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又滑稽又搞笑又让人觉得难受,不忍再看,却控制不住地抬眸锁定他的样子。他应该没这么狼狈过?嘴角都是油渍,也顾不上擦擦!
一盏花灯而已,她应该自己上去的,哪怕胃撑得难受很难受,或许也会比此刻的心情好很多?她现在的心情啊……就是想哭却哭不出来,很想给他擦擦脸上的斑驳。
时间一点点逝去。
大部分人已经吃不动了,都倒在椅背摊着肚皮暂停休息。
逐渐,只有两人仍在慢慢地吃。
一位是钱广缘身边的壮汉,一位则是齐毓玠。
壮汉明显是在勉力支撑着,虽然在往嘴里塞面,但动作幅度非常缓慢,而另一边,齐毓玠的速度对比之前,并没有慢很多。
“这哪家的公子?怎么不曾见过?模样儿真俊!”
“就是,方才还不觉得,此番看着,竟不比洛阳四大公子皮相弱,而且吃面的样子煞是好看!”
“是呀是呀,他这么卖力吃面一定是为了那盏花灯吧?听闻参赛者里头有五六位都是为博吴家大小姐一笑,才纷纷亲身上场或者重金拜托别人,不知这位……”
什么吴家大小姐?
乔亦柔皱眉盯着聚在一起支支吾吾的两位姑娘,面色沉闷。
许是她一直盯着,两位有所察觉地抬眸看她,其中紫衣姑娘不大好意思了,试探着问,“这位年轻夫人怎么了?可是认得场上那位公子?”
“自然认得。”乔亦柔双臂环胸,本不准备理她们,可想着又有些不舒坦,她抿了抿唇,忍住窘迫,飞快而清晰道,“是我相公!”
第84章
相公?
两位姑娘面上生出一片绯红, 那位公子竟都已然成亲?匆匆扭回头,她们缄口沉默,不好意思再非议。
心底却纳罕,这么俊俏的男人怎在洛阳城毫无名气?莫非是个绣花枕头?
乔亦柔说出“相公”这个称呼后怪羞耻赧然的,若齐毓玠在身旁, 她定道不出口。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抬眸注视着比试擂台,浑身血液都似烧沸腾了起来,好热!
歇息过后的参赛者们有的彻底蔫菜了, 有的重拾场子继续哭丧着脸吃吃吃。
乔亦柔粉唇抿成一条线, 输赢早已不重要,她想将他拉扯回来, 但都吃了那么多了, 最后关头放弃怕是会心有不甘, 可若吃坏了身子怎么办?
不行, 她必须得去阻挠他。
越过阻碍,乔亦柔提裙奔向擂台,速度太快,始料未及, 甚至来不及拦截,场上众人戛然怔住。
“陛、那个,你别吃了!”她跑到他身后,蹙眉道,“我不要那花灯了, 真不要了,不好看。”
边儿上负责擂台的小厮“呀”一声,脑子转得够快,立即机灵地朝大伙儿大声嚷嚷道,“瞧一瞧,看一看咧,这是真正的鹣鲽情深啊,相公为博娘子一笑,为赢取‘团圆’花灯奋不顾身的拼命吃完数不清的面条,真正的盖世英雄有没有?娘子则为相公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心爱之物,这段真挚的感情够不够令人动容够不够令人羡慕?来,让我们为这位壮士鼓鼓劲!”
“努力,努力!”握起右拳,钱广缘蓦地大声喊道,在寂静场地里尤外突出。
乔亦柔:“……”要不要这么窘迫?她用手半遮住脸,想着陛下估计会更觉得丢脸,便用另只手给他遮脸。
完全无暇顾及周遭嘈杂。
齐毓玠要撑死了。
吃到怀疑人生吃到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脑中就有一个念想,得吃啊!他发誓,这一发过后,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吃这鬼玩意儿!
“你真的别吃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小厮仍在一旁煽着情,乔亦柔恨不能一脚将他踹下去。
陛下他头就没从大碗里抬起来过,想想堂堂一国皇帝,得混得多凄惨跑到这儿比赛吃面啊,乔亦柔吸了吸鼻子,想笑,想哭。
半柱香还剩最后片刻功夫。
没有机会获胜的参加者已完全放弃,唯剩齐毓玠与一位壮士决一成败。
乔亦柔垂着眼皮不吱声了,须臾,她掀眸定定望着往下坠落的香灰,祈祷一切都快点结束。
她真的已经不想要那花灯了……
“砰”一声,锣响,香灰燃尽。
小厮嘚嘚儿地跑来检查,笑着大嚷,“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这位勇士比另一位多吃了小半碗面,祝贺祝贺,今日‘团圆’花灯的归属者就是你们,请问夫人此时作何感想?是不是……”
乔亦柔哪儿有时间搭理他,她用帕子给陛下擦脸,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他脸都吃大了,不免悲从中来道,“你、你还好么?”她语气略带哽咽,眸中沁着水润。
不好。
感觉整个人都废了。
面都堵到了嗓子眼儿,没力气说话。
齐毓玠拍了拍她凑过来的脑袋以作宽慰,想静静。
“你怎么了?”乔亦柔急得眼都红了,可别真吃出毛病吧?她捉住他衣袖,“你说说话啊,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哪儿难受?”
不是不想说话,是真心有余而力不足!齐毓玠用力抓住她手,心想,怎么都要哭了?他就是想单纯的歇歇,消化消化嘛!
“呜……”乔亦柔低眉盯着他紧紧攥在她腕上的手,这是得多痛才给她暗示?一定是面条吃多了把他人都给吃坏了,这可怎么办?不行,得立即去找太医御医。她抹了抹眼泪,打算将他扶起,又想他都吃那么多了能走得动么?顾不得旁的,乔亦柔哽咽着一把将人给举抱起来,哭喊着朝四周的人道,“快让让快让让!大夫在哪儿……”
围观群众:“……”
他们目瞪口呆,这年轻妇人如此瘦弱娇小,居然能将身高七尺有余的男儿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女中豪杰啊!
“沿着这条街笔直往右走第一个路口左拐尽头处有家医馆。”人群里一道好心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谢谢。”乔亦柔哽咽着道谢,举抱着人风一般从人群缝隙里一溜烟划过。
二人瞬息消失。
酒馆里静了一瞬,蓦地人声沸腾。
“我的天呐,这女人好大力气,抱着男人怎么可能跑得那么快?”
“是啊是啊,我看她走路都不带喘气!忒牛了!”
“等等——”
“听闻宫中乔贤妃神力在身,莫非……”
“怎么可能?若这女人是乔贤妃,那参与吃面比试的岂不是……”
气氛静寂,众人瞠目结舌,既觉得此事荒诞至极,又觉得并非不无可能啊!哎哟喂,我的亲娘啊……
“你一定要撑住!”天色昏暗,中秋夜洛阳大街上人群川流不息,乔亦柔瞅准缝隙,一路风驰电掣在路上,她断断续续地迎风安抚他,抽噎道,“哪有人、有人硬吃那么多的,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想想传出去多丢人啊呜,所以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就送你到医馆了……”
宽敞大道上行人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迅速往两边退避,给他们让出通行道路。
齐毓玠呕死了!
他吃得本来就多,被她举着一路颠簸,要吐了!关键他们俩都成了稀罕物,一路被一双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可怕。
“朕……我,你先停下。”好不容易顺了口气,齐毓玠脑袋都被她转晕乎了,他右手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艰辛道,“先、先让我下来。”
乔亦柔听清了,她转了个方向,两人停在僻静且光线昏暗的角落,她将他放在地上。
晕,齐毓玠重心不稳,踉跄了好几步没能站定,还得靠她上前一把搀住。
“呜,你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你别有事啊!”乔亦柔六神无主,崩溃的开始啜泣。
齐毓玠:“……我、我只是吃多了一口气提不起来。”他摆了摆手,拉住她手靠在墙上,“不行了,得歇歇。”又一惊一乍,倏地抬眸盯着她,“咱们的花灯呢?”
“花灯……”乔亦柔一怔,“忘拿了!”
“咳咳,在下官这儿。”不远处一道带喘的嗓音响起。
钱广缘从墙垣后偷偷钻出来,他手里捧着花灯,挠了挠头皮,拍着胸脯顺气道,“下官从酒楼那儿领了花灯一路紧追慢赶,终于跟上陛下与娘娘的脚程了!”
双手将花灯呈上去,钱广缘讪讪笑。
乔亦柔接过,抿了抿唇,“钱大人好久不见。”
慌忙想拱手行礼,齐毓玠冲钱广缘摇头,“免了,胡同外人多口杂,你就当我们只是一般老百姓。”
“是。”钱广缘低眉垂首,眼梢悄悄瞧一记乔贤妃,心底头满是欣慰啊,他当初将乔家姑娘保入洛阳城,一度有些不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能适应得了?但经过方才那一幕,他真真儿放宽了心,哎呀,陛下果然跟颗汤圆儿似的嘛!
齐毓玠:“……”
“那不打扰二位雅兴,告退。”钱广缘不敢再在这儿讨人嫌,笑容满面地拱手,得了允,他转身离去。
乔亦柔呶了呶嘴,低头看着精致的花灯,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小人儿,担忧地抬眸望着他,“真没事?还是去医馆瞧瞧吧!或者今夜回宫?让御医诊把脉?”
她眸光水润,流淌着细细的涓流,雕花灯笼浅浅光晕下,柔软至极。
“有点事。”
“啊?”她立即站直,凑近他,眉头皱起。
“胸闷腿软,胃部撑得难受,感觉需要娘子亲亲一下才能好。”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耍流氓了?
亏她吓得一惊一乍!轻咳一声,乔亦柔别过头,余光悄悄瞥见了他面上浮现出的戏谑调侃,顾自生闷气,“不要逗我。”
“逗?不,没有比这更真的话了!”齐毓玠好整以暇地低眉瞅着她,微微偏头,将右脸凑上去,嗡声叹气道,“花灯赠与无情人,枉费这花灯和和美美的寓意,倒不如……”
乔亦柔紧紧攥着花灯,被他话惹恼了!她蓦地踮起脚尖,用唇堵住他未说完的字语。
狠狠亲完,乔亦柔退开,她抱着花灯急急往外走。
抹了把嘴,齐毓玠哭笑不得,他望着她匆匆忙忙的小身影,“你上哪儿去?”
驻足,乔亦柔不肯回头,她没想走哪儿去,就是……想暂时避避,她好热!
“回来。”
她不动。
齐毓玠挑眉“哎哟”一声,“为夫吃得如此撑,哪能走得动?你这一走是要为夫抛弃在这旮旯地儿?”
僵了一瞬,乔亦柔默默转身朝他走回去,她飞快瞅他一眼,细声道,“今夜不去山庄了,路程远,我们还是回宫,改日将峦儿他们接回来如何?”
“娘子之命,岂敢不从?”知她是在挂念他身子,齐毓玠颇为受用,他顺势柔柔弱弱地倒在她身侧靠她撑着,唔,感觉这软饭吃起来味道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