。
    李坚忍不禁想起南宫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若是这会让总裁难做，我去把纹身洗掉吧！」李坚忍曾经提过这件事。
    「多此一举。我是薪水给你太多了，有钱没地方花吗？」南宫当时不悦道。
    「啊？」
    「与其在意那些人说的废话，还不如用同样的时间去精进自己！你来南宫创投是来当特助的，不需要脱衣服让他们认同你的身体！只要我还能肯定你特助的能力，你就无需在意其馀的间言间语。」
    他这辈子，对他最好的就是南宫逢生了。本以为一辈子只会遇到一个这样的贵人，没想到还能听见另一个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总裁也说过类似的话。」李坚忍语重心长道。
    释晴笑了笑，回答：「看来，南宫还真的跟你说的一样，不是个坏人。」
    「那..你呢？」
    「我什么？」释晴道。
    「你是嫌弃我的人，还是..理解我的？」李坚忍有些忐忑问道。
    释晴露出灿笑戏謔道：「我怎么会嫌弃恩公呢！您今日捨命救下小女子，就如同是再造之恩，无论是起兵造反，还是投身入火海铸剑，小女子都是绝无二言啊！」
    知道释晴是在嘲笑自己，李坚忍索性低头吃麵，不再搭理她。但手受伤的李坚忍拿起筷子十分吃力，左夹右夹，就是吃不到嘴里。
    释晴见状，接过筷子想餵李坚忍。但这麵刚餵到嘴边，看见自己的手离李坚忍的脸这么近，即便是大剌剌的她也突然感到害羞。
    羞红了脸，释晴放下筷子道：「我..我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李坚忍急忙起身想送她，但起身太猛牵扯到伤口，一个吃痛没站稳，竟然又将释晴给压到了椅子上。
    大半夜里，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男的还几乎是压在了女生身上，这下子两个人都刷红了双颊，沉默不语，不敢对视。
    李坚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但还来不及说话，释晴就飞也似的拎包逃走了。
    按住了自己小鹿乱撞的胸口，李坚忍有些情难自己。
    不行啊！不能跟总裁抢女人啊！李坚忍心想。
    但有些事情，可不是光靠想就能控制的。
    【新店面地点】
    第二天，南宫在公司呆望着手机，坐立难安。
    昨天李坚忍追去后就再无消息，只在晚上发了个没头没脑的消息说要请半天假，该不会释晴这次真的生气了吧？
    看着手机上数十个通知，却没有一个是来自释晴的。南宫对着手机自言自语道：「该不会要我先示软吧？」
    不行！我南宫逢生怎么能认输呢！他心想。
    但两秒后，他又拿起了手机说道：「我可是南宫逢生啊！就算我这次勉为其难跟她示个弱，下次很快就能扳回一城的！男子汉能屈能伸！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道个歉又算什么呢！」
    在讯息栏中打出『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别不理我』后，又觉得口气太卑微，删掉重写『我说的或许有些过份，但你也别给脸不要脸』。
    正打算按下寄出，南宫就被夺门而入的李坚忍给吓了一大跳。
    本想骂李坚忍不敲门就进来，但看他全身都是绷带，南宫有些害怕道：「她..她这么生气吗？把你打成这样？」
    在李坚忍解释了昨天小混混找碴一事后，南宫担忧道：「那释晴呢？她有受伤吗？」
    「她没事。」
    难怪她没有联系我。看来是昨天受到了不小惊吓，整晚在被窝中害怕发抖吧！是时候该我出马，安慰安慰她那受惊的小心脏了！南宫心想。
    「你今天就回家休息吧！我会让她改店面地点的。」南宫自信道。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李坚忍忙道，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新地点的提案，并解释了释晴不愿意更换原本地点的原因。
    南宫翻了一翻，沉思后道：「这地方虽然不如我想的几个点高级，但本店开在小地方，形象上确实有卖点，能走草根路线，日后再往高级地方发展。争取半年两家分店，八个月打进白领最爱甜品top10！行销就从这个方向去着手吧！」
    「是！」李坚忍应道。
    站起身来，南宫穿上外套道：「你对接完行销方面的事后就回家休息，伤好了再来。地点的事就由我亲自去跟释晴说吧！」
    李坚忍一听，心中竟有些失落。
    总裁才是男一号啊！他去合情合理。李坚忍心想。
    在霸道总裁与甜心小厨之间的爱情故事里，特助本来就只是个助攻的角色，除了识相退场，自己又能如何呢？
    在交接完工作后，李坚忍正垂头丧气地打算回家，正巧遇见来送餐的淇淇。
    「啊！忘记跟你说总裁今天外出，午餐取消了。」李坚忍沮丧道。
    平时满脸微笑的淇淇，难得露出了担心的神色问道：「你怎么受伤了？没事吧？」
    李坚忍挤出了个微笑道：「没事，我也打算要回去了。午餐我就带回家吃吧！」
    淇淇夸张地将餐盒藏到了身后道：「不行！今天三明治里有义大利辣火腿，你有伤，不能吃辣的！」
    从背包里拿出了香蕉跟牛奶，淇淇笑道：「我也没什么适合的，这个给你！牛奶能促进纤维母细胞產生，香蕉能补充流失的组织液成分，对伤口癒合都有利。」
    「但..这不是你自己的午餐吗？我拿走了你吃什么啊？」李坚忍有些不好意思道。
    将东西硬塞进了李坚忍手里，淇淇道：「我等下能自己再去买，饿不到我的！午餐我就帮你退了。」
    「不！我们的三明治就给你吃吧！」李坚忍道。
    淇淇想了一下，点头道：「好！那就谢谢啦！明天我再给你准备一些对伤口好的午餐。」
    有女孩子如此替自己着想，照理说李坚忍应该满心雀跃才是。但他却无暇回应淇淇的善良，反而有点不希望自己的伤好太快。
    倒也不是想靠这点伤在释晴面前居功，只是不想这与她共同经歷过的小插曲太快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
    即便这就是个推进男女主角感情线的剧情，即便特助连男二号都算不上，这也是一段不会被删减的场面。
    希望她会喜欢我替她选的新地点。李坚忍心想。
    今天，总裁特助依旧是单身，但李坚忍只希望释晴能因为自己的努力，比昨天更加开心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