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你那丫鬟捧着一盆兰花作何,开得真好。”林瑶余光瞥见,问了道。“这盆墨兰是林颉从南方寻来的,听说是什么大师培育的新品种,我分不出来好不好的,就觉得这花儿香气甚是淡雅好闻特意给姐姐送过来添点生气。”宋筠溪从浣竹手里接了过,捧近了林瑶跟前。
“唔。”林瑶轻轻嗅了一口,确实觉得香气清爽极,“确实,墨兰本就不菲,林颉能为你弄来也是有心极。”
“他哪是特意为我弄来的,姐姐莫要打趣我,他……他还送了姐姐一支白玉兰簪子呢!”宋筠溪脸上泛起羞赧之色,忙是反驳。
“说得那簪子好像你没有似的。”林瑶噙着促狭笑意故意不依不饶,想到林颉在感情上那木纳不开窍的模样若是等他开口不知是何年何月,索性帮上一把。
“他……他那是感激我们慷慨相助,这这是还礼罢了。”宋筠溪说着垂了面庞,似是当真羞窘到。
林颉是管家林伯的儿子,林伯属林家旁支,林颉要按算起来还是她堂哥一辈只是隔得远了罢,
未卖身于林府,不过是跟着林伯过活。后跟着林绍之作侍读显了算术天赋,但奈何不是读书的料子,郁郁不得志。还是她发掘他有经商头脑,与宋筠溪两个给了本钱让林颉去闯荡试试,最后也果然没教她失望。
如今京城里头的林当家,衬宋筠溪也未必差了去。
“你要是不稀得这花,我给人送回去。”宋筠溪似是受不住她那眼神打趣,作势捧起墨兰要走。
“送回去岂不伤人家的心,你且留着,我替你养着。”林瑶嘴角莞尔,只是点破两个这层窗纱,她这义妹年纪与她相仿,婚事受她耽搁,心里是有过意不去,自是盼着她能觅得良人。
良人……
沈如意从回忆中骤然醒神,竟险些忘了那人,恍惚记起自己最初听闻宋筠溪嫁去封家时的惊诧来了,皆是因为当初她是以为宋筠溪与林颉有情……
“我头有些痛,想睡一会儿,你们都下去罢。”沈如意神色一凛,沉声道。
敛秋与拂冬本不愿听从她吩咐,却叫那熟悉气势震慑住,步子往外去了两步却又停住,最终还是叫跟随封晏的长安驱了出去。
封晏早在初时就察觉到了不妥,“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如意定定看着他,余光里是自己所熟悉的闺房摆设,亦是能回想起最后阖上眼的一幕,她仔细回想却暗自心惊,半晌方是嗓子发涩地开口道,“那墨兰的香气……很特殊,是江南来的新品种,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送墨兰的那个?”封晏几乎是同时出声,稍一停顿,眸色转为暗沉。
沈如意艰难颔首,手心不自觉捏出冷汗……
离林瑶的苑子相去不远,宋筠溪整了整妆容从自个的苑子走出来,正对上迎面走来的林绍之,盈盈福身,唤了一声大哥,以为仅是路过。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宋筠溪诧异抬眸,定定凝着他。“大哥找我……是为何事?”
“如今你已得偿所愿嫁给那人,望你好自为之。”林绍之淡漠启口。“卢氏那桩到底如何恐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叫旁人取笑林家养了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宋筠溪叫他那直白话语苍白了面色,“大哥……怎会那样想,我……”
林绍之看着她那副姿态,面上却是露了不耐,“你也莫唤我大哥,我是阿瑶的大哥,不是你的。即便你仿着阿瑶的神情举止,你比不得她,也不配作比。”
“……”宋筠溪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犹作不明。
“我能容得你,是因你虽有小算计但是安分,母亲待你若亲生女儿,我不想因你再教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林绍之沉沉凝着她,“若有那一日,我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封墨台那厮能移情于你,他日也能钟情于别个,且看来日方长。”
林绍之撂下了话便不作逗留离开,独留宋筠溪主仆二人伫立原地。
宋筠溪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笑意,眸中涌现怨毒。林绍之是个什么性情她怎会不清楚,除了林夫人与林瑶的,何曾管过别个,而今这番暗示话语她却将他维护沈如意的意思听得分明。
而林夫人对沈如意的欢喜……
“沈如意——”宋筠溪蓦地攥了眼前垂下的海棠枝条,喀嚓一下生生拧断,一遍一遍念着那名字,愈发急促,如淬了剧毒一般,将那枝条当成是她念的人凶狠再折,直到断得不能再断,她踩着那些碎枝条后镇定自若地吩咐浣竹处理了去。
待地面清理干净之时,那姣好面庞划过一丝渗人笑意,转瞬消逝,恢复如常温柔往前厅去。
廊下不远,一抹寻来的雍容身影缓缓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恰是寻沈如意去的林夫人,目光落在那块空地上,方才那一幕尤是浮现,掀起惊浪。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翻车了……可是控制不住还有一场制服play肿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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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醉酒
认亲的仪式因为沈如意有孕在身化繁为简,宴席却是不马虎, 流水席大摆三日, 阵势浩大, 而正主只在初时露了一面, 就窝了林夫人房里逗弄小六儿玩, 刚出生的小孩儿还皱皱的,脸儿红扑扑的,两只小胳膊因为穿得厚实摆来摆去, 像是给她回应似的。
林夫人回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不禁褪了几许寒意, “跟你小时候一样, 一点不闹人, 吃饱了就睡。”
沈如意就见小家伙张圆了小嘴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 一副困还忍着不睡的模样。她轻轻给小家伙拉上了被角,似是不经意道, “敛秋和拂冬照看我那苑儿都磋磨了, 既是到了年纪,该是给寻个好归宿。”
“那俩丫头打小跟你, 是自愿留了的, 我也寻摸着要是不想出府, 就在府里挑个合适的。”林夫人亦作思量道。
沈如意点头,绕着小六儿的小手指玩儿,“妹妹出嫁怎的只跟了浣竹一个, 我记着原来还有一个浣碧,还以为会跟着一道去……”她问过拂冬宋筠溪那苑儿里的人,两个婆子一个病逝年前发了丧,一个教儿子接回老家享清福,余下的一些丫鬟调了别处做活,独独浣碧这个大丫鬟不知所踪。
说是不知所踪,却隐约有传言是犯了事儿的。
“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拿你的东西变卖,教我给赶出了府去。”林夫人提及旧事神情略是不虞道。
“……”沈如意闻言陷入片刻沉默。
“怎的突然问起这来?”林夫人敏感地觉察到一丝异样,方才在苑子她见绍之同筠溪起了争执却没听清,只看见筠溪那狰狞神色,下意识就往那联想了去,心中隐隐不安。
沈如意看了看小小一团儿的六儿,复又看向林夫人温柔侧脸,轻轻环住了人,“就随口问问,这林府我不过离开大半年,却好像隔了一辈子似的。”不愿教尚在月子里的母亲烦心,如今她与宋筠溪在一个屋檐底下,反好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我都不想回去了。”沈如意埋在林夫人怀里闷声,携了一丝撒娇意味。
林夫人闻言果真给岔了过去,面上亦是划过不舍,后笑着拍了拍环着自个的手臂道,“你躲了里头,封晏在外头叫你父亲和大哥拦着不放呢。”
沈如意这会儿才想起,神情犹疑,应不至于罢。不过却渐渐不在了心思,小六儿见她敷衍自己玩儿,再没忍住困意睡了去,小胳膊放了下来,叫沈如意握了个空都没察觉。
林夫人见状,笑嗔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便领着人往前厅去。
此时天色已暗,檐下的灯笼投下橘黄暖光,沈如意挽着林夫人的胳膊,心中却还惦念着方才所说,在林夫人瞧不见的时候眉心添了几分忧思。
“在封家若是有哪个敢欺负你,你便只管来同我说,我定不教那个好过了去!”
沈如意倏地侧目,便对上母亲极是认真的神情,以她那一贯霸道且能整治人的手段,忽而咧了嘴角,“母亲放心,有夫君在,自是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
林夫人依旧凝着她,单看女儿红润面颊以及同上次见面又圆润稍许的身形即知,她在封家的日子并不差。
“你且记住今个我说的,但凡是哪个同你过不去,娘都是、站你这边的,哪个……都及不上你重要。”林夫人沉吟,说得颇是郑重。
沈如意当她是临别嘱托,未作有疑地颔首应答,一壁玩笑道,“就凭着我如今的身样,哪有不长眼的敢针对,这走一步都绕着不少婆子丫鬟,您且宽心。”
林夫人的目光顺着往她抚着的腹部瞧去,因她这话确实心中宽慰不少,掩下眸光,许真是她想多了,兄妹之间拌嘴吵架也属正常,何况绍之平日里就是个噎人的性子,说了反而有小题大做之嫌,随着前厅敞亮光线按下了这桩未提。
时至酉时末,酒杯撞击的清脆声音歇了大半,多数醉了的由林府派了马车送回。沈如意一眼就看见了在大哥旁边的封晏,正侧着听大哥说话,背挺得笔直,一副在学堂里受训模样。
沈如意唤了他一声,却未得回应方才发现他的目光已是涣散,这人的酒量自己是清楚的,自是没料到会有被灌醉的一日,如此不由看向打晃的大哥,“好端端的,干嘛教他喝那么多,醉了还不是得我受累。”
“大妹砸……”林绍之迷瞪着眼高兴唤道。
“呵呵呵……”封晏露了傻笑。
“……”沈如意指使着长安去扶他家那傻主子,正要吩咐人去给大哥弄醒酒汤,便教林夫人包揽了去,直道是晚了,差人护送他们回将军府。
夜深,卷过冷风令服了醒酒丸的封晏恢复稍许,坐在马车里好一会儿才像是意识过来已经离了林府。
“林府……有闹姑爷的习俗?”半晌,封晏凝着沈如意问。
沈如意一听就晓得这人是教大哥给坑了,如此狼狈模样,倒让她生出心软来,“下回,你就躲着些,大哥他……不是小气的人,等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封晏闻言抵着她的肩窝,正好将人拢在怀里,“我知道。”大舅哥今个是高兴的,那人虽是喝得迷醉,却始终笑得肆意畅快,而他反复提起叨念的,言犹在耳——
“我曾起誓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取阿瑶性命延续,如今得偿所愿,从今起茹素还愿……”
“你小子也算是好运,教你得偿所愿,就那么拐走了我们林府的宝贝……你必得好好待她,若不然,不然我就……”
封晏揽着人,心生感念。阿瑶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更是历经生死重逢后不容有失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颈椎毛病还是啥的,头痛了一天,完了就想睡一觉就好吧,结果……睡起来头痛再睡还是痛tut晚上吐得晚饭都没吃,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早上上称瘦了两斤(放心很快能吃回来23333)每次头痛都想换个脑袋啊=皿=最后咳咳我会粗长回来哒!!!
☆、第58章 殿试
气运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而运势来了, 则挡也挡不住。那封家二子自打娶了沈家嫡女沈如意, 当真是交上了好运, 尤其是会试那最后一场, 始终被刁难的封晏以一篇君子说驳得那甚是狂妄自负的钱大学士哑口无言, 为京中百姓津津乐道。
沈如意是后来知晓这遭的,听了那最后一句不共傻瓜论长短,抚着圆润的肚子笑得灿烂, 那便是她仰慕的人, 才华盖世, 风采傲然。
而今离那会试过去两月, 封晏一早与封将军一道出门赴殿试, 沈如意原本是想在这之前去一趟寺庙祈福,但因着八月余的身孕没能成行, 同样也没能参加沈家小麒麟的满月宴,沈顾氏与林夫人差了不到两月。
“也不知这般日子还得多久……”沈如意搅着面前的蛋花粥叹了一声, 边上还有一碟子香酥牛肉饼, 不过吃的那个却没什么心思。
“小姐若是觉着闷,奴婢陪您下棋罢。”红隙开口提议道, 今个是姑爷的重要日子, 就怕自家小姐枯坐着胡思乱想, 对肚子里的小主子可不好。
“下棋……”沈如意对上红隙颇是期许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我觉着还是看会儿书好。”
宛桃闻言噗嗤笑了出声, 替小姐去取了姑爷特意写的本儿来递与主子,“同你下,不是教小姐受罪么。”
“奴婢的棋艺师从小姐,不至于那么差罢……”红隙不甘地弱弱辩驳。
“唔,这师傅当不起。”沈如意拭了拭嘴角,含笑故意道。
“小姐……”红隙眼巴巴看,明明是想替主子解闷结果成了逗主子开心的,殊途同归,倒也卖力。
宛桃待沈如意用完了朝食,一面收着,一面道,“小姐先前派人跟浮云楼的当家,并没跟到什么有用线索。那人深居简出,出门便是为了生意,其他时候都是待在浮云楼里,跟宋少奶奶并未有瓜葛。打探的还说在宋少奶奶出嫁前还有一点交集,自打宋少奶奶嫁进封家就再也没见他二人在一道过。”
沈如意沉吟,林颉在她病终前还颇是费心替她搜寻秘方良药,论起来,这人是个极重情的,于宋筠溪更是情根深种,若说恪守礼数她信,但若突然完全断了联系反而生出一丝古怪来。
“继续让人盯着罢。”沈如意如是说道,“可有寻到浣碧的下落?”
“小姐的画工了得,要找那人,该是容易的。但在京城里找了两月都未有所获,奴婢担心人已不在京城里,若没有旁的讯息,只怕找起来需费时日……”
沈如意闻言蹙起眉心,自是听出宛桃的意思,浣碧是孤女,教母亲赶出府后若是离了京城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般看来反而陷入了死胡同里,要想探知当年真相似乎愈发难,“再多添些人手往周边找寻,找到为止。”
从与母亲的对话中,她隐隐觉得若浣碧还活着,定是知晓内情最多的。
“弟妹要找什么,可要我帮忙?”一抹浅绿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宋筠溪漾着浅笑走了进来。
沈如意扫过宛桃红隙一眼,二人自是识趣阖上嘴,方是笑着回应道,“不要紧的小玩意儿罢了,如今这记性越来越不好,手里的东西转眼就不知搁哪儿,红隙你去书房找找。”
“是。”红隙领命出去。
宋筠溪的目光追了一段儿,又收了回来,似是教她隆起的腹部所吸引,“难怪二弟他们不让你出门了,光是走动都辛苦罢。”
“习惯了倒也还好。”沈如意无意识地抚了抚,神情不自觉染上温柔。
宋筠溪往前走了两步,指使浣竹放了雕花食盒上来,“我做了一些点心,想着二弟出去得早,便过来陪你说说话。”
沈如意看着那一碟碟的山药枣泥糕和芙蓉糕等点心,色泽诱人,空气里漫开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