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如果不是家里头出了事,他们家柒夏也是手里头捧着的娇滴滴的宝珠。家里头出了事,柒夏得了简宝华的同意留下,他们对简宝华是有些怨言的。简家的两兄妹不大和,柒夏用消息去二小姐卖消息,他们知道了之后并不反对,只是让柒夏小心行事,还教了些技巧,如何从简宝珍的手中扣更多的钱。
日子长了,柒夏向简宝珍讨钱,也就讨要的理所当然。
肖氏虽说是简延恩的正妻,府里头真正掌家的却是简宝华,肖氏也有些权力,如果是别人的娘请定然是会想法子补贴亲生女儿,她难道在女院之中不用交际?打赏下人,在外行走的时候囊中羞涩是多难看?!
轮到了简宝珍,肖氏自然是不肯多给她钱的,反而说道,“我听人说,韩林家的小姐也不过是五两银子,大小姐心善,说你在女院之中有时候也要用钱,定下的分例是一个月十两,过年的那一月是二十两,你怎么还说不够用?”
她怎么和翰林家的小姐去比?旁人家的小姐分例不过是打赏丫鬟用的,家中的长辈,庄子的进项,怎会缺钱?只靠公中的那点银子怎么够?
最让简宝珍恼火的是肖氏自以为是的教导,“你也应当省省,大小姐给的银子好生攒着,以后嫁人了,这都是你的压箱底的钱。”
简宝华未来压箱底的是京都之中最为炙手可热地段的店铺,本身铺子已经价值数千两银子,每年还有百两银子的进项,轮着她了,压箱底的就是一个月的十两银子?她每个月打赏出去的,怕是就要用上七八两。难道让她扣扣索索,将来留下这般少的银子做压箱底钱?
简宝珍见着柒夏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叹息一声说道:“柒夏,你知道我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她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柒夏是有些同情简宝珍,觉得她比不上简宝华的日子过得好,只是她到底是简家的二小姐,穿金戴银,与自己的小丫头讨价还价,委实过于跌份。“二小姐,这一次的事是我大哥告诉我的,我大哥就爱喝酒,他闹起来就不好了。”柒夏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我有些渴了,二小姐赏我杯茶罢。”
说完笑着从简宝珍的面前拿走了那一杯雀舌。
第90章 告密(下)
壶烹雀舌, 金碗注龙团。
雀舌在杯中旋转,慢慢舒展,叶底黄绿明亮、整齐匀称, 一根根泡开的芽头立着, 被人端起后,才缓缓地沉了下去。
简宝珍的眼底有压抑的怒火, 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敢这般辱她?
柒夏闻着茶香, 按照记忆里简宝华的动作, 有些不稳地捧起茶,她当然知道简宝珍的这茶叶的难得, 这可是她听大小姐的吩咐给二小姐送来的。
柒夏小心地呷了一口茶水,静谧的房间里传来了她的唇碰在水面上,吸气的声音,柒夏听到了声音就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姐喝水的时候怎会出现这样的声响?
她放下了白瓷杯盏。
简宝珍听到了声音, 心中冷笑着, 面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我有些好东西给你。”她站起身来, 去了梳妆台那里, 从梳妆盒之中拿出了一枚发簪。
这是一枚珍珠蝴蝶鎏金簪, 因为银钱花费的太多, 她少不得在其他的方面动主意,就想到了府里头定期打得首饰上来。忍痛舍弃了那些宝石金镶玉的发簪,选择不大值钱的银簪或者是鎏金簪, 因为价格便宜,往往能够多得几件。
简宝珍的这点小心思,并没有为简宝华戳破,丫鬟来禀告的时候,她正膝上窝着猫儿看书,白皙的手指抚着猫儿的脊背,“今后这点小事就不用禀我了,就随她去了。”
柒夏的眼看到了发簪就挪不开眼,她是个爱俏的姑娘,家里出了事之后,把爱俏的心思压了压,但到底是爱美的。
“我手里有这样一根发簪,你带着正合适。”
简宝珍含笑把发簪插·入到柒夏的发簪上,在柒夏的耳旁轻轻地说道,“若是得了银子,你大哥总是去喝酒,喝酒喝多了伤身不说,也容易犯下错,倒不如发簪好,若是不爱了,典当了就好。”
简宝珍的银钱有限,若是缺了银子怎能真的典当。把这样的发簪赏人,拿来做人情是最好的,银子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柒夏的眼底有些松动,简宝珍看到她的模样,想到她要说的是简宝华的婚事,咬咬牙,又去拿了一对珍珠耳环,正和那发簪可以配成一对。
莲花样式金底,坠着圆润的珍珠,这与简宝华的耳铛样式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是红宝石镶嵌,而这一对耳铛用的是珍珠。
柒夏彻底被打动,终于说道:“他们是这样说的……”
简宝珍听得认真,低头敛目,脑中记下其中的关键处。
柒夏说完了之后,想到了大哥最后一句话,摸了摸珍珠耳环,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我大哥还说了一件事,世子爷对我们小姐很是上心。”
“世子爷?”简宝珍一下便愣住。
“像是把大小姐当做妹妹似的。”柒夏说道。
她在简宝珍的房里耽搁了许久的时候,说完这些,便说道,“我也当走了。
简宝珍忽的想明白,为何简宝华在雅苑的时候匆匆离开,她的耳廓红的几乎滴血。把发簪和耳环送给柒夏的不平终于被安抚了下来,“我就说,你带着耳铛好看。”心情好了,也就哄着柒夏。
“是吗?”柒夏原本已经站起了身子,此时却迈不开离开的步子。
“你看看。”简宝珍递给她一面手镜,“你皮肤生的白,一般人喜欢珍珠却也少带,是因为衬得面黄,而你与珍珠十分契合,你瞧瞧,显得人都温柔稳重了。”
简宝珍的手指修长而纤细,白净的手指拨弄耳旁的碎发,露出了圆润的珍珠。
柒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心里欢喜,因为要回到大小姐的房中,总不好继续带,心中想着回去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看看,谁知道,等着自己揽镜,总是没有在二小姐的房中看着好,这个发现让柒夏气闷。
一直到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珍珠的光泽有限,怎敌宝石的通透璀璨?那一日看着觉得好,是因为二小姐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染着的火红的丹寇,承托出了珍珠淡淡光华。
柒夏离开之后,简宝珍走到桌面,顺手把那瓷杯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瓷杯被砸的粉碎,澄色茶汤流淌淡绿色的茶芽无辜地横在地上。
绿岚被简宝珍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姐没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心中升了寒意。
“收拾一下。”简宝珍对着小丫头说道,收敛裙摆坐在了软榻上,踢掉了绣鞋,双膝也蜷在软榻上,想着今日里简宝华通红的耳廓。她心悦江宁世子?
简宝珍想到江宁世子的面容,轻轻笑了,她一直以为简宝华冷静自制,谁知道那般名声不堪的江宁世子,她也看得上。
手指扣在仙女捧寿红木小几上,若是江宁世子待她也一片真心……
想到了这里自己便觉得好笑了,前几日还听说江宁世子流连于秦楼楚馆,嫡亲姐姐万事不急不躁,没曾想,到底这时候昏了头。
如果段家的二公子没有对简宝华起了心思,段家大公子确实是不错,可惜那二公子恁的霸道,若是简宝华当真入了段家,她只消是让段家的夫人知道,两位公子对她的心思,简宝华的后生就不得安宁。
无论是江宁世子还是段家,都不是个好人选。嫁人如同是第二次的投胎,第一次简宝华投胎投的好,第二次眼见着她要入火坑,简宝珍的心中是说不出的舒畅,知道简宝华过得不好,她也就安心了。
只是忽的一顿,想到了自己身上,她也该为自己谋划了,她要嫁入什么样的人家。
想到了汪蕊身上的红痕,觉得汪蕊也是傻的。九皇子又不能登位,竟是半推半就与九皇子成就了好事。又想到了李莹,为了一个宋文清,算计了那些年,最后被温九小姐捷足先登。
“小姐,都入夜了,明个儿一早还要去女院呢。”红笺吩咐道。
简宝珍本应当沐浴一番,耽搁了这么久的时候,只得说道:“明个儿一早,早半个时辰喊我,让厨房把水烧好,我要沐浴。”
要去女院本就要早起,简宝珍还要沐浴,被红笺叫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欲睡。打了一个哈欠,在浴桶之中昏昏沉沉竟是又睡着了。
没有上妆,绿岚忍不住看着简宝珍,肤色不均,嘴角处有些暗沉,额头上有去除不掉的痘印,面颊上的肌肤可瞧得见毛孔。她曾见过沐浴过后还湿着头发的大小姐,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柳眉如同山水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卷翘长睫掀起,露出了璀璨夺目星河般的眸子。大小姐似笑非笑,她澄澈的眼好似看穿了所有二小姐的小情绪,“那就拿去罢。”
丝瓜络擦着简宝珍的肌肤,绿岚看着闭眼的简宝珍,总是会想到那一日的大小姐,二小姐总是想要和大小姐去争,但是凭什么去争呢?
肖氏日日对简宝珍说得话没有入简宝珍的心,却入了绿岚的耳。
二小姐委实掐强好胜了些,是不是她想多了,大小姐根本没有排挤她的意思?
越是观察,绿岚越是觉得如此,只是有一次同二小姐说了一次,就惹得小姐哭了一场,红笺也是训斥她,绿岚就把这桩事埋在了心底,小姐本就偏向用红笺,如今更偏向她些。
绿岚心中多少也有些沮丧,当年她与红笺是好姐妹,一起被卖入到简府的,两人都是桐庐老乡,跟着简家上了京都,背井离乡本两人应当依靠,红笺与自己离了心,她怎会不难过?
绿岚心不在焉,手下一个用力,搓背的力气就大了些,当即简宝珍就呼痛出声,原本脑中有些浑浑噩噩,一下子就清醒了。
绿岚连忙请罪。
简宝珍看着绿岚的颜色有些阴沉,想到了绿岚之前说过的话,或许绿岚是留不得了,口中温声说道:“不碍事的,我正好醒了。”
绿岚松了一口气,见着简宝珍起身,连忙去拿软巾。
简宝珍没有睡好,简宝华又何尝不是?
眼下是淡淡的青色,面对着水晶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昨个儿夜里,总是会想到赵淮之的那些话,她闭上眼不想去想,偏生她就梦到了他。
白日里浅尝即止的吻,在夜里是吻得深沉而热切,他的双臂固定着她,将她逼迫在墙边,避无可避,只能够被动地承受这个吻,无论是与段翮或者是与九皇子,她都不曾亲吻过,在梦里却首遭尝到了亲吻的滋味。
捏了捏眉心,梦里是他抱着她,说要待她一身一世好,然后便是亲吻,最后成了亲,他又对她说着,他心中另有人。
简宝华似乎还能够感觉到梦里自己的心情,梦里的自己是冷静的,“我自然会成全了你,我们和离罢。”
她有田产有庄子有店铺,她牢牢地握着自己的钱财,口口声声说着愿意和离,心中又是隐隐有些做疼的,正是这疼痛让她从夜里清醒了过来,单手抚胸,似乎那里还隐隐作疼着。
真是……乱七八糟的梦。
第91章 万寿节
时光流泻在少女摇摆的腰肢之间, 消匿于扬起的衣裙里,在老者的额心刻上了痕迹,他们的华发又多了一些。对于女院的少女, 时光眷恋着她们。让这群少女抽长的个子, 胸脯微微拢起,腰肢纤细到不可思议。
春风吹的大梁万紫千红, 如今是万寿节, 虽然已经是夜色已黑, 整个京都却亮堂堂的,到处悬着的都是水晶宫灯, 照的地面流泻的是橘色灯光璀璨。
最热闹的就是皇城里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繁华万千。厅中正舞着的是简宝华,用的是皇商周家提供的凌波绸, 她的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 像是温柔的水,手足坠着的是银铃, 发出欢快的声响, 舞动的缓了时候, 她伸手撤下面纱, 让它被风卷走,自个儿打着旋儿到了左秀蓉的怀中。
许多第一次瞧见的,心中赞叹这舞的美。
左秀蓉的举止大方, “爱妃累着了。”笑眯眯地端起琉璃杯装着的葡萄酒,送入到了简宝华的唇旁。
简宝华莞尔一笑,“多谢圣上赏赐。”就着左秀蓉的手将酒水一饮而尽。
赵淮之自从简宝华出现的时候,目光便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她本就已是婷婷而立年岁,此时她舞动,身子轻盈的不可思议,面上笼着薄纱,遮不住她的光华,反而让人有揭开她的面纱,窥见她的美好。
掉落轻纱的时候,他听到许多人发出低低的惊叹,见着简宝华转着身子入了左秀蓉的怀中。
“不过如此。”忽的有人说道。
扮作梅妃的简宝华与扮作唐玄宗的左秀蓉一齐看去,说话的正是云安郡主,红凌缎裹着的她像是一团火,眉心也是点着火红的花钿,不同于简宝华的天青色,她美得灼灼明艳。
此时周若苒上了场,赵淮之才分出了精力去看向了段家的方向。
段翮那小子的目光里有惊艳、有苦痛,好似简宝华的舞灼痛了他似的;段瑜的目光侵略性十足,把简宝华当做了囊中之物。
赵淮之的手晃动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虽说小丫头没有给他回答,算算日子他有三个月的世间未见她,但他猜到了她的心思。
“万岁爷。”云安郡主对着左秀蓉行礼,“梅妃的舞不过尔尔,我给圣上献舞祝寿。”
左秀蓉微微颔首,饶有兴致地看着周若苒。
周若苒弯唇一笑,伸手拍了拍掌,舞乐之声再次响起。
不同于惊鸿舞的温婉,这曲子热烈了许多。
听到周若苒的话,明德帝单手捋须,“小丫头用了点心思。”今个儿是他的生辰,周若苒把梅妃与杨贵妃的两支舞做成了拜寿的斗舞,他是今日里的寿星,看着的是梅妃与杨贵妃给唐玄宗拜寿,而整个舞曲又是给他拜寿。
珍妃浅笑着说道:“万岁爷,若是等会小十拜寿,你可不许把云安这丫头夸得太过,她要生气的。”
明德帝笑着说道:“爱妃说的是。”
明德帝最宠爱的就是珍妃,坐在另一侧的贤妃安安静静看着,并不开口说话。
急促的鼓点响起,便是武院学子入场。
武院的学子,穿着的是蓝色圆领袍入内,绣的是猛虎下山图案,脚踩黑靴,他们是行拳威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