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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大公主浑身一颤,脸色立时变了,喃喃道:“怎的是他?”早些年尚好,两年前回京见了陆齐光之后,大公主就愈发的思念,加之这么些日子,伊勒德愈发的会作妖了,他是痛快了,但大公主和乌仁图雅之间的矛盾却愈发的尖锐。所以大公主总是会想到往日的时光,虽然再也回不去,但好歹是个慰藉。
    “他还是没有娶亲?”大公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沈善瑜点头,握着姐姐的手,“想见就见一见吧,别这样为难自己,我和阿禹都知道的。”
    大公主脸色苍白,似嘲非嘲一笑:“无碍的。”又钻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陆将军别来无恙。”他单膝跪地,极为恭敬的样子,只是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身子猛地颤抖,旋即恢复了波澜不兴的声音:“大公主金安。”
    “陆将军不必多礼。”大公主呼吸有点急促,但因为巴雅尔在场,她实在不能过多的表现出来,以免给巴雅尔看去,禀告给伊勒德,这样就糟了。
    陆齐光静默起身,看了一眼大公主,她跟两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消瘦了许多,看得他揪心,虽还是维持着平淡的表情,但双手已然紧紧握拳。伊勒德怎能这样待她?!
    大公主坦然微笑,深深看向陆齐光,像是要将他的脸烙入心中,良久后:“陆将军,孤将妹妹和小外甥托付给你了,不要让孤失望。”
    “臣万死不辞。”陆齐光自然是明白的,沈善瑜是大公主最为钟爱的妹妹,哪怕是不要命,他都会保护好沈善瑜。
    “多谢将军了。”大公主低声道,如果可以,她想可以抱抱他,摸摸他的脸,哪怕只有一刻都好。
    两人之间的氛围太过悲凉,巴雅尔再后知后觉也觉得不对:“阏氏,该回去了。”很轻的一句话,将大公主从憧憬之中拉了回来,她只是笑:“好,回去吧。”
    沈善瑜忙钻出马车,解了腰间配着的金刀递给巴雅尔:“我知道你们大妃不是个好相与,当日她将这金刀给我,说不管什么事,纳古斯一族都会给我三分情面。现下烦劳你还给她,请她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害我姐姐。”
    巴雅尔看着那把金刀,他是认得的,这金刀乌仁图雅的确从不离身,肯将它送给沈善瑜,自然是对她有诸多好感。原本巴雅尔对这大齐小公主轻视万分,见了金刀之后,漠然的神色总算是有所缓和:“金刀是大妃给的,属下不能转送回去。五公主的话,属下会带到,金刀还请五公主自行收好。”又向其行了个阿木尔的单手护胸礼,迎了大公主上马。
    静默的将金刀收好,沈善瑜又和大公主告别,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苦兮兮的回了马车之中。看着巴雅尔等人要走,陆齐光脸上的肌肉有几分抽搐,向大公主的背影行了一个拱手礼。萧禹策马立在一旁,见陆齐光的动作,明白他心里苦涩,也没有加以阻拦。知道巴雅尔等人的背影消失了,他才道:“陆将军,走吧。”
    一路疾行,巴雅尔等人在当夜赶回了都城。第二日,他进牙帐面见乌仁图雅,将沈善瑜的话尽数转述,乌仁图雅笑得明媚,对坐在一旁的吉达说道:“哥哥明白我为何看重那个小公主了?看着柔弱,实际上也是个硬骨头,寻常人敢这样向我提条件?光是这一点,咱们娜仁就比不上她。”
    前几日被沈善瑜喷了一顿,吉达还没有缓过来,哼了哼:“娜仁给你关在帐子里,每一日都闹腾,何时将她放出来?”
    “放出来给哥哥和我惹事?”乌仁图雅道,“我那日若不打她,你以为小公主会善罢甘休?也该好好管教了,轻狂得没个边际,险些让孕妇受惊流产,还不思悔改,我纳古斯一族光明磊落,哪有她这样子的。”顿了顿,她乌黑的瞳孔之中泛出笑意来,“好了哥哥,我答应过小公主,只要亮出金刀,我纳古斯一族上下给她三分情面。告诉下面的,不管来日如何,都不要对沈善璐下手。”
    *
    陇右道之中山势颇高,唯恐沈善瑜和腹中孩子有问题,故此陆齐光等人由陇右道横去,经关内道入山南道,避开山势险阻之地回京城。
    一路上陆齐光虽不言明,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几日神情恍惚,不知道怎么了。某一日途中休息,沈善瑜坐在车辕上,不觉陆齐光过来,望着她的小脸儿:“她……伊勒德欺负她了?”他这几日梦回,总是梦见大公主显得消瘦的脸庞,他心里就愈发酸楚,恨不能冲到阿木尔都城之中杀了伊勒德那混账东西。
    沈善瑜托腮,沉吟片刻:“没有。”若是姐姐的话,也希望不让陆齐光担心吧?姐姐所愿,不过是陆齐光平安喜乐,而非让他挂念自己,终身不娶。
    “果真?”陆齐光重复问道。
    “果真。”沈善瑜颔首,心酸不已,“倒是你,你要这样多久呢?你明明知道,姐姐最放心不下的,除了我,就是你。”
    明白她在说什么,陆齐光看着她在阳光下越显娇媚的小脸:“待时候到了,我自会成亲。”
    “又说些空话。”沈善瑜叹道,“你已是而立之年,成亲早的人,现下都做爷爷了。”
    “真要受着这苦,我一人生受就好,何必再牵扯上不相干的女子陪我受这苦?”若连一分一毫的真情都给不了,他何必去耽误别的姑娘?
    他的话不无道理,沈善瑜张了张嘴,还是不说话了。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萧禹心中没有自己而娶了自己,自己又该何等的痛苦。“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了,你也是这样大的人了,总不要我担心的。”又起身去萧禹身边要亲亲抱抱,走出几步,又转身道,“那你要不要做我家宝宝的干爹呀?做干爹要随礼哦。”
    “好。”沈善瑜的一双眸子和大公主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被她这样盈盈含笑的睨着,陆齐光有几分恍惚,一口答应了下来。阿璐她,应该也很重视这个小外甥吧。
    得了他的回答,沈善瑜喜滋滋的去萧禹身边缠着他,萧禹脸皮本就薄,加之自打她怀孕以来就一直禁欲,被她要亲亲要抱抱闹得脸色滚烫,最后见四下无人,这才轻轻的吻她。
    临近十月,沈善瑜等人才回到了京中。得知沈善瑜有孕,萧老夫人喜不自胜,亲自出来迎了孙儿孙媳,又细细的嘱咐过应该如何养胎,沈善瑜一一记下了,命明月写在自己专门的小本子上面,也好做些精细的食物来吃。
    才出了萧老夫人的院子,沈善瑜喜滋滋的要去找萧禹,刚进门,就见其中站了不少兵士,加之众人站得极其端正,将沈善瑜吓了一跳。为首的正是萧禹的副将,其中一个老兵义愤填膺:“将军!王兴业那老匹夫,委实欺人太甚!”
    作为一直跟随着萧禹的人,他当然知道当日在陇右道的艰险。山匪来势汹汹,将士们的给养却跟不上来,数度催促王兴业调配粮草,他却推三阻四。将军作为一军主帅,能看着将士们饿死冻死?向朝廷的文书又迟迟不见回音,无奈之下,这才纵兵,抢了陇右道的军储备粮。
    若将军有罪,那把将军逼到只能纵兵抢粮的王兴业更是有大罪!
    他声如洪钟,将沈善瑜给吓了一跳,捂着肚子要退出去。副将眼尖,看到了沈善瑜,飞起一脚踹在那货的屁股上面:“小点声!吓到五公主了!”
    那老兵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打着哈哈:“嫂子见谅,嫂子见谅,是属下冒失了。”接连两个“嫂子”,让沈善瑜受用非常,萧禹反倒是脸红了:“阿瑜。”
    “夫君。”沈善瑜俏生生的唤道,又软又甜的声音让萧禹心儿一荡,脸上更红:“阿瑜,别、别这样……”
    “别哪样?”沈善瑜最喜欢调戏自家萧好人了,加之他的神情实在太良家少男,怎么看怎么好调戏。沈善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看向了那说话的老兵:“王兴业又闹出什么了?”
    副将横了一眼老兵,现下给五公主听到了,公主大着肚子还要管这些事,又想再给这货一脚的副将不免看向了萧禹:“将军……”
    “阿瑜,这些事,你就不必再管了。”萧禹自然不愿意沈善瑜为了自己而操劳,“好好休息吧,我陪你先回去。”
    沈善瑜也不继续深问,顺从的任由萧禹牵着自己出门。他俩刚走,那老兵屁股上又挨了副将一脚:“叫你大嘴巴!惊了五公主的胎,让你从将军府横着出去!”
    沈善瑜乖顺的偎在萧禹怀中:“王兴业又要如何?”弹劾了萧禹还不够,现下还要如何?
    “无事,你不要管,好好养胎就好了。”萧禹浅啄她的脸庞,想让她安心,不觉又想到了方才她唤的那声“夫君”,脸庞热得要命,不待她细说,将她按住,将她小嘴给吃抹干净了,这才红着脸忸怩说,“往后……多叫几声。”
    “不叫。”沈善瑜笑道,攀着他的脖子,“要叫就叫你小乖乖。”
    萧禹目光深沉,看着沈善瑜带了几分红晕的脸儿,他脸上也愈发滚烫,附在她耳边,如同金玉般温润质感的嗓音温柔笑道:“宝宝……”
    沈善瑜:夭寿啦!要命了!活不成了!
    见她浑身瘫软的歪在床上,面带桃花,萧禹愈发的好笑:“宝宝,叫是不叫?”
    “叫!”沈善瑜很不争气的妥协了,蹭在他胸口,一面蹭一面撒娇:“夫君,好夫君。”
    萧好人见达到了目的,俯身用唇舌细细勾勒她的唇:“为夫的一会子来陪我的大宝宝。”说罢,便立即出去了。
    沈善瑜躺在床上,看着他走后,才翻身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说:“宝宝,你爹爹真是个坏东西。”又朗声道:“明月!明月!”
    明月依言从外面进来:“公主有何事吩咐?”
    “说说吧。”沈善瑜靠在了床上,“王兴业又怎么了?”
    开玩笑!真以为瞒得住她?堂堂皇女,这些小手段都玩不溜,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明月口齿清晰的答道:“回公主的话,我去问过了,王兴业那日里弹劾咱们家将军,陛下和太子着手调查此事,才发现,王兴业似乎将所有有利于将军的证据给全毁了。现下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克扣军粮在先,若是如此,将军的罪名就洗不白啦。”
    静默的听着,沈善瑜摸着自己的肚子:“哦,这样啊。”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为了把萧禹拉下马,世家们不惜给皇帝一个脆响,宁肯牺牲掉一个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也不要萧禹得好,如此毫不利己毫不利人的精神,简直值得遗臭万年。
    见自家公主这样淡定,明月反倒是焦虑起来:“王兴业还要跟咱们家将军在御前对质呢,那模样,浑然是要将所有罪名都扣在咱们将军头上。”
    沈善瑜依旧淡定,还是摸着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对质?”
    “听说就是这几日了,具体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明月撅着嘴,自家公主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让她不懂。沈善瑜颔首,笑道:“没有证据的话,咱们就去给他找出证据来。王兴业的副将,是陇右道的人?”
    明月摇头表示不知道,沈善瑜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不知道去查呀,难道要我去查呀?”她一面说一面瞄向了自己的肚子,明月咧开嘴一笑,忙去着手查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沈善瑜裹了一件镶毛斗篷,进宫去向皇后请安。小女儿成亲不过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让皇后很是欢喜,心中对于萧禹倒是越看越满意。虽然有这弹劾之事在先,但其中的内情,皇后也知道了,认为女婿虽然有错,但绝非罪魁祸首。
    亲自迎了女儿坐下,皇后笑着抚她肚子:“可要小心一些,不要惊动腹中的孩子了。”又关切的问过大公主的情况,沈善瑜虽然是个作女,但这些事还是明白。若是让皇后知道现下大公主的境况,只怕她担心。沈善瑜自然关心姐姐,但现在除非两国战事再起,不然根本没有办法帮到姐姐。所以无奈之下,她也只能闭口不言,对皇后隐瞒了大公主的事。
    皇后信以为真,只说稍微放心了些。沈善瑜只在一旁陪着笑,皇后又叹道:“你回来了也好,找个时候去劝一劝怡安那丫头,你敦王叔为着此事,费了多少唇舌,怡安都不肯改变心意,你的话,她兴许会听一些。”
    一听沈怡安的事,沈善瑜多了几个心眼,正待再问,皇后却摇头不提:“过几日你去你敦王叔府上吧,自会知道详情。”
    皇后如此,沈善瑜倒不好再问了,虽然不知道沈怡安的事是什么,但这货是个无赖性子,能让她下定决心做某件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寻常事。和皇后说了话,沈善瑜索性去见了皇帝,皇帝病了好几个月,现下好容易痊愈,做女儿的自然要去好好的关注一番。
    皇帝的寝宫,东配殿乃是御书房,西配殿则是皇帝的寝宫。才进了宫门,督太监已然快步出来,向沈善瑜打了个千:“五公主金安。”又将她引到了御书房之中,皇帝病了几月,才将将痊愈,着实是清减了许多。见女儿过来,笑着引她来身边:“可还睡得香甜?有没有好好吃饭?”
    “自然是有的。”沈善瑜咧开笑脸,“父皇身子大安,儿臣就放心了。”
    皇帝朗声笑道:“你这鬼机灵,说什么都觉得好听。”又抚了抚女儿隆起的肚子,“多仔细一些,如今月份渐渐大了,又进入冬日,外面雪大着呢,若是一个不慎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沈善瑜撅着嘴:“父皇怎能说这话呢?天子金口玉言,若是成真了可怎生是好?儿臣要是摔着了,父皇不得更心疼么?”她一面说一面抚着肚子,“咱们不理外公了。”
    “死丫头。”这丫头素来是伶牙俐齿,即便是皇帝,都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父皇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咒你?”又对督太监说,“前些日子得了一斛东珠和一斛南珠,都给五公主,让五公主好好安胎吧。”
    没想到又能在父皇这里顺走东西,沈善瑜笑得不成样子。皇帝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你呀,跟怡安都是极不省心的。”
    皇帝也提到这件事,沈善瑜就有点蒙圈了,她完全不明白怡安出了什么岔子,甚至想现在这样惊动了帝后。正要发问,皇帝则抿唇一笑:“阿瑜,你可知道,现下对于弹劾萧禹一事的结果了?”
    “儿臣不曾知道。”沈善瑜很老实的回答了,虽然并非全部不知,但大部分还是明白的,“只是听说,王兴业要求和驸马当场对质?”
    “是呀。”皇帝拍着她的小脑袋,“当场对质只怕也对质不出来什么结果的。王兴业此次来使汹汹,甚至于找不到任何对萧禹有利的证据。现下萧家军和陇右道将士各执一词,若是找不到证据,父皇就不得不判萧禹有罪了。”
    沈善瑜泰然处之:“父皇也不必这样害怕儿臣动了胎气。阿禹这事本就做得留人把柄,怨不得王兴业会这样针对。若是找不到证据,也是无奈之举,儿臣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当然不会因此怪到父皇头上?”
    “你若是能够如此作想,当是最好不过了。”皇帝轻叹道,世家此次本就是做了万全准备来的。王兴业作为弃子,自然要将弃子的全部功效发挥出来。哪怕是两败俱伤,都要将萧禹拉下马,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沈善瑜抿唇笑得十分乖巧,一双乌亮的眸子里面满是狡黠:“父皇将儿臣当成什么人了?这些道理,儿臣若是不明白,就不配做父皇的女儿。”沉吟片刻,“父皇,既然要王将军和驸马当场对质,儿臣也想随侍左右,也好看看,这位王将军,何以一口咬定是阿禹主动纵兵抢粮的。”
    *
    萧禹现下内心如同火煎,他一直没有告诉阿瑜王兴业要和他当场对质的事情。阿瑜现在怀有身孕,若是因为他的事情受惊动了胎气,他如何肯?若他只是一己之身,那也就罢了,只求不要牵连到祖母。但现在,他有阿瑜,阿瑜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若是真是被陛下判定有罪,那么……
    心烦意乱的到了御书房,比起他,王兴业则显得气定神闲,方脸上满是从容不破,似乎对于今日的事已然是胜券在握了。见了萧禹,还格外知礼的拱手施礼。督太监在外面见了两人,忙含笑道:“两位将军来了,陛下已然等候多时了。”
    两人给督太监领了进去,皇帝一人高坐御案之前,而御案旁,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只是圆乎乎的肚子挺着,怕已有四五月的身孕了。不料沈善瑜竟然在此,萧禹神色猛地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善瑜,后者对他展眉微笑。若是往日,她这样娇俏的笑容定然能让萧禹安心,但今非昔比,他实在不能淡定的面对沈善瑜在这里的事实。
    若是惊了阿瑜……
    两人向皇帝行了礼,皇帝一手执朱笔:“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了。”匆匆在折子上写下批文,皇帝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换了另一本折子来批阅,沈善瑜是孕妇,不能接触朱砂,只坐在一边给父皇磨墨。
    御书房之中静默非常,只能听见墨石在砚台上研磨发出的细小声音。萧禹内心愈发煎熬,他知道他纵兵抢粮确有不对,但即便被罚,也不愿当着阿瑜被罚,一来,为阿瑜的身子着想,二来……他诡异的自尊心。
    “说说吧。”皇帝又批完了一本,示意女儿不必再研,“王卿非要当场对质,既然如此,两位爱卿就当着朕和五公主的面,好好的对质一番。”
    王兴业神色十分轻松,方才萧禹看到沈善瑜的那一瞬间,身子便紧绷了起来,王兴业自然注意到了。看来五公主在这里,已然是让萧禹方寸大乱。当下更是得意,拱手施礼:“陛下,臣得沐天恩,忝居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之职,代天巡牧,护佑一方百姓,况臣出身军旅之中,自然知道粮草之事对于行军用兵的重要。只是不曾想,萧将军竟然会纵兵抢粮。须知彼时已然是寒冬腊月,萧家军无粮,难道陇右军中又有许多粮草?萧将军率部前来劫走军储备粮,臣麾下将士只能节衣缩食。碍于彼时萧将军剿匪,臣不敢以坏了剿匪大计,这才隐忍不言。后来,萧将军官拜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更是尚了五公主。臣替麾下将士不平,替陇右百姓不平,更替陛下和五公主不平哪。”他说罢,伏下再拜,满是恭顺虔诚之意。
    皇帝“嗯”了一声,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萧卿所言,乃是王卿明知萧家军缺失粮草,却拒不提供,无奈之下,萧卿只能纵兵抢粮,可有此事?”
    王兴业脸色顿变,大呼道:“陛下明鉴,臣身为封疆大吏,怎会将萧家军数万将士置于不顾?如此行事,将深受山匪困扰的陇右百姓置于何地?望陛下明鉴,为臣做主。”
    萧禹怒道:“王将军当着陛下和五公主如此信口开河——”是他疏忽了,因为后来,王兴业将亏欠的粮草都给补上了,所以他不曾追究。何曾想到,今日会给这样利用一番,叫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抬眼见沈善瑜撅着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心里一痛——莫非阿瑜也认为自己尚主很是不妥,心中正不平?
    他声音戛然而止,让皇帝抬起眼皮看他:“萧卿有什么要说的?”
    “臣……”萧禹不免语塞,他现下心中很乱,对方来势汹汹,几乎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如此行事,明摆着是要置他于死地。纵兵抢夺军粮,何等的罪名!
    “陛下。”见他脸都憋红了,沈善瑜施施然起身,笑眯眯的唤了一声,却不是如同平素之中唤“父皇”,“外子不善言辞,王将军又咄咄逼人,直指外子有愧于朝廷有愧于陛下,为免外子毫无招架之力,还是由臣妇替了外子吧?”
    她现下是以萧家人的身份而非公主的身份说话,一番话下来,皇帝颔首:“去吧。”沈善瑜这才慢慢走到萧禹身边,督太监忙将椅子搬去给她坐着,待坐定后,她仰起小脸儿,看着王兴业:“那么我问王将军几个问题,外子若真是如此,王将军何不在陛下宣布我和外子定亲之日就上书弹劾,非要等到现在?我可否理解成,王将军对于外子的晋升十分不满,甚至存了有嫉妒的心思,这才要在外子荣极之时出言弹劾?”见王兴业脸色大变,沈善瑜微微一笑,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我听闻萧家军之中,将士的言辞和外子别无二致,均是王将军克扣萧家军粮草,这才引得外子纵兵抢粮。对于此点,陛下应当十分清楚前因后果,在王将军弹劾的文书上达天听之前,外子就被免职在家中,更何况我和外子得到消息的那一日,外子是休沐在家,此后一直没能往校场去。自然也不可能是外子和萧家军将士串通一气,那么请王将军解释一下,萧家军将士,何以和外子口径一致,皆是咬定是王将军刻意陷害?”
    她掷地有声,句句有理,将王兴业一张脸说得红一阵白一阵,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五公主……”
    “回答我的问题!”沈善瑜一手拉着萧好人的手,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哼!想欺负她家萧好人不善言辞,门都没有!这里还有一个喷遍京中无敌手的小公主在呢!她一面抚着肚子,一面浅笑,宝宝,咱们一起,帮爹爹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瑜开始嘴炮攻击了~萧好人不擅长说这些,只能咱们阿瑜上啦~
    biubiubiu,喷死他!
    第53章 牵连情窦
    王兴业现在完全是懵逼了的状态, 因为是封疆大吏,他和沈善瑜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他只知道, 沈善瑜是最小的皇女,也是帝后的眼珠子心尖子, 所以决不能轻易开罪。但现在,这小公主的嘴炮功力竟然这样强大, 区区两个问题, 便将自己给问蒙圈了。
    他良久不回答,皇帝重新执笔,取了折子来批:“若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散了吧,朕没有那样多闲工夫。”况且,皇帝自然是知道的,萧禹的确是有错, 但逼得他纵兵抢粮的王兴业和那个将萧禹呈上京中的折子给扣下的人更是可恶至极。要知道, 萧家大军正在剿匪, 陇右山匪何等凶悍,一个不慎便是要命的事。偏生王兴业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克扣粮草, 更有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账东西将萧禹递往京中求救的折子给截了, 分明是要萧禹陷入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局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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