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比如,硬是把对方生魂挤出身体,强占来的新身体中会有原主人的执念和零碎的记忆片段等,有可能会影响夺舍者。而且由于不是身体原主人,也会有肢体、器官的磨合问题存在。顾恩泽目前没有这种情况出现,因为他的身体是陈澄主动舍弃的,所以执念和记忆都没有残留,幸运的是身体和魂魄也没有什么需要磨合,就像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他的一样。
但终归还是有两个问题让他隐隐不安。一是,他自己占领陈澄的身体,是否能够一直保持相合?是否可以长久使用?二是,安雪柔的身体与陈澄的魂魄是否高度匹配?若是安雪柔身体出现问题,那么陈澄是会把目标投向安正鑫还是原身体?
这些问题目前倒没有出现,但作为隐忧,谁也不能确保没有爆发的一天。顾恩泽想到前世稍不注意就被毒杀,忿忿之余也警醒了自己这一世绝对不可大意地让人抢了身体。
苏炳章摸着下巴沉吟道:“有效地防止的办法倒没有。但夺舍的方法极其困难,要集齐各种施咒物品更是难上加难,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几乎没有可能。而且使用夺舍这种邪术在法术界可是重罪啊,如果证据确凿,天师协会就要下全国诛杀令格杀夺舍者。”
“哦,诛杀令。”顾恩泽眨眨眼,突然转头对着何明宇笑了。
看来把安雪柔很可能是陈澄夺舍的事情捅给安正鑫知道,算是无心插柳了。安正鑫显然是知道天师协会对夺舍者的处置手段,他一定会去追查证据。以后应当同安正鑫保持联系,了解进展。
何老爷子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些凤毛麟角的法师还有组织啊?还是你们人数其实挺庞大?”
苏炳章笑了一下道:“法师是少啊,每个城市基本都只有一个法师在管理。你们f城之前是安家的小子,据说受伤后换了他妹妹接手?我算是个到处跑的散人,对组织里的事情也只是偶尔听说。如果不是有重要任务,我估计还在外头奔波。”
何老爷子忍不住抱怨道:“你,老伙计你不能搞个手机吗?我之前找你找得好苦。”
苏炳章摊了下手有些无奈:“你知道我老往深山小村去,有手机也是没信号的。颖平这事我也愧疚,就听你的,搞个手机带着吧。”
何老爷子高兴起来,从茶几的抽屉里挖出一个板砖小手机,用着苹果最新款的新潮何爷爷得意地嘲笑起老友:“嘿,我这有个换下来的老人机,就适合你这种落伍的老头子用。”
“行,给我吧。我差不多时候也该去忙了。”苏炳章毫不介意地笑纳了,站起身告辞道,“今天是鬼节,外面乱得很,可别到处晃悠。我接到消息这次鬼门开,地府有了不得的东西跑出来了。”
何老爷子看了眼墙上的钟道:“快五点了,吃了饭再走。”
苏炳章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的天空眯着眼感慨道:“五点逢魔时刻,不能大意啊,得去干活喽。”
顾恩泽看着他干瘦的身形,忍不住问道:“大师,需要我们两个帮忙吗?”
“不用。”苏炳章笑容温和却透着强者的自信,一双眼神采奕奕地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明宇天生妖邪不侵,但恩泽你要注意别被那些执念太深的恶鬼附身了。这张符你带着,发现对付不了的厉鬼邪魔就撕了符,我会尽快赶到。”
顾恩泽感激地接过符箓:“多谢前辈。”
苏炳章看着他一双清明的眼,说道:“以后老头子我没精力到处跑了,倒是想收你做个徒弟。”
顾恩泽笑起来:“我很乐意的。”
黑白伸着爪子保持腾跃在半空中的姿势好几个钟头了,它歪着脸快气疯了,等能动弹了不把鬼见愁的床单撕成碎片,它就不是黑白大爷!
别问它如此英明神武的契约兽为何会被个学符箓没多久的新手给制住,因为它伪装成小猫的时候,修为和王霸之气都收敛了啊!不然这个小猫的躯壳怎么承受得了!
它连唯一能动用的本命法宝锁心链都贡献出来拿去捆个小鬼了,居然这么欺负它!
它现在就是个特别可爱靠脸吃饭的萌宠好么……
黑白满腔怨气地腹诽着顾恩泽,突然眉头一皱,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空气。怎么真的有股无形的怨气在靠近?
这深重的怨气和腐臭味……地府的管理都是吃白饭的吗?这种罪孽深重的厉鬼都能放出来!
越来越近了!跑到这小出租屋附近,是巧合还是……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黑白顿时被打断了思考,全身的猫毛都竖了起来,还有遇到强敌时不由自主泛起的鸡皮疙瘩。
黑白低头念咒解开身上的封印,身子慢慢地涨大,逐渐显现出豹子的形态。它的耳朵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只听见隔壁一声重物摔倒的声音,伴随着陈月兰的惨叫声响起。
完了,陈阿姨被袭击了!黑白心急如焚,可是解除封印完整恢复原形需要时间,仓卒不得。
隔壁屋里的陈月兰扶着床沿爬起身,她手里握着一块古朴的镜子对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凶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的暗红色鬼影照过去。
那鬼影罩着一件暗红色的旧斗篷遮住了全身,可身周散发的浓重黑暗邪气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侵蚀得带上了迷雾。
陈月兰举着的古镜闪过一道明亮的白光,却完全穿不透鬼影身周的黑暗。倒是那鬼影手微微一抬,一道黑气就把那面古镜劈成碎块。
陈月兰听到传家古镜的镜片破碎的声音,倒吸一口寒气,心惊胆颤地问:“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咯咯咯咯……”那鬼影低着头,脑袋一耸一耸地发出古怪的笑声。
耳边难听的笑声还在飘荡,眨眼间,他就突然窜到陈月兰的跟前,周身的寒气侵袭之下,陈月兰浑身都抖了起来,两腿更如面条般软绵绵的,勉强扶着床沿才没瘫软下去。
“你儿子呢?”鬼影僵硬冰冷的手摸上了陈月兰细瘦脆弱的脖颈,嘶哑的声音像刮锅挫锯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陈月兰抖着唇问:“你,问我儿子做什么?你们认识?”
“咯咯咯咯……”鬼影闻言又古怪地笑了起来,笑够了正想说点什么,却察觉到了什么般,脖子飞快地转了180度,对准了隔壁房间的方向。
此时黑白已经完全恢复了原形,矫健的身姿凭空一跃就跳到了门口。飞快地开门冲了出去,奔到陈月兰的房门口,简单粗暴地撞开了门。
窄小的屋子里,只有一桌一床和两个叠在一起的黑色皮箱。陈月兰正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惨白的脸转过来,有些吃惊地看它。
黑白眼珠转动,视线划过这简陋的小屋里的每个角落,但一无所获。它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似乎还有邪气残留。可厉鬼呢?路过一下又走了?
黑白前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大脑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举起爪子对着陈月兰挥了挥,念叨着对她施行催眠:“你刚才做梦了,并没有看到什么英武雄壮的黑豹,忘了吧,忘了吧。”
陈月兰看着它慢慢闭上眼睛,软倒在床上。
黑白甩了甩长长的尾巴,踩着无声的步子出了小屋,还体贴地用尾巴勾上了门。
陈月兰却在它身上睁开了眼,眼神冰冷无波,嘴角朝着右边扬起,扯了一抹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注:摘自夺舍基维百科。
☆、第71章
还没到开饭的点,何明宇和顾恩泽加上何老爷子三人玩斗地主,何颖平坐在顾恩泽背后教他出牌。
“王炸。”手气特别好的何明宇丢出大牌压了顾恩泽的三个二后,就憋着笑欣赏他懊恼不已的样子,顺便取笑他拿牌的姿势:“你牌都倒下来了,我都看到啦,傻子。”
顾恩泽连忙把牌抬起来挡好,抱怨道:“什么啊,我不想当地主了,你就会压着我打。”
何明宇似乎很喜欢“压”字,露着小虎牙笑。他要继续出牌,抽牌的手却突然顿住,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小呆,可能要赶去你家一趟。黑白解了我下的封印。”
顾恩泽还在努力整理自己手上握得东倒西歪的牌,闻言也没多大反应,随口问道:“哎?什么封印?”
何明宇说:“我把它封在小黑猫身体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现原形。”
顾恩泽立刻丢下牌,站起身道:“走。”
何老爷子在急匆匆离开的两人身后喊了声:“骑车小心点!”
夏日的白天特别长,已经傍晚时分,天依然亮堂。顾恩泽坐在何明宇的自行车后面,悄悄地把额头贴在何明宇的背上,不去看周围街上多出来的许多鬼影。
何明宇穿着干净的短袖白衬衫,几道衣褶勾勒着他优美有力的背部线条。顾恩泽垂着眼漫无目的地把目光落在他的衣纹上,问:“明明,你怕吗?”
何明宇不解地问:“怕什么?”
“你现在也看得见吧。”顾恩泽郁闷地说道。好多鬼很不注重仪表仪容,还保持着自己的凄惨死状,实在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都有。
何明宇漠然地扫了眼周围道:“没感觉,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顾恩泽双眼亮亮的偷笑了一下,他的何兄话不多,可从来都这么可靠,有他在就特别有安全感。
顾恩泽卧室的门一开,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就从门口探出来,咧着一排锋利的白牙嬉笑道:“嘿,主人,鬼见愁,你们回来啦?我的晚餐呢?你们知道我喜欢吃炸鸡排的,对吧。”
何明宇抬手放到黑白的脑袋上问它:“你怎么把封印给解了?”
黑白摇晃着脑袋得以洋洋地说道:“哎,今天不是鬼节么?好像有个厉鬼跑出来了,路过这里。我就解了封印把他吓跑啦。嘿嘿,黑白大爷的气场可不是普通小鬼能抗衡的。”
顾恩泽看了眼屋内,红衣小鬼晓晓依然被黑白的锁链锁在角落里。而陈月兰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便问道:“陈阿姨不在家吗?”
“在的,她看见我原形了,我就给她催了眠,估计还在睡觉吧。”黑白咧着嘴,尾巴高高翘起,继续道:“有没有觉得我做事特别靠谱?嘿嘿嘿,不用夸奖我了,这都是主人修来的福气。奖励我烤鸡排就行啦。”
两人放下心来,何明宇担心陈月兰醒来看到黑白,便再次给黑白下了封印。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而陈月兰看样子是不会做饭了。于是对顾恩泽说出去买些吃的打包回来。
顾恩泽拉他的衣摆道:“我跟你一起去。”
何明宇却不想他再出去看那些重重鬼影,“不用,我就去小市场那边的面店,很快就回来。你去看看把陈阿姨叫醒吧。”
“哦。”顾恩泽松开他的衣摆。
黑白踩着灵巧的步子,一路跟在何明宇身后跟到了门口,絮絮叨叨地提要求:“主人,带我一起啊,我憋在这个小破屋里好几天了,让我出去透透风吧,就算坐牢也有放风的时候啊,何况我现在是这么乖巧可爱的小猫咪。”
“你带上他吧。”顾恩泽站在一旁说道。外面不安全的话,带上黑白也算是多了份助力不是。
何明宇其实是嫌麻烦的,不过小呆都发话了,就带着吧。
顾恩泽目送何明宇和黑白离开小屋,大门关上后,屋里静悄悄的,说不上来的孤寂。他摇摇头,走过去敲陈月兰的门,边敲边喊,并侧着耳朵认真听屋里的动静。可敲了有一会,里面都没有什么声响传来。
既然黑白从里面出来过,门应该没上锁,要不推进去看看?
就在他犹豫着要推门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地自里面拉开了。从门缝看去,屋里暗沉沉的,衬得陈月兰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顾恩泽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也被这脸色吓了一跳,原本举起敲门的手抬起挠了挠后脑勺道:“额,抱歉,吵醒你了。”
陈月兰手扶着门,歪着头,双眼上上下下地在顾恩泽身上扫了两遍,笑了:“儿子,你怎么跟你妈这么客气?”
陈月兰那笑容阴恻恻的莫名的古怪,顾恩泽再次被吓到,连头也挠不动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陈月兰。
“儿子,你怕什么?”陈月兰含着下巴,眼睛从下往上盯着顾恩泽看,脸上保持着诡异的笑容朝顾恩泽逼近了一步。
顾恩泽骇得连连后退,“你,什么人?”
自从他见到陈阿姨后,便开诚布公地告诉过她自己不是陈澄,从此两人互相尊重,相敬如宾。陈阿姨可从没叫过他儿子。
“我,是,什么,人?咯咯咯咯……”陈月兰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天长笑,笑声如凄厉鬼哭般让人毛骨悚然。
顾恩泽右手悄悄伸向口袋,里面有他自己练习画的基础符箓,还有一张苏炳章送的符箓。
陈月兰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整张脸狰狞地皱了起来,惨白的脸上浮现了另外一张暗红色的脸,口里喊道:“陆声梁,你说我是谁?!你倒是看看我是谁?!”
顾恩泽一看那惊悚的重影,便确定陈月兰是被附身了,恐怕就是被黑白说的那个路过的强大厉鬼附身。不过,她怕是找错人了吧,不管是陈澄还是顾恩泽自己都不叫陆声梁啊。
顾恩泽一边抓住口袋里的一张符箓,一边深觉莫名其妙地问她:“陆声梁是谁?你认错人了吧?”
陈月兰似乎怒极了,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地扬起,目光狠厉,声嘶力竭:“你竟然装不记得?!你怎么敢!”
顾恩泽可不管她在悲愤什么,掏出符箓一看是张火符,立刻捏诀念咒,把火符化成一道红色火焰龙腾飞着急速朝陈月兰冲去。
陈月兰冷笑一声,随手抓住火焰,吹出一口寒气就灭了顾恩泽气势汹汹的攻击。
顾恩泽手里已经捏了第二张符,但还没施法,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脖子被陈月兰捏住,举了起来。
陈月兰体内的女鬼嘿嘿笑着凑到顾恩泽的耳边,道:“用这*凡胎怎么跟老娘斗?陆声梁,老娘助你去投胎,别装傻不认人,答应过老娘的事不做到,别怪老娘撕破脸。”
顾恩泽两手拽住陈月兰的手,咬着牙吃力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鬼定定地看着顾恩泽的脸,她关在地府最深处无数年,也没投过胎,但她有听过传闻轮回池的池水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投胎的魂魄跃入轮回池中被池水洗礼,会洗去种种前尘往事。
真不记得了是吗?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