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那个德国人说,你妈妈想见你。”“为什么?”她都十几年没见过妈妈了,怎么这么突然?
“你妈妈从昨天晚上开始难产,现在孩子还没生出来,人已经快不行了。说是想见见女儿。”
是吗?她有些恍惚,还是不敢置信道:“是说要见我吗?妈妈和leon叔叔也有女儿的。是要见我这个女儿,不是见她的小女儿吗?”
宋楌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那个给德国人生孩子的女人,此时正躺在华盛顿的一家医院里,刚刚好,华盛顿离费城不远。
当天下午,她和宋楌就赶到了华盛顿来。
其实唐释心很不明白,为什么颜美琪会跑到美国来生孩子。
结果leon大叔告诉他们,美国的法律规定,凡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均为合众国和他们所居住州的公民。而颜美琪是个“崇洋媚外”的人,一心一意想要孩子是“外国人”,觉得“外国国籍”才有面子。所以,就大老远的从国内转到了华盛顿来生这个孩子。
连华盛顿这个地方,都是颜美琪亲自挑选的,觉得“美国首都的人民”才高大上。
他们想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却没想到,飞机半途遇到了一场风暴,颜美琪受到了惊吓,所以下了飞机就提前一周生产了。
而如今,颜美琪出现了许多难产的症状,她也不再年轻,只是个冒着很大风险怀孕的高龄产妇。到了医院以后,情况就一度危急。
这时候,颜美琪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唐释心。
她犹记得,当初生唐释心的时候,因为是头一胎,也是这样难产过的。却不知道怎么了,越是想,就越想见这个大女儿。而且,都十几年过去了,听说她也结婚了,不知道现在如何的模样?是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她爸爸多一些?
“leon,请你把唐释心叫过来,我想见见她……”
于是,一个正在生产的妈妈,叫来了另一个正在养胎的准妈妈。
leon叔叔还一脸沉重地告诉他们,由于颜美琪之前患上了糖尿病,导致这个婴儿是个巨胎。在飞机上的时候,羊水就破了,现在只能顺产了。但目前来看,情况很不乐观,不仅小孩有可能保不住,连大人都出现了心肺功能衰竭……
“泥麻麻……在里面,等你。”leon叔叔很难过道:“泥,进去,圈圈,你麻麻。她,现在,很许尧,哒哒气。”
很需要人打气是吗?
唐释心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想到自己。
宋楌却拉住了她的手,挡在了她的面前:“阮阮,没有人可以逼你进去。”
男人的包容,担忧全部挂在脸上。可是她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们都是女人。女人总有一些关卡要过的。”那是躲不掉的锐变。
只不过,属于颜美琪这个女人的锐变,来得有点迟。
当她在一片血色的被单中,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知道岁月有着怎样的力量了。
因为在记忆里,母亲总是那么时髦,精致的一个人。那个年代,别人都在拒绝残忍的动物皮草大衣,颜美琪却购买了五件狐裘大衣,十件貂皮外套。那些动物的毛皮,把她柔美的身段,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恰到好处。
可是如今,颜美琪的下巴臃肿,皮肤暗黄,眼眸里没有了年轻时的光彩。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菜市场上提着篮子买鱼的大妈……
所以说,为什么四十五岁的人了还要生孩子?!真是遭罪……
颜美琪也看到了她。这一刹那间,那失去的生命力,仿佛又重新注入了一点。
这女人真美,有着优美细长的脖颈,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秋水般款款的眼眸。她想,她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出落得花朵一般。小时候,那个又肥又丑陋,看着就来气,恨不得把她一脚就踢出门的那个肥猪,现在居然这么漂亮了。
比最优雅的白天鹅还优美,而且眼角眉梢,丝毫无轻佻的风情,端的是面沉如水。
却是晚了几分钟,才注意到她大着个肚子,看起来也有段时日了。
“你……怀孕……了?”
唐释心点了点头,尽量不去看那带血的被单:“五个月了,九月份是顺产期。”
“你的丈夫……也来了吗?”
“他就在外面,他和我一块在美国读书的。”
顿了顿,现在是她来发话了,说,颜美琪,我还以为你会憎恨所有的孩子的。
有些人,天生就缺少了对同类的怜悯。
按理说,对于孩子,大人们总是可以包容又包容的。却有那么一种人,可以对小孩子残忍。
很小的时候,她就把母亲归属于“希特勒”这种人,好像天生缺乏那种同族之间的关怀。
现在,颜美琪,这个想要亲手淹死七岁女儿的女人,这个让她堕入过地狱的女人,居然为了生另一个孩子,生命垂危至此。
她也没办法不进来看一看,如果是以女儿的身份来面对的话,互相之间只有化不去的怨恨。但如果是以母亲身份的话,她想听颜美琪解释解释。
颜美琪却是艰涩地开了口:“……孩子,他会记得我是他的母亲的。”
说罢,这个濒临死亡的女人,却是想起了自己的这一生。
从十六岁学跳舞开始,她就不断地徘徊在男人中间。通过皮相生意,换来了挥金如土的生活。然后,又从中找了个最出挑的男人嫁了。却不曾想,那个男人居然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她寂寞了,就去找其他的男人发泄,尤其是找外国的男人,因为他们总是能满足自己。
就这样,不小心被女儿撞见了偷.情。
而七岁的女儿很聪明,表面上答应保守秘密,同时变得孝顺乖巧起来。却知道,爸爸的手机可以拍照片,所以,她偷拍下了母亲偷情的证据。向前夫揭发了她的举止,甚至主动向爸爸建议:“爸爸,你和妈妈离婚吧,她根本不爱你了。”
当时,她就在想,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居然七岁就敢这样对付母亲?!
她也承认,自己没安过好心,因为对唐尊伟不满意,所以对女儿漠不关心。没有教育女儿应有的礼貌,知识,吃穿用度,甚至连头发都懒得给她编。只觉得这个女儿,就是自己报复唐尊伟冷漠的产物。却最终,变成了那样一个害人害己的怪物。
现在,怪物不再是怪物,而她却变成了另一种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