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沈善瑜立在外面,原本雀跃的心一瞬间就被浇了一桶凉水,什么欢喜的心都消减下来了。母后的确很疼她,但因为大姐的事,母后对于她的婚事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想要她嫁得好,不能让她重蹈大姐的覆辙。但这样的执念之下,就导致了沈善瑜一句话就被误解,进而差点被逼婚。所以在听到母后这话的时候,那点子火热的心都被浇熄了。她的确是从小被宠到大的,但若是母后的意思,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拧过。
“臣妇知道。”殿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沈善瑜的心事,杨夫人盈盈含笑,说道,“文武二郎的名声,臣妇也是有所耳闻的。咱们京中的女孩子,兴许找不出几人不中意这两人。”
中意也没用!沈善瑜恶狠狠地想,都去中意陈轶那风流人儿吧,萧禹是她的,谁敢跟她抢驸马!
皇后又笑道:“那婉茹……怕也是喜欢文武二郎的吧?”
杨夫人何等聪明的人,再怎么说皇后是自己的小姑子,但若是自己女儿和皇后女儿同时喜欢文武二郎,皇后肯定是保沈善瑜啊!当下说:“婉茹那孩子是个怪胎,别人喜欢的她都不要,怕是对文武二郎无意。”
皇后微笑道:“中意也是不打紧的,婉茹家世相貌,配他们哪一个,我都嫌轻慢了婉茹。”说到这里,她又叹道,“就是阿瑜真的喜欢他们两个,我也不能让阿瑜由了性子。纵使大齐的公主有养面首的先例,我也不愿女儿成这样。”她心里还是比较倾向于陈轶的,不是说萧禹不好,但武将到底不解风情,若是让女儿受了苦,又该怎生是好?
立在外面的沈善瑜抿紧了唇,心中忽然惶恐起来——母后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对萧禹有意的?若是母后去逼萧禹,又该怎生是好?念及此,她不免深深地担忧起来。母后希望自己得到幸福,沈善瑜也动容于母亲的慈母之心,但是她并不想自己和萧禹的事被长辈们插手。
她不想去逼迫萧禹,她渴望让萧禹做她的驸马,但是这个前提,是要萧禹心甘情愿的喜欢上她,愿意一辈子不跟她分开。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沈善瑜宁愿放了萧禹。何必让皇权绑住两个人?貌合神离的日子,不又是重蹈了大姐姐的覆辙么?
瘪瘪嘴,沈善瑜决定要和母亲好好的谈一谈了。杨夫人则笑道:“皇后也不必担心了,臣妇在宫外,必然会替五公主留心的。过几日臣妇便去陈家,好好的替皇后看一看。”
沈善瑜:看个鬼哦……
皇后也说:“嫂子只需要留心着就是了,旁的也不必在意。如今阿木尔来使即将到达,不要在这个时候挑起世家和白衣的争端。若是让阿木尔看了笑话去,陛下怕要恼。”
杨夫人乖觉的应了声,没有什么比皇帝恼怒更可怕的,若是让大齐在阿木尔那里跌了脸面,皇帝说不准转头就要迁怒杨家,陈家和萧家也别想有一个摘出去。相信那些大臣们也都是看得清形势的,若是都选择以不变应万变,那才是最好的。
和皇后又说了几句,杨夫人也就说天色渐晚,要出宫去了。还没出凤仪宫呢,已然被小公主给堵在了半路上。外甥女儿撅着嘴,仰着小脸的样子很是可爱,让杨夫人心生喜爱,笑盈盈的揽她,抚着她的后脑:“阿瑜才回来么?我的儿,还不去向你娘请安去?”
“回来有一会子啦,方才要去和母后并舅母请安来着,又想到今日是在外面去了的,也就去唤了一件衣裳。”沈善瑜也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舅母方才和母后说什么呢,我瞧着那样开心。”
眼前这外甥女儿可是个古灵精怪的,乖起来的确招人疼,但若是想作天作地了,那可是个难缠的主儿。沉吟片刻,杨夫人还是笑道:“不过是闲谈几句罢了,无甚要事。”
“闲谈几句?”沈善瑜撅嘴反问,“闲谈几句都能说道文武二郎那里去?阿瑜虽然不聪明,但舅母也别想哄阿瑜。舅母过几日要去陈府?”
不料这小丫头将话都听全乎了,杨夫人有点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呀,不过只是去看看罢了,并没有什么意思。”
“好呀。”沈善瑜说,“那我也去,我不过是跟着舅母去长长见识,也没有别的意思。”不等杨夫人说话,她就点头,“那就说定啦,舅母到时候可要提前知会我呀,若是哄骗阿瑜,阿瑜恼了,可不认人的。”
倒不是她觉得陈轶会阴险到刻意讨好杨夫人以求尚主的地步,但要是杨夫人会错了意,自己不就遭殃了么?还是自己去盯着的好,这明摆着可能吃暗亏的事,沈善瑜从来都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阿瑜要去陈轶家里打脸啦~
第21章 拜访
沈善瑜的古灵精怪,杨夫人早就明白得透透的,她都说了要去,若是不叫她,这小祖宗迁怒起来,那可是随时上房拆瓦的。故此杨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去陈府的那一日,命人以杨婉茹的名义将沈善瑜给约了出来。
等两人到陈府之时,陈夫人正和陈阁老在一处说话,刘婆子来报:“夫人,杨夫人来了。”
陈阁老自诩是扫天下的廉臣,当然对这些内宅之事不放在心上:“夫人去迎接着就是,但凡问起我,就说我今日斋戒去了。”
陈夫人颔首称是,正要出去,刘婆子又说:“太太,杨夫人还带了个姑娘来,生得模样极好,跟个仙女儿似的,怕是杨家的姑娘呢。”
听完此话,陈阁老忙补充道:“让轶儿去迎着杨姑娘,切不可怠慢了。吩咐下去,将香云那贱丫头关好了,上一次在临江楼,让陈家脸面尽失,今日但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非打杀她。”听闻杨家的姑娘和五公主感情笃深,好声招呼兴许能让五公主的印象更好。如今皇帝不肯表态,只这样不咸不淡的吊着,陈阁老是个人精,不可能去问,但半点也不敢松懈。
首辅谢阁老那头知道了一点风声,现在世家那是卯足了劲儿怼这群白衣出身的清流,陈阁老也不敢放松半点,要是错了半点,那可不仅是被世家所不容了,怕是皇帝陛下都得找麻烦!
刘婆子知道老爷的手段,赶紧吩咐下去了,又扶着陈夫人出去了。杨夫人和沈善瑜已然被引到了花厅坐下,喝了几口茶,才见陈夫人过来。沈善瑜偏着头去打量,平心而论,陈夫人的相貌不错,只是因为上了年纪,有些发福了。她极是庄严的打扮,只是珠翠太多,却让人觉得像是暴发户。
双方见了礼,沈善瑜就没打算告诉陈家人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当然还是“杨姑娘”,碍着这一层身份,她也起身向陈夫人行了个福礼:“陈家太太安好。”
从一进门,陈夫人便注意到她了,见她行礼,忙虚扶一把,夸赞的话顺口就来了:“好一个标致的姑娘,让我看了好生喜欢。”又引了沈善瑜坐下,笑着问几岁了念学念到了哪里这样的问题,吩咐刘婆子说:“去拿几个金累丝花囊来。”又拉着沈善瑜的手,很是亲昵,“留着玩就好,我瞧着你就是喜欢。”
沈善瑜只是保持着贵女该有的微笑,虽对陈夫人这自来熟不甚在意,不过她可不是高风亮节的居士,有好处不占那是大傻子。刚谢过陈夫人,外面传来几声嘈杂:“大爷来了。”
陈轶今日穿了一件豆绿色锦袍,发束镶玉,将一头浓密的青丝梳上去,一张俊脸还是那样的众生颠倒。一进门,他格外守礼的行了一礼:“见过贵客。”抬眼之时,又瞧见坐在母亲身边含着几分讥讽笑意的沈善瑜,脸上那温润的笑意顿时就没有了。
她怎么在这里?
看着文郎的脸色变了几变,沈善瑜倒是格外大方,反正上次被下了脸面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笑盈盈的说:“文郎公子,咱们好久不见啦。”
陈轶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当日在临江楼的场面,她让侍女打香云,更落了自己的脸面。偏生回了府上,父亲也不问缘由,直接对香云一顿好罚,让他心疼得要命。只是他到底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倒也不会对女孩子动粗,憋得脸青了青,含糊的点了点头。
“原来姑娘和轶儿认识?”陈夫人现在大喜过望,陈阁老一口咬定要儿子出来将“杨姑娘”好好哄着,她也没办法。依着她的意思,自家儿子也犯不着要去讨好杨家的姑娘。但老爷说的话,她不敢反驳,也只好听从了。
沈善瑜乖巧一笑:“文武二郎的名字,咱们京中的女孩儿谁不知道呀?”只是现如今,除了陈轶长得好和脾气好之外,沈善瑜还真没发现他别的优点了。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对沈善瑜很是不满,陈轶一直不说话,抖落开折扇就开始扇。陈夫人也不去关注儿子的反应,笑道:“轶儿,去吧,将杨姑娘带去好好玩一玩。”又对杨夫人说,“杨夫人且随我来。”
眼看就是大人和孩子要各玩各的了,陈轶脸色顿青,想到沈善瑜上次表现出来的凶悍,他只觉得脑袋发麻,浑身都颇有些不舒服。碍于母亲的话,他也不能说不,领着沈善瑜出了花厅,这才叹了一口气,不冷不热的说:“杨姑娘今日竟然会来寒舍,实在是奇哉怪也。”
“有什么好奇怪的?”沈善瑜也懒得跟他装乖乖女了,“陈大人若真的那样有气节,就该在令堂跟前说上一次我是怎么将你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的,我倒还敬陈大人有几分气节。”
见他脸色一青,沈善瑜笑得格外惬意,她最喜欢别人这样想揍她又不敢揍她的样子,反正她得意了,谁要气伤了身子也是别人的事。陈轶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杨姑娘自便吧,陈某身子有几分不适,不能陪姑娘了。”
“那哪能啊?”沈善瑜佯作不懂,“陈大人,令堂可是特意吩咐过,要好好招呼我,不要怠慢了。结果令堂一转身,陈大人就拍拍屁股走了,敢问贵府待客之道如此?”见他紧抿着唇,双肩微微颤抖,像是强忍怒意,沈善瑜又说:“陈大人,所谓怒极伤身,怒气还是要发泄出来的好,免得憋坏身子。要不要打我一顿,就像是我打你那通房丫鬟一样?”
她这贱贱的样子让明月忍俊不禁,其实沈善瑜也知道,陈轶性子温润是真的,加之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要他跟女孩子动手是万万不能。但是沈善瑜就是享受这种快感,反正陈轶不敢对她如何,那他就注定是要憋一肚子气了。
“不敢打?还是不能打?”见陈轶脸都快憋青了,沈善瑜恶意一笑,“那陈大人就只能憋着了。”
刁妇!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的刁妇!陈轶咬了咬牙,他从没见过像这位“杨姑娘”一样厚颜无耻的女儿家!若非今日是杨夫人将她带来的,陈轶只怕自己要命下人将她赶出去。这样刁蛮任性还嚣张跋扈的女人,除了这张脸之外,可谓是一无是处!杨家也是书香世家,怎会有这样的女儿?
他又想到香云,那日香云被打得两颊肿得老高,一双眸子流露出痛苦和坚强,让他心疼不已。偏生他不能替香云报仇……想到这里,陈轶对沈善瑜的厌恶,可谓是到达了顶峰,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然而沈善瑜打定主意要膈应陈轶,任凭陈轶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陈轶快她也快,陈轶慢她也慢,看着那张俊脸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沈善瑜开心得要命。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在小公主这里根本就不适用,谁惹了她,没把那人欺负得跪下认错叫爸爸,小公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轶气得都快喷火了,迎面一个小厮走来:“大爷在这里。”
他强压火气,低声道:“什么事儿?”
小厮说:“大爷命人找的瘦金书原帖,如今已然找到了,可要给大爷送来?”他一面说,一面见沈善瑜走近,忙压低了声儿,又给沈善瑜打了个千。
“快送来!”陈轶对于书画作品一向是痴迷,听了这话,早已喜不自胜,也将方才对沈善瑜的怒意抛之脑后。那小厮闻言忙去取原帖,沈善瑜微微一笑:“那陈大人是要去书房?我也去可好?”
她声音又软又柔,却像是一桶冰水浇了下来。陈轶可不相信这样刁蛮的女人是个能看懂书画的人,若不是有贵女的身份在,只怕大字也不识一个。这样想着,他不免又想到了在玉雪山上见到的“五公主”,那娇憨的性子,还有一张可爱的鹅蛋脸,再有在将军府所看到的、五公主所临摹的《鹊华秋色图》,他愈发的想不明白了,何以“五公主”会和这样一个粗鄙的少女感情这样好?
为了自己一书房的珍藏,陈轶还是决定不去书房了——若是这刁妇恼了,将一屋子珍藏给毁了,他才是欲哭无泪!命人将文房四宝搬去了花园,他自己也往花园去了,一路上并不怎么多理沈善瑜。后者故意吊着脚步,待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明月才啐道:“好一个文郎公子,咱们家公主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呢。我都想给这张脸几巴掌。”
“明月,你暴躁了。”沈善瑜笑道,“我上次将他的脸面扔到地上踩,他没有拂袖而去已然是对得起我了。”
她既然都在这里了,整陈轶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了。
慢悠悠的踱到花园,陈轶坐在凉亭之中,手捧卷轴,正沉迷于其中,凑近一听,他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原帖,总算是取得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见他铺开纸想要临摹,沈善瑜嗤的一笑:“我说什么事儿让文郎公子这样欢喜呀,原来是得了宋徽宗的《秾芳诗帖》。这瘦金体虽好,却也柔媚轻浮了些。”
这刁妇是个才疏学浅的鄙薄之人,竟然也配大放厥词评价宋徽宗瘦金书的原帖?“杨姑娘也不必逞口舌之勇,瘦金书其中的魅力,杨姑娘岂能理解?柔媚轻浮四字,以杨姑娘的学识,绝不足以评价。”
他话里话外满是轻蔑之意,觉得高出了沈善瑜一等,后者目光一沉,知道这死人头竟然敢看不起自己,恼怒之下决定再打他的脸。提笔以瘦金体刷刷写就《秾芳诗帖》,字迹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大有宋徽宗原帖之风。待写罢,她捻起纸,在陈轶面前晃了晃:“我这粗鄙之人自然没资格评价了,可不知道陈大人比起我,对瘦金书又多了几分了解。”
不料她的字迹挺劲飘逸,铁钩银划,字里行间自成风骨,让陈轶觉得惊艳非常。能够见到这样自成一体的瘦金书,虽有宋徽宗的风骨,但更多的是自己的风格。当下看痴了几分,浑然忘记了方才的恶语相向,一面伸手去接,一面脱口说:“好一手瘦金书!杨姑娘这手字,陈某好生佩服!”
不等他碰到,沈善瑜将纸给撕碎了,当着他的面撒开:“不敢当,以我的学识,绝不足以说瘦金书的功过。”说罢,又提笔写了几个字,那笔画之中丝丝留白,飞笔断白,似缺少墨水的枯笔写成,正是汉朝蔡邕所创飞白书。
原本存了轻视的心思,但现在沈善瑜将写好的《秾芳诗帖》给撕毁的举动,好像一个大嘴巴打在他脸上,让陈轶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只后悔不该看轻她,额上冷汗频出,只怕她因为自己的孟浪言行而恼了。等到她写完,陈轶涎着脸正要上去称赞,就见沈善瑜“啪”的一声将纸拍在了他面前:“送给陈大人了,可不要客气。”
陈轶忙低头去看,却见上面以飞白书写着五个大字——“狗眼看人低。”
他一张俊脸立时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变得通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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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通房
“狗眼看人低”五个大字写在纸上,就这样拍在了陈轶面前,他满脸通红,愈发的后悔自己竟然存了看不起沈善瑜的心。这样的才女,他怎会这样无知到凭第一印象断定人?
陈轶到底年轻,又是个天真的中二病,现在沈善瑜凭一手字就将他折服了,所谓字如其人的道理,陈轶不相信能写出这样字迹的女子真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心中生出几分钦佩和好感来,咬了咬牙:“是陈某的不是,不该看轻姑娘。”
他怜香惜玉,更喜欢能够识文断字的女人,这点从香云身上就能够看出来。加之他是个自命清高的文人,对于那种目不识丁的鄙薄之人有着偏执的优越感,以为沈善瑜真是个嚣张之人,也就自然觉得这样的女人是不会静下心来读书的。但世事无常,现实就这样给了他一个脆响。
胀红着脸,陈轶觉得丢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又见沈善瑜冷笑连连,心中竟然生出莫名的惧怕——他喜欢有才学的女子,他更渴望能够和有才学的女子来往。“杨姑娘”这手字就像是猫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让他忍不住想探究下去,他想知道,这位“杨姑娘”还有多少能让他觉得惊喜的事?
可现下,他将她惹恼了,不是么?
听了陈轶的话,又见他脸色通红,沈善瑜冷笑道:“不敢当,我不过一个粗鄙之人,当不起陈大人一句不是。”沈善瑜现在都快要气炸了,她在诗书上算不得通透,但也绝对不差,居然会被陈轶这死人头给嘲笑。
沈善瑜不动声色的一笑,转身要走,慌得陈轶立马起身:“杨姑娘留步,陈某是真心向杨姑娘赔不是的。”
“真心?”沈善瑜笑得很乖,“陈大人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你的真心值几个钱?”他面皮紫胀,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也不敢和沈善瑜反驳,生怕她更恼。是他太无知了,以五公主那样的才学,和她交好到能同吃同睡的“杨姑娘”又怎会是鄙薄之人?现下又被沈善瑜出言讥讽,他如玉的容颜更是胀红,话中也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杨姑娘,陈某委实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轻慢了杨姑娘。”
他真的想要知道,“杨姑娘”还能给他多少惊喜?即便、即便他和五公主真的会结为夫妻,但“杨姑娘”是五公主的表姐妹又是闺中密友,五公主想来不会反对……
他这样想着,胀红着脸,笑意却愈发温存起来:“杨姑娘,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某……”
“起开!”他笑起来的样子诱人得要命,沈善瑜有一瞬看呆了,忙啐了他一口,退了一步,心中默默念着萧好人的名字。她是要做萧夫人的女人,怎能给陈轶这个男粉骷髅给勾了过去?当下保持着有礼的距离,转身欲走。
只是刚转身,就见凉亭不远处立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她两颊的肿起已然消了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样。沈善瑜也蹙了蹙眉,这货一脸捉奸在床的心痛表情到底是个什么鬼?
来人正是香云,虽然陈夫人碍着陈阁老的话,命刘婆子将香云关起来,但刘婆子是香云的亲姨妈!又怎可能对外甥女有多坏呢?命人将她关到屋子里了,但香云在陈轶身边得青眼那样多年,下面的也都敬着她,这不,不过说了几句好话,香云就被放了出来,还一路来了花园,遇见了陈轶和沈善瑜。
陈轶这么些年被香云牢牢把持着,香云自认为无论如何,爷都不会离自己而去的。但上次在临江楼,爷没能护住她,让她心里很是难过,但也释然了,毕竟是这姓杨的丫头太过嚣张跋扈,而爷没有办法……但现在,为什么爷会跟她在一起?又为什么,跟她说话的时候,神色那样柔和?爷还脸色潮红,难道、难道……
香云脑洞大开,只觉得是沈善瑜勾/引了陈轶,不然陈轶面带桃花这点如何解释?香云现在彻底慌了,若是爷喜欢上这个姓杨的丫头,那她还怎么活?
根本不知道她想什么的沈善瑜冷冷的哼了哼,转头笑看着陈轶,后者神色也有几分慌乱:“杨姑娘,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她不喜香云,现在被她撞到了香云,她会不会恼?自己好容易才能留住她,她会不会又走了?
没等陈轶说话,香云左右环视,见没有那日那些乔装为护院的銮仪卫在场,加之又在陈府,她自己的地盘儿,胆子也肥了,两行清泪俶尔落下:“杨姑娘未免过分了些,在陈府,竟然将爷引诱成了这样子。给人知道了,传出狐媚的名声,姑娘还嫁不嫁人?”
大齐男女界限的确算不上严,但是对于女人的要求到底多于男人,比如娶妻娶贤,谁愿意娶回去一个“狐媚”的女人?更不说用上“引诱”两个字,往大了说,那可是水性杨花了!这话传出去,给萧禹听到了,他会怎么样想自己?所以香云这番话看似在为沈善瑜着想,实际上就是一番指桑骂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沈善瑜微微扬起一个冷笑来:“明月。”
明月早已经摩拳擦掌,因是沈善瑜的贴身宫女,所以小时候,也是被需要练习骑射的皇子们给调/教过的,是以明月的力气绝非同龄人可比。沈善瑜话音一落,明月上前,一巴掌就拍到了香云脸颊上:“浑说什么?当着你家客人的面也敢造次?”
香云给这一巴掌扇得扑倒在地,伏在地上哀哀的哭泣着。陈轶瞪大了眼睛,不料沈善瑜竟然再次命人打香云:“杨姑娘为何……”
“为何?陈大人真傻假笨?尊驾的通房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未婚失贞了。我和你相见不过三次,可有一次逾越了?陈大人素来风流倒是无碍,我可还要嫁得我心仪之人的。”沈善瑜哪里给他机会说完,“况且陈大人不知道食言而肥?上次是谁信誓旦旦说会好好管教通房丫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敢问陈大人的诺言,又值多少?”
一番话让陈轶脸上火辣辣的,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的确是他说过要管教好香云的,若是方才,他定会和沈善瑜怼上去,这样凶悍的女人……但是,自从看了沈善瑜的字,他就觉得这位“杨姑娘”能给他无穷无尽的惊喜,他还渴望得到惊喜呢,又怎能去说沈善瑜……
看着香云哭泣的样子,陈轶神色惨淡:“杨姑娘,香云再有不多不是,也是陈某的通房,杨姑娘不如给陈某一个薄面……”
“我没有给过陈大人脸面?只是陈大人自己不要的。”沈善瑜施施然微笑,清丽出尘的小脸上满是少女独有的灵动和娇俏。她没让陈轶自己罚过这丫头么?陈轶可没打算罚,“既然文郎公子靠不住了,说不得,只有我自己来教教这丫头做人的规矩。”她说到这里,又看着香云冷笑,“陈大人是个要脸的人,我是个没脸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要脸。陈大人觉得我在贵府上罚了她让你没脸了,我被她当着我侍女的面骂我狐媚,我很有脸。”
这香云自己也是个蠢东西,上一次就是祸从口出,偏生这一次还不知道收敛,真以为在陈府呢,沈善瑜就奈何不了她了?
明月闻言,将香云提起来又打,香云哭泣不止,无意识的叫道:“别打我,别打我,爷救我,救我……”她哭得十分凄惨,为什么爷不护着她?为什么这姓杨的丫头敢在陈家如此放肆?
到底是陈轶心尖尖上的人,即便陈轶对沈善瑜有诸多好奇,但打了香云一下还好,多了他就不淡定了。在临江楼的经历已经让他知道,明月这丫鬟忠心护主,只听沈善瑜一人的话。当下说:“杨姑娘,香云说话的确欠管教,还请杨姑娘大人大量,饶她最后一次,陈某定然会好生管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