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陈月兰撑起身子,疲惫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顾恩泽一边倒水一边说:“阿姨你晕倒了,我跟何明宇就把你送到他家医院了。”
“谢谢。”陈月兰接过水杯,说:“我感觉好多了,可以出院了。”
顾恩泽大吃一惊,病得那么重怎么能出院,他劝道:“不行的。陈阿姨,医生说你不能出院,必须接受治疗。”
陈月兰轻轻摇头道:“住院花钱跟流水一样,阿姨没什么事,没必要躺医院烧钱。”
“……”顾恩泽不知道怎么劝,她的病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踌躇了一会,只好站起身按了铃,就让医生来跟陈阿姨说吧。
出去给他们买饭的何明宇回来了,看到顾恩泽一个人站在病房外,靠着白墙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呆瓜,怎么不进去?”何明宇走到顾恩泽身边问。
“医生在里面跟陈阿姨谈手术的事情。”顾恩泽看着脚尖道,“手术花费巨大,陈阿姨似乎不愿意治疗。”
何明宇给他出主意:“你替她出钱治病,还她人情。”
顾恩泽抬眼苦笑:“你……我哪来的钱。”
何明宇说:“我可以借你。”
“……真的?”顾恩泽双眼亮闪闪地看他。
“嗯。我写个字据,你签了就行,你将来慢慢还不着急。”何明宇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暗道想回大承是吗?欠那么多钱,没还完哪都别想去。
顾恩泽感动得眼眶发红,伸手扯了何明宇的衣摆,低头小声道:“谢谢你,何兄。”
何明宇看着他软软的头发下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很想咬上一口,他舔了舔虎牙道:“早跟你说别叫我何兄,你看这时代都没人这样叫兄长了。很奇怪。”
顾恩泽眨眨眼,是没人这么叫了,可是他一直不想改,因为别人不这么叫,那“何兄”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了。
何明宇见顾恩泽不说话,只好循循善诱道:“这时代兄长是要喊哥哥的。”
顾恩泽不知怎么就想起唐心宁甜腻腻地喊何明宇“明宇哥哥”,他撇了下嘴说:“哦。”
哦什么哦,何明宇不满地摸了下顾恩泽的头,说:“叫我哥哥。”
“……”顾恩泽抿着唇对着何明宇看了一会,看着看着脸就开始泛红,他有些慌地摇头道,“我叫不出来。”
何明宇看着他羞涩涨红的脸,只觉得满心的喜欢都在荡漾,随时要溢出来似的。他又走了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贴着顾恩泽站了,抬手撑在顾恩泽靠的墙上,一低头就闻到顾恩泽的发香,他沉声道:“你不想借钱了?”
对于何明宇的气息侵略顾恩泽是习惯了的,可此时依然觉得危险地想退缩,可身后就是墙,他只能缩小自己的身子,可怜兮兮地说:“想借的。”
何明宇没有心软,继续要求道:“嗯,那叫声哥哥。”
顾恩泽觉得自己脸快烧起来了,耳朵烫得简直可以直接煎蛋,他低下头看地板,小声唤道:“哥,哥哥。”
那声小猫一样细细的“哥哥”传来,何明宇居然脸红了。他气势逼人地拦着顾恩泽,霸道地要顾恩泽喊哥哥。等顾恩泽真喊了,他刚才的霸气就被针戳般全漏了,少年俊朗的脸上也飞起了一道明显的红霞。
两个大红脸站在病房门口,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对方。
病房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才把两人从满是粉红泡泡的幻境中拖回现实。
出来的医生看到何明宇忙笑着打招呼:“明宇你也来啦,这病人家属是你朋友?”
何明宇问道:“郭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
郭医生叹口气:“要尽量安排手术,但是病人却不愿意动手术。”
何明宇看了眼顾恩泽,说:“不,郭医生你给她安排手术吧,病人由我们来劝。”
时间过得很快,陈月兰手术期间,顾恩泽也即将迎来了期末考。他每天上课抓紧每一刻的时间努力学习,下课又匆匆上医院照顾陈月兰,过得十分忙碌。
还好有何明宇陪着他,给他讲题目,接他上下课。何明宇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即使之前说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自己一有困难他总是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就这样忙了一个月,陈月兰回家修养,顾恩泽期末考结束开始暑假,不用再学校医院家三头跑来跑去。
至于考试么……顾恩泽没有担心成绩太差被劝退的事情,因为他作弊了。嘘,这事顾公子是坚决保密的,连何明宇他都没有告诉。
顾恩泽此时坐在小屋的写字桌前,抱着脸重重地叹气,他的面前是一张数字长长的借据。欠了这么多钱,觉得背上压了好大一座山,沉甸甸地让人寝食难安。
何明宇虽然老是说不着急慢慢还,可他又时不时逼着自己喊他哥哥,说是收利息,实在是……还是早点把钱还了的好。
要赚钱,可是怎么赚呢?
顾公子含着金钥匙出生,没为钱财发过愁,家里是官宦世家,对他也不会有经商方面的能力培养。如今欠下巨债,他竟然连可以赚钱的一技之长都没有。
好忧伤……原来自己竟真的是个一无是处只会吃喝的笨蛋吗?!这个时代的人都怎么赚钱的?顾恩泽沮丧地趴倒在桌上。
客厅传来声响,顾恩泽忙奔了出去,看到陈月兰居然做尼姑打扮背着斜挎布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陈阿姨你这是要做什么?”
拿着水壶灌水的陈月兰转过头,脸色依然苍白,声音也有些虚弱:“今天周末,逛街的人多,我想去工作一天。”
顾恩泽急道:“陈阿姨你莫要说笑!你身体还虚着,怎么能出去劳累!”
陈月兰温和又坚定地说道:“为我这病花了那么多钱,欠的钱总要还的,我感觉好多了。去给人看相也就是坐着,不累的。”
顾恩泽说:“别,别,我替你去吧,你在家休息。”
陈月兰难得地笑了,没有血色的唇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道:“呵呵,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可这行当水深得很,你怎么会。”
顾恩泽说道:“会的,其实我很聪明的,我看几本书就可以了。”
陈月兰板起脸:“真正的相术哪有那么简单,看你这话说的,好似阿姨一直在行骗一般。”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顾恩泽想了想,妥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学习学习,以后都我替你去。”
陈月兰看着他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满脸稚嫩的样子,绷不住还是笑了:“你才多大,谁会信你的话。”
顾恩泽也笑起来,调皮地眨了下眼,“我可以贴胡子,戴墨镜。我在电视上看过,算命先生都这样打扮。”
陈月兰无奈地摇头。两人各退一步达成一致,顾恩泽扶着陈月兰出了房门,慢慢地往巷外走。
何明宇此时正在家里冷着一张脸跟何老爷子对峙。去年暑假他是遵从爷爷的安排,在宁夏的一个少数民族村落里支教度过的,今年暑假按计划还是要去那边。但临近出发的日子,何明宇却说不想去了。
何老爷子说:“明明,你这样太让爷爷失望了,仁波切也写信说一直盼着你再去。”
何明宇双手交握眼神坚定地望着何老爷子说:“爷爷,我今年真不想去,除非顾恩泽一起去。”
何老爷子气笑了:“顾小友家人生病需要人照顾,他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去。”
何明宇:“所以我今年不去,明年跟他一起去。”
何老爷子伸手指着何明宇骂:“明明你前阵子不还说他是男子要独立自主么,你这样粘着一个友人,你不觉得奇怪么?”
何老爷子嗓门本就大,骂起人来中气十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何明宇不为所动地垂下长长的睫毛不说话。
☆、第50章
顾恩泽选了个树下较阴凉的地方摆好小凳子,扶陈月兰坐好,跟她一起等生意上门。
身后不远处是香火鼎盛的观音庙,诵经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着远远传出来,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中。
顾恩泽把胳膊支在膝盖上,捧着脸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树影在他身上洒满斑驳的光斑,像晒着太阳又好奇看世界的小猫。
他发现其他的和尚装扮的算命先生都会主动对路人招呼着招揽生意。只有他和陈月兰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还有些呆滞,难怪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也没一个顾客。
顾恩泽站起身,悄悄挪了几步站着看隔壁的一个穿着和尚服却没有剃度的大叔给一个胖大妈算命。
胖大妈似乎很怕热,不停地拿手帕拭着汗,手上的两颗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皱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师啊,我昨夜梦到儿子浑身是血,手机打了又一直无法接通,我担心得很啊,你给算算他安危。”
“梦见儿子流血,说明你虽运气未通,但可逐渐转运,可定下计划,迎接将来的好运道哇。”
大叔沉吟说着完,又拿了一个签筒递向胖大妈,“来给你儿子求个签。”
大妈抽出来看了一眼后很惊喜地叫道:“上上签!”
“我看看。”大叔接过签念道:“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青天。这签极好,说明您儿子没什么事,还会有大好前途。你就放心吧。”
“真的?”大妈喜滋滋地捏着手帕,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假的。”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叔和胖大妈同时转头看向说话的少年,不过十几岁高中生模样,长得白净可爱讨人喜欢。可这看着挺乖的少年说的话却很不讨喜。
只见那少年走了一步,弯身对胖大妈说:“大妈,您别信他,您儿子出事了,现在昏迷不醒,魂魄脱窍,需要尽快找到他送医院才是。”
“什,什么?你说什么?”胖大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孩子说的话能信吗?!可看他脸色凝重,眼神清澈坚定,干净得根本不像是个恶作剧的小皮猴。
看着挺和善的大叔见有人捣乱自己的生意,立马变了脸,怒目圆睁地骂道:“哪来的小鬼,胡说八道什么!滚开!”
这少年正是无聊挪过来偷听的顾恩泽,他冷哼一声,伸手一指那大叔,以毫不输给对方的气势喝道:“你个神棍骗骗别的小事也就算了,人命关天你竟然胡说八道!错过了救人的时机谁负责!”
顾恩泽口气太过笃定,模样毫不作伪,胖大妈逐渐动摇了心思,对他说道:“小朋友,你这么说有根据吗?你别好好的诅咒我儿子啊,就算你年纪小,大妈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顾恩泽明亮的眼睛望着胖大妈说道:“大妈,我同您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何苦说谎骗你。只是人命关天,我不得不站出来。您儿子昨夜出车祸,车子翻下山崖。他灵魂脱窍,凌晨就入梦来找您求助了不是。”
胖大妈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起来。警是不能乱报的,不能听了个孩子的话就打电话报警吧。看看自己长期来算命并一直信任的大师,再看看这个年轻的男孩,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滑,也忘记了擦。
“大,大师,你看这……我一直都信任你的……”大妈犹豫地看着大师,希望能得到大师有力的保证。
大叔大声道:“信任我就该相信我,何必理会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鬼的胡言乱语!”
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路人,对着三人指指点点地猜测着。
“恩泽?”
陈月兰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围拢的人多了,她便注意到这边有人起了争执。站起身看了一眼,发现跟人起冲突的居然是顾恩泽,便急忙走了过来。
不想那大叔一看到她跟顾恩泽认识,立刻大着嗓门嚷嚷起来:“我就说好好的哪来的小鬼,原来是同行见不得我生意好,福报多!耍着鬼心眼来搞破坏来了!大家来评评理啊!”
大叔朝旁边几个和尚装扮的同行吆喝道:“你们说,释慧明她这样破坏行业规矩,还能不能让她继续在这待下去了!”
坐在凳子上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透着各自复杂的心思。
“通善,你这是要赶我走?”陈月兰苍白着脸,看起来病弱可怜,声音也低低的十分柔软,“这块地盘是我爸爸在的时候就占了的,他去世了,你就欺负我一个柔弱孤女,要断我生路吗?在座的各位同行大哥也给我评评理。”
“阿姨,你怎么过来了。这事你别管,你回去坐着休息就好。”顾恩泽大步上前扶住陈月兰,然后扬头对那大叔说,“我阿姨身体不好,你别欺负她。”
大叔怒吼:“我欺负她?明明是你们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们给我等着!”
顾恩泽却懒得理会那无理取闹的大叔,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这样跳脚,用大嗓门来压别人。他对胖大妈说:“大妈,我没有说谎,您儿子的生魂现在就跟在您身边,他说他腰部有块胎记,说了您就信。时间宝贵,您别再犹豫了,快打电话报警吧。”
“大妈你信他吧。他真的看得见。”
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接着一个少年从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中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少男少女。
顾恩泽看向说话的人,居然是喻君越和他的跟班,还有几个打扮时尚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