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轻快的声音传来,东方承朔忍不住朝着那边小路看过去,只看见林二春的背影,却正好看见迎着月光站立的少年,往这边望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似曾相似。~
林二春回到寒山寺之后,见过朱守信也知道了城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林三春的消息。
朱守信知道她跟林三春姐妹关系不好,却不知道他们已经不好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见林二春一言不发,还以为她担心,于是宽慰道:“荣大公子君子端方,肯定不会做出逾礼之举,这传言肯定有夸大的,说不定还是假的,三姑娘那边......”
林二春只是还在想忠义王留信的那事,认定了是荣绩做的,她觉得这人也算信守承诺,先前将他想得太坏了些。
回过神来听到朱守信正在说林三春的事情,她皱着眉头听完了,半响无语。
这事,她也怀疑是荣绩做的。刚对他生出的好感,这会又散了。
她不是关心林三春,只是听到任何一个女人遭到这样的对待,都本能的觉得反感,要报复一个人也有很多法子,不是非得这样。
还搭上了一个荣绍,也真是可惜了他,也不知道是荣绍倒霉还是林三春倒霉,谁连累了谁。
城中,荣绩趴在桌子上,正斗着他才买回来的两只蛐蛐,嘴上正说着:“也算他倒霉,要怪就怪他有个好母亲和好父亲,也怪他是个好儿子,这么孝顺跑来验证我死没死,我不死,杨氏那贱人都不敢出门了,现在,呵呵~~我也不算是对不起他,他不是总念叨林春晓么,正好......”
边说着边拿这木杆戳着其中一只蛐蛐儿,“杨氏,你还挺胆小,上啊,刚刚不是还挺威风吗?”
那蛐蛐自然不会回应他,他戳了几下,这蛐蛐一动不动了,他无趣的扔了手中的小木杆,回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荣绘春,问:“怎么,跟我生气了?”
荣绘春盯着桌上那只死蛐蛐,道:“大哥他并没有错,他也不曾对不起你我,娘的事也跟他无关。”
“无关?娘也不曾对不起荣府任何人,当妾也不是她愿意的。”
荣绘春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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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却又在门口处放缓顿住了。
荣绍侧头看过去,就见长随阿顺从虚掩的门扉处探头进来,一脸焦急却又小心躲闪的模样,分明有急事要禀却又不敢扰他。
荣绍疲惫的道:“说事。”
阿顺不敢耽搁,小心翼翼的道:“大公子,林姑娘那边已经让周大娘看过了,她的身体不要紧,也没有被人侵犯的痕迹,就只有......”想到那不堪的画面。阿顺都说不下去,顿了一下,才道:“她方才醒了,一头撞在床柱上,伤了头,现在人还昏迷不醒。”
荣绍闻言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到不久前经历的兵荒马乱,皱着眉头问道:“找大夫了吗?”
阿顺面有迟疑,荣绍烦闷的看向他。
他犹豫道:“大公子,林姑娘应该不希望找大夫,不如就让她......如愿吧。”
那林姑娘不着寸缕还那样跟大公子躺在一处,看见的人不少,哪里还有脸活着?而且她死了,也能给公子省去不少?烦,不然。大公子除了要应付东方承朔,处理流言蜚语,还得考虑怎么安置林姑娘。
娶她吧?公子是被人给算计的,这要是真娶了,岂不是叫那奸人如愿,让公子枉背负这风流名声。而且这姑娘已经不洁,真娶了,他也替公子不值。
可不娶的话,外人才不管公子是不是被算计的,只会说他没有担当。
这也不成,那也不妥,最好就是林姑娘死了,等再过几年大家渐渐忘了这事了,公子再娶妻生子。
荣绍沉着脸没有吭声,只觉得越发头昏脑胀。只右手拇指还掐在太阳穴上,其余四指下滑,在眼皮上揉了揉,遮住了眼睛,也掩去了他的心虚。
阿顺都想得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可他心里也很清楚林姑娘也是被人算计的,或许还是受他连累呢——谁会这么恨他,他心中有数。他的那个庶弟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他,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的无耻。
林姑娘已经落得如此凄凉境况,他为了自己的声誉,竟然还想她死了干净,枉他还自诩是君子。
他没有回应,阿顺试探的喊了声。“公子?”
“我知道了。”荣绍放下手,片刻又将手又支回额侧,沉声道:“去请大夫。”
“公子?”
短暂的走神之后,荣绍已经冷静下来,“去吧,一切等见过平凉侯之后再说。”
听说东方承朔对林姑娘情深意重,不计较她出身低微,坚持要娶她为妻,也许东方承朔愿意相信他是被算计的呢?他行得正坐得正,根本没有碰过林姑娘,林姑娘也还算得是清白的,也许他不介意......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可,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至少现在还不能死,她得将她知道的都说了,还他一个清白,这样不堪的名声他背负不起。
想到东方承朔,荣绍又问道:“可有平凉侯的消息?”
“丁武回嘉兴去给老爷送信,在城门口被拦了回来,他说在城门口看见五皇子跟平凉侯进城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平凉侯好像病得不轻,到门口就昏过去了,五皇子急着找名医,后来江同知带了兵过来,城门那儿守备森严,他就不好再靠近了。”
荣绍沉?片刻,道:“天亮之后去给五皇子送个帖子,他要是不肯见,将帖子送给三妹。另外。派人看着平凉侯那边,有消息了随时来报。”
“对了,让丁武回嘉兴之后将府上的石大夫带过来,让他将解水银毒需要的药材都带上,让老爷将珍藏的解毒丸给他带过来。”想了想,他又道:“算了,我书信一封,你让他带回去交给老爷,一会你过来拿信。”
阿顺应下,转身离开,很快屋内又安静下来。
三更梆响从远处模模糊糊的传来,荣绍揉着头,提笔写信,写写撕撕,废了几张纸才满意了。事毕,他疲惫的缩进宽大的椅子内,闭上了眼睛,可眉头紧锁,分明是毫无睡意。
这一晚苏州城内风云涌动,睡不着的可不独独是他,可城墙之外的寒山寺中却一片寂静,除了蛙鸣虫鸣和夜鸟偶尔发出的咕咕声,万籁俱寂。
半月当空,突然寺庙后院的西厢外传来一道极轻的说话声。
“大爷,除了苏州城,附近的城镇也都送过了,此事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得天下皆知,刻印章的那块玉被荣二扣下了,他说算他传话的辛苦费。”
朝秦说着撇撇嘴,什么话传得这样贵。值当那上好的青田玉?
他不清楚,童观止却知道,他不喜欢荣绩,但这一次东西被抢走,他却心甘情愿。
荣绩说得不错,他的确是传话了,二丫不肯再对他说什么,她宁可去求荣绩谈条件,荣绩明知道他让苏楚阳在偷听,嘴上是答应了,却什么都不做,只等他出手。其实,即便二丫不找荣绩谈这条件,他也会这么做。
不过,荣绩这么识相。他也愿意给报酬,用一块玉,换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值得。
朝秦没有听见回应,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人影,无声叹气,“城里也有消息传回来了。”
又等了会,童观止依旧没有动,要不是衣摆随着夜风微微晃动着,朝秦都以为他融在这月色里了,“时辰不早了,明天阿齐哥下葬还要忙,咱们回吧?”
童观止“嗯”了声,却依旧没有动作。
朝秦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道:“大爷,你要是想见夫人偷偷进去。寺庙里的师父们也不知道,我在这儿给你放风。”
见童观止手指动了动,他上前两步,再接再厉:“不如我去将夫人喊出来?庙里说话不方便,可以去外面说话,我在江边准备的船,煮好了茶,驱蚊香也燃上了。”
童观止这才出声:“不用了。”
“将夫人悄悄带出来?”朝秦都替童观止急得慌。
他知道林二春还活着,不久前他亲眼看见林二春进了这西厢,大爷也瞧见了,明明想得很,却偏偏只远远的站在这回廊中的绿藤后没有出去。
朝秦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知道大爷现在干站在这儿什么作用也没有,正要再劝,童观止却突然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来,道:“回吧。”
朝秦诧异的往院内瞅,能看见几间厢房,其中有两间还亮着灯,他特意留意了亮着灯的两间房,并没什么特别的,哪个窗前都没有人,那大爷在看什么?
还想再看,童观止已经抬脚走了,清清冷冷的背影,衣袂随风飘,那脚步却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
她早就睡了,可屋里的灯却一直没有灭,以前他总夜里去找她,她从不曾这样。经历了那些,她怕这?,只一门之隔,他多想走进去陪她。
什么也不说了,躺平任踩,这章没完,尽快补,跟明天有仇,不说明天了.
第213求医,来自情敌的怨恨
佛诞日这天,天阴沉沉,乌压压的阴云像锅盖一样罩在上面,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城郊寒山寺里却人潮如织,香火鼎盛,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这坏天气的影响。
佛诞日是佛教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每到这天寺中的僧侣们都要依循旧例,在佛祖像前点灯、上香、摆供、三跪九拜和念经歌颂佛祖功德,举办盛大的法会。此外,寒山寺还有个特有的延续了七年活动——给香客分发佛豆种子。
今年佛诞日,寒山寺中的僧人们比以往更忙,除了要完成这些旧例,今日陆齐修下葬,棺木要从寺中出去,庙中还给他准备了一场法事。
陆齐修英年早逝,死的又蹊跷,实在是不吉利,跟佛家的盛会是相冲突的,原不该从这庙里出去,但念及陆氏的功德,主持方丈破例答应了。并特意嘱咐了庙中的僧人,跟香客好好解释清楚,请大家多体谅。
僧侣们都不担心佛祖会怪罪,香客们又拿了陆家送给寺中的佛豆,加上近来的很多关于陆家的传言,同情陆齐修的香客居多,虽然免不得有少数人私下里嘀咕。但却并无人提出反对。
林二春还要在苏州府等康庄事情的结果,就住在寒山寺里,一大早就被闹醒了,却没有去凑这份热闹,法会、法事,她都不打算去。
童观止就在这庙中,她不想见他。
她承认她很没有出息。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漠视他,远离他,最后相忘江湖,可,看到他那副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的心里疼了。好好的人,竟然将自己弄成了那样,他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自苦到鬓染白霜?
只这样一想,她就忍不住唾弃自己。他再苦能比自己被抛下的那一刻更苦吗?
不要见,不要贱!
暗暗自我唾弃一番之后,她干脆从寺里出来了,带着小幺进了城。童观止在寒山寺这边,那肯定没空进城,她正好去看看卓景行。
昨日她去乌啼山的时候,特意让朱守信去打探过卓氏兄妹的下落,知道卓景行还活着,如今就在城中童家一处宅子里养伤,林二春从出事那天起就沉甸甸的心情稍稍松缓了些。
于情于理,她得去看看卓景行。
她知道童观止在苏州城内有几处宅院,朱守信一说方向,她就大概有数了,直接赶着马车过去。
昨日城中发生大事,城门口戒严,今天这一大早就已经恢复秩序了,不过赶早去寒山寺的香客已经都出城了,本应该是人潮高峰的钟点,这会儿城门口人却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进出,城门边的茶水摊子前也空荡荡的。
林二春坐在车辕坐上正晃晃悠悠穿过城门,突然前方传来两声锣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却是两个衙差,其中一人拿着铜锣敲着,另一人拿着一卷纸一小盆面糊并刷子,正在城墙上粘贴什么。
见门口的人都看过来,拿铜锣的衙差高声道:“都过来看一看!重金悬赏名医,觉得医术不错的都可以去知府衙门试一试!如果被钦差大人选中,赏银千两!”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免不得低声议论。
马上就听有人道:“仁德堂的齐大夫,杏林轩的李大夫都是名扬江南的大夫,还有瑞福祥的方老。虽然已经不坐堂了,但人还在城里,找他们不就行了”
那衙差道:“你说的这些大夫都试过了,要是他们能行何必再重金悬赏?”
那人惊叹:“什么病这么严重,竟然连他们三人都无法医治!到底是什么病症,是谁啊要官府出面......”
“好了!瞎打听什么!”张贴完布告的衙差回头喝了一声,又道:“你们要是知道有哪儿有名医的也可以引荐,引荐有功也有重赏!”
他们走了,路人也不似刚才那般刻意压低了声音议论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给林春晓请的大夫?”
“昨天下晌城里闹那么大的动静,听说她跟荣大公子......啧啧,不会是寻死了吧?”
“我看不一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什么脸都丢尽了,谁还会给请大夫。”
“也说不定是给平凉侯请的,我隔壁的李三昨天晚上负责看守城门,今早碰见他,听说平凉侯昨晚进城了,人看着不大好......依稀听说跟陆小公子一样的病症,我看呐......”
话题敏感,这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往左右看看,见两个官差在附近巡逻,摆摆手,不肯在多说了,匆匆走了。
林二春停下马车看那张布告上的内容。
钦差大人就是东方承朗,她想,东方承朗这时候找名医,应该是为了东方承朔吧。
陆齐修因为重伤加中毒而死,白洛川都救不了,昨日见东方承朔不像是有外伤,她辛辛苦苦爬进去领他出来,他还是熬不过去吗?白洛川肯定也不会给他看吧!
可,她又有种莫名的笃定,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