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从凌琅口中，她知道姜迟在部队里是最拼的那一个, 他得到了他长官的赏识和认可，而这一切与他的家世无关。在这几年里姜迟得到的奖章全都是靠他自己的汗水与血水得来的。
    就在之前他们缠绵的时候, 她才发现姜迟身上多了许多伤痕, 但是那时候他轻描淡写地接过了。现在她才真切地知道，这些年，他确实在为了他们的将来而拼命地努力奋斗。
    所以三年时间，姜迟就做出了一番成绩。至于凌琅最后的打趣, 苏棠就不好意思回应了, 凌琅坏笑着说姜迟这几年估计憋得很辛苦, 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什么的, 她只能装作没有听到了。
    想着这几年姜迟的辛苦，苏棠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姜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妻子，唇角微勾, 更紧地回握了回去。
    两人进门的时候，姜鹰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看到两人回来，他的视线淡淡地从他们交握的手上划过。看到两人无名指上显眼的钻戒的时候，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蹙。
    姜鹰将报纸放到沙发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姜迟高了，姜迟大概比他高了近半个头，但是姜鹰的身上带着为人父的严肃，“姜迟，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苏棠知道姜迟今天的求婚并没有经过姜鹰的同意，他甚至连和姜鹰说一声都没有。她忍不住眸带担忧。姜迟安抚地拍了拍苏棠的手背，“你先回房。等我过来。”
    苏棠抿抿唇，“好。”
    姜鹰走在前面。姜迟和姜鹰到书房之后，姜鹰坐到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他指了下不远处的凳子，语气冷硬，“坐。”
    姜迟从善如流地坐下来。
    “你一回来不是回家，也不是去看你奶奶，而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年纪越长，翅膀就越硬了是吧。”
    今天姜迟回来的事情，姜鹰一开始都不知道，还是后来姜迟的教官打电话向他道恭喜，他才知道这小子这一次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迟准备向苏棠求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和他这个老子打过招呼，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老子，他这是准备直接越过他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就连他的教官都知道的事情，作为他的老子，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的打算的人。
    这么一想，姜鹰的脸色彻底地沉了下来。
    姜迟坐的笔直，他一头板寸看着极为精神，脸上也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有了男人的坚毅。他这几年在部队大放光芒，开始初露峥嵘，姜鹰不止一次从姜迟的教官口中得知自己儿子的优秀战绩。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感慨，不愧是身上流着他血的，他的儿子比他当年更加优秀，但是，也比他更加野性难驯。
    姜迟母亲去世的早，作为父亲，他平日公务繁忙，也少有教导他的机会，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他们父子两人的关系已经冷淡到了极点，虽然最后尽力修补了，但这么多年的隔阂下来，到底不如别人家的父子那么亲近了。
    所以就连这一次姜迟的终身大事，他都毫无所觉。
    姜鹰见姜迟没有回应，皱了皱眉头，“婚姻大事怎么能够儿戏？你居然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姜迟这才抬眸淡淡地说，“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不流行包办婚姻。”
    姜鹰声音沉了下来，“她不适合你。”
    姜迟闻言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不适合？那怎么样的才适合？”
    “你未来的妻子必须家世出众，父母双全，知书达理，容貌端庄。”姜鹰举例了一大堆。与其说这是姜迟妻子的要求，倒不如说是姜鹰对自己未来儿媳妇的要求。
    姜迟觉得好笑，他也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语气略有些嘲讽，“你让我一个失去母亲的人，找一个父母双全的女人做妻子？会不会有点太强人所难？”
    姜鹰闻言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将桌面拍的震天响，他暴怒道，“你母亲是因病去世！这是不可抗力！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但是你看看苏棠是什么身世？”
    姜迟闻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一个人的出身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如果一个人能决定，谁不想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苏棠的身世有什么不好，正因为她从小的经历，他才更想给她一个完美而温暖的家庭，许她一个美好的将来。
    她没有的，他都会努力给她。
    而她，也足以担当他的妻子的身份。
    苏棠从来都不在姜鹰儿媳妇的考虑人选之中。他只有姜迟这么一个儿子，儿媳妇必须从多方面来考量。
    姜鹰此时倒有些犹疑当初将苏棠接回姜家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了。
    当年，姜迟的母亲出了车祸，当时车子已经开始起火，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如果爆炸，后果不堪设想。那个时候，刚好苏愫就在事发地点，在周围路人全部冷眼旁观的情况下，只有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妻子一命。若是苏愫没有及时将他妻子从车子里拖出来，那么他可以会更早地和他妻子永别。在他妻子得救之后没多久，那辆车就爆炸了。
    所以，苏愫对他们姜家有恩。
    而这份恩情，当年姜鹰以一笔丰厚的报酬回报了她。在姜鹰看来，他给了她一笔钱，就已经算是偿还了恩情了。苏愫和他们姜家之间也已经两清，不存在谁亏欠谁的情况。那时候苏愫常常出入于他妻子的病房，而她和他因为报酬的事情也私下接触过几次，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了他和苏愫有一腿的八卦，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这样的无稽之谈却一下子被传出去了，最后连他的妻子都知道了。正因为闹出了这样的绯闻，他就更想摆脱苏愫了。
    当时苏愫可能也察觉了什么，所以之后她就没有再出现。甚至他当时给她的一笔钱，她也偷偷地还了回来。
    既然她不要，在姜鹰看来，也没有强塞着给别人的道理，他当时公务繁忙，很快就将此事放到了一旁。
    苏愫和唐世成的事情，他也是之后很久才知道的。
    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带着她年幼的女儿离开了京城，他也就彻底将这件事情放下了。若不是最后他妻子临死的时候，又提到了一次苏愫，他只怕早已经将这个人放到了脑后。
    他的妻子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女人，她感念于对方的恩情，遗憾于对方的经历，所以在她临死的时候，特意让他对苏愫母女多加关照。他将他妻子的临终遗言牢牢地记在了心间。所以在苏愫去世，苏棠举目无亲的情况下，他因为想到他的妻子，才将人接回了自己的家中。让她衣食无忧，读完学业。但更多的，他不会做。
    因为那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他妻子的临终遗言他已经做到，这就已经足够。
    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将人带回家的一个举动，竟然搭上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你真的决定了？非她不可了？”姜鹰眸色沉沉地问。
    “是。我爱她，除了苏棠，我谁都不要。”
    “随你吧，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姜迟这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她是我的选择。此生我都不会后悔。”
    闻言，姜鹰倒是有些意外。
    “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关心过我。那么在婚姻之事上，作为父亲，难道你就真的不能给我这个儿子一些支持？”留下这句话之后，姜迟就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姜鹰呆愣在椅子上。
    姜鹰心头一直在回想姜迟最后的那一句话。这么些年下来，他确实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他对姜迟的关怀一直都埋藏在心底，因为事业的缘故，他真正关心儿子的时间其实很少，也少有为他做些什么。
    这么一想，姜鹰迟疑了。
    也许，他想要阻止苏棠成为自己儿媳的事情，确实做错了？
    儿子已经长大了，并且那么优秀，也许，他应该相信儿子的选择？
    姜鹰坐在椅子上，一时若有所思。
    第71章
    姜鹰的反对在姜迟看来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不管他是同意也好, 拒绝也罢, 都不会影响到他做下的任何决定。
    他自己认定了苏棠，这就足够了。
    姜迟的奶奶年纪大了, 近年来身体都不大好。姜迟和他奶奶的关系向来很亲近, 而老人家在他不在的这几年也很想念他, 所以第二天姜迟就带着苏棠一起去看望老人家了。
    苏棠对于姜迟的奶奶一直很有好感, 当年姜迟的生日宴上，全场她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姜迟将她带到奶奶跟前。奶奶平易近人, 对她多加关照，让她不至于与整个生日宴会太过于格格不入。
    苏棠和姜迟到的时候，姜轻轻也在。三年时间过去, 姜轻轻已经从十三岁的小姑娘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 她比以前长高了许多，只不过脸上的神情似乎没怎么变化。依旧带着几分倨傲。
    看到姜迟，姜轻轻嘟了嘟嘴, 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句堂哥。至于苏棠，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小姑娘看上去比较记仇，还记着她那年弄坏了小包子的腿，然后被姜迟吼的事情。姜迟嗯了一声, 将苏棠拉到自己身边，介绍道，“这是你嫂子。”
    姜轻轻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她惊呼出声, “什么嫂子啊？那月牙姐怎么办？”姜轻轻和苏月牙两人关系亲近，她知道苏月牙对自己堂哥的心思，也支持她做自己的堂嫂。虽说这两年姜轻轻和苏月牙的关系淡了许多，但相比于苏棠，她还是更喜欢姜轻轻。
    姜迟皱了下眉，苏月牙这名字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了？这和她又能有什么关系？这些年，别说是苏月牙，就连宁珩，他们都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宁珩因为苏月牙放弃了他们的这段十多年的兄弟之情，虽说后来宁珩主动来道歉了，但是兄弟之间的感情，终究是淡了，就连之前他向苏棠求婚的时候，他也没有邀请宁珩来做见证。
    奶奶适时地出声，“轻轻你胡说什么呢？”姜轻轻梗着脖子，像是要反驳什么，恰巧这时奶奶看到了苏棠和姜迟两人手上带着的钻戒，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瞒速度可够快的。”
    奶奶看到了，姜轻轻自然也看到了，她别开头哼了一声。
    姜迟丝毫不将姜轻轻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坦然地应了一声，“等包子毕业我们就结婚。”
    “好好好。”看得出来奶奶十分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对于她来说，孙子自己喜欢就好，别的都不是什么问题。
    “你爸爸怎么说？”
    姜迟闻言没有马上回答。
    奶奶一看姜迟这反应就知道他爸爸那边是不太顺利了，儿子孙子性子都倔，这些年稍稍缓和了一些的父子关系可不要因为这件事又要起隔阂了。奶奶这么想着，就温声说道，“你爸爸那边你不用担心，奶奶帮你去说。你只要安心等着做新郎官就好。”
    姜迟勾唇，“谢谢奶奶。”
    奶奶摆摆手，然后对姜轻轻说，“轻轻，以后要和你堂嫂好好相处，知道吗？”
    姜轻轻嘴角一塌，刚要发脾气，但是在姜迟的目光下憋了回去。她看了一眼苏棠，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奶奶轻叹了一口气，让苏棠坐到自己身边，轻拍着她的手说，“轻轻年纪小，被家里人宠坏了，等会我会好好说说她的，你可别介意。”
    苏棠乖巧地摇摇头。她自然不会介意。对于奶奶来说她只是一个外人，而姜轻轻是她的亲孙女，亲疏分明，奶奶能这么说，她已经很满足了。
    姜迟望着姜轻轻离开的背影蹙了蹙眉头，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几分钟之后，姜轻轻拿着一杯水过来了，她把水杯端到苏棠面前，垂着头，真心实意地说，“堂嫂，刚刚我态度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我泡水给你喝。”
    姜轻轻主动示好，不仅苏棠有些意外，就连姜迟和奶奶都有些意想不到。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苏棠也就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水杯，并且柔声说了一声谢谢。
    “堂嫂，你试试水温怎么样。”姜轻轻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苏棠看她这样一副主动求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柔声道，“好。”
    苏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下一秒，她就不受自己控制地将水全部吐了出来。
    因为杯子隔绝了温度，所以苏棠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杯滚水！彻彻底底滚烫的水！
    天气本来就热，她刚才刚好有点口渴了，就一下子喝得有些多，现在整张嘴里都火辣辣地痛。
    姜迟看到，忙将自己的一根手指伸到了水杯里，在察觉到水杯里的水滚烫的温度之后，他霎时沉了面色。
    “姜轻轻！”姜迟忍不住吼道。
    “干嘛？”姜轻轻梗着脖子，她抬头看着姜迟，“她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哪里配做姜家的媳妇？我讨厌她！现在我也讨厌你！”说完姜轻轻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姜迟这时候没心思去估计姜轻轻，他捏着苏棠的下巴，想要看看她的情况，但是苏棠顾忌奶奶也在场，就没有张嘴。
    姜迟心里有些急，“怎么样了？”
    一开始喝到那口热水的时候，苏棠确实觉得痛到不行，但是她没那么娇气，现在缓了一阵之后，就觉得比刚才好了许多。
    “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水那么烫，怎么可能没事？”姜迟蹙眉。
    苏棠不想让姜迟担心，摇了摇头，轻声说，“真的没事。”
    姜迟的黑眸牢牢地锁着苏棠，他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奶奶也忍不住担心地站了起来，“让家庭医生来看看吧。”
    苏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姜迟就说了一声好。
    好在家庭医生来看过苏棠的情况之后也说没有大问题，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迟一直沉着脸色，“姜轻轻呢？她人去哪了？”
    “轻轻年纪小，不懂事……”
    姜迟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制自己的怒火，奶奶年纪大了，他不能发脾气。姜迟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年纪小就能成为她做坏事的借口？要是一直纵容她，谁知道她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奶奶沉默了两秒，“那你想要怎么做？”
    “让她在太阳底下站一小时军姿就行了。”出身于军人世家，站军姿对家族里的人来说都不陌生。只不过家里人对女孩子宽容一点，不用从小就站军姿。所以姜迟的惩罚其实一点也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