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空灵的嗓音啼转为诡异的低笑,紫发小姐姐身形消失在黑暗,巨大的眼睛张作黑暗的去路,晋黎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黑漆漆的前路无处可走,他摸了摸手臂,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晋黎并不害怕黑暗,只是更好奇了。
朝着前路踏出一步,黑暗渐渐褪去,耳边悉悉索索地多了些吵嚷繁华的声音,人声鼎沸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紧张又焦灼的气氛,有人西装革履地走在路上,有人却像是野人一般,身披兽皮,怒目而张,情态不一。沿路有许多的摊贩,摊位上都摆放着不同又奇奇怪怪的东西,下到一个掏耳勺,上至神魔的骨头,很是神奇。
“谈笑风声邀您组队。”
“您已加入队伍。”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面板,然后这块面板安静的缩在了自己目视范围的左下侧。面板上有四个不同的名字依次为:谈笑风声、熊不涂、西塞、客卿少爷。
这些人是……
就在晋黎奇怪的时候,眼前一晃,谈一笑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小锦。”谈一笑看了看眼晋黎的id,喊他。
“唔……”晋黎也打量着谈一笑顶头的四字大id,然后在怎么称呼对方的几个犹豫里,小声叫到:“笑笑?”
谈一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他拍住晋黎的肩,稍稍加重语气说:“叫我风声就好。”
晋黎纳闷了:“为什么不能叫笑笑?”他觉得这么叫最好听了!
然而此时晋黎不知道的直播弹幕里——
“出现了,在西塞大大之后第二个敢这么称呼播主的勇士!”
“这个小新人真是耿直地可爱,暂且替他默哀几秒,希望之后游戏里不要被大大惨虐哦~
第18章
不管直播弹幕里怎么炸着刷屏,但谈一笑倒是真的不爱听别人叫自己笑笑。
理由倒是也挺简单,就是他总觉得笑笑、笑笑地被人喊起来,会显得自己格外弱里弱气,一点气势都没有。
每次这么被人喊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己七岁那年,爸爸牵着自己的手走进了一幢陌生的房子,房子里富丽堂皇,每一面墙壁都像是镀着金光那样闪闪发亮,是跟之前他们住的一到阴雨天就会散发出刺鼻霉味的出租房完全不一样的敞亮干净。
“这是我们的新家。”
爸爸摸着他的发顶,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灿烂笑容让他喊站在他们对面,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父亲”。
他从小没见过父亲,只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就死了。
可真是没想到,原来真相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
他依言喊出那两个字,当时只得到了中年男人一个含蓄的点头,男人眼里并喜恶,但从他身后探出头的男孩子深褐色的眼瞳里,却蓄满了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恨意,“小三的儿子!呸!”
这一刻,年幼的谈一笑终于解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困扰,比如为什么自己明明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却在出生后就被改造成了人造小人鱼。
哦,原来……在他前面其实还有个哥哥啊。
怪不得。
男孩的一句话让谈一笑豁然开朗,也让在场两个大人的面色齐齐一僵。他爸爸原本含笑的面庞脸色倏而变白,而中年男人只是怒气冲冲地喝止了男孩让他立刻回屋,然后匆匆跟家佣吩咐一声带他去准备好的卧室休息,就带着爸爸进到了楼上的书房里。
后来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小一笑再见到男孩的时候,男孩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眼就对他嘘寒问暖起来,还会亲昵地喊他一声“笑笑”,而在面对自己爸爸的时候,对方也能也乖巧地喊上一声叔叔。
四口人其乐融融地仿佛真的就成了一家人。
直到他入学。
那简直是噩梦的开始。
七岁的小一笑背着书包站在长长的走廊里,走廊里没有光,只有无尽被拉长的影子跟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看着比自己大了三岁的男孩笑着向他走来,身后带着一群跟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上前嘻嘻哈哈地将他围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推搡他说,“这就是你那个小三儿后爸带回来的种?啧,看这鼻子眼儿的跟你爸也不像啊……”
“说不定就是个野种呢?”有人笑嘻嘻地说,“不然那小三怎么心甘情愿让他儿子一出生就做了基因改造呀,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哥哥……”小一笑无措又害怕地朝着包围圈之外的男孩儿伸手,却又被几个小孩子推坐在了地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染上灰扑扑的颜色。
男孩儿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眼里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嘲笑,鄙视,憎恶,以及恨。
那是第一次他被恶作剧的小孩子们关在了一间废弃的教室里,阴冷潮湿的触感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蜷缩在角落里的小一笑想起了曾经在出租屋里的日子,那一夜对他来说并不难熬,但却足够漫长。
直到黎明到来,拿着钥匙的人打开了废弃教室的门,谈一笑仰头看向对方,只看到了对方眼中如蛇一般阴柔的笑:“笑笑,昨晚睡得好不好?”
亲昵的呼唤声在静谧的教室中回荡,激得小一笑不住地瑟缩与颤抖。
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这声看似温软实则滑腻的称呼都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满怀恶意地向谈一笑露出细长的蛇信,嘶嘶作响。
其实谈一笑也厌恶这样懦弱又胆小的自己,但童年的阴影像是被烙铁印在心上,惊恐的同时往往伴着沉重的无力。
他讨厌任何人那么称呼他,也爱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回敬”那些非要这么称呼自己的人。于是经常观看他游戏直播的观众都门儿清,在每一次“笑笑”的背后,都通常会饱含着一场血雨腥风地游戏对抗……
晋黎看着谈一笑僵硬下来的表情跟周身气息不安的激荡,十分不解地眨眨眼,却也特别识时务摸地了摸自己的鼻尖,妥协了:“好吧,风声。”
然后又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好奇地打量起了跟在谈一笑身边的三个人。
身材魁梧穿着兽皮衣服的大概就是熊不涂,这人大大咧咧的笑着,粗狂的声音听着特别有江湖豪迈气:“小朋友啊,第一次玩游戏是吧,待会儿跟在哥哥后面,哥哥保护你啊!”
西塞是个穿着皮衣皮裤的风骚男人,他此时吹了个口哨,用胳膊肘子倒了倒熊不涂,嘻嘻笑说:“老熊你就吹吧,哪次你不是先被搞死的,还保护别人呢?”
俩人闹着,旁边的客卿少爷却是个少言寡语的青年,只沉默地抱着手臂站旁边,像是在走神。
晋黎弯着眼睛笑了笑,露出两个乖巧的梨涡,他觉得这个队伍的人都还挺好玩儿的,嗯……这个神神秘秘的游戏世界也很神奇的样子!
“我总有种预感哈哈哈,这个小萌新绝对不知道《真实世界》是个什么鬼游戏!”
“赌一个地球币,小可爱绝对是被风声大大坑进来的哈哈哈哈……”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无休止的极限娇喘_(:3」∠)_”
“希望新人不要跟隔壁播主那边的特约嘉宾一样吓得掉线朕就心满意足了。”
“喂,前面的,这次也不一定就是恐怖世界好吗,jj公司不是说他们已经又新增了十几个剧情世界吗?说不定这次就是小清新恋爱画风呢?”
谈一笑看着弹幕上刷过的评论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他跟老熊几个打了个手势,几人懒散的姿态陡然一变,气势瞬间拔高,看得晋黎一愣一愣地也跟着挺直身板,眼巴巴地看向谈一笑。
这是游戏进入匹配地图的阶段了。
谈一笑走到他身边,按住晋黎的肩膀说:“锦,我之前跟你说过这是个即时策略类游戏对吗?”
晋黎点头。
“那我现在还要告诉你,《真实世界》这个游戏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在某种合理逻辑下产生的世界,每个世界都是一个游戏地图,在我们进入地图后,世界会根据自身背景自动生成合理的剧情,而玩家就是剧情参与者。”谈一笑一字一顿说,“接下来我们会随即与另一只队伍共同进入游戏地图,之后不论遇到什么,小锦你记住千万不要害怕,我们会尽快跟你回合。”
“可这个游戏是怎么判断胜负的呢?”
“胜负?”谈一笑看了眼晋黎,“哪个队伍的人最后留能留到最后,哪个队伍就是赢家。”
留到最后?!晋黎下意识把这句话自动翻译了一下……
那不就是活到最后吗?!游戏都是这么玩儿的!
“我们……是要在游戏里面把对方杀掉吗?”晋黎虚虚地问,有点不敢置信。
原来未来世界的游戏里,人类都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杀来杀去了?虽然说这只是全息游戏的世界,但站在对面的人,除了并非血肉之躯,但意识却是自我意识,是本我。
这么互相伤害真的不会滋生人类心理上的暴力因子吗?
“怎么可能?游戏法是禁止人类互相残杀的。”
看着晋黎恍恍惚惚的小眼神,谈一笑有点对这小孩的社会常识的匮乏感到不可思议,把对方杀掉?亏他也敢想!
果不其然,直播弹幕里已经开始刷了。
“这萌新是不是故意装的啊,全息游戏不允许玩家互相残杀这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好吗?”
“卧槽,老子憋不住了,这是哪里是游戏萌新,这分明就不知道是哪个旮旯星来的乡巴佬吧,还游戏杀人呢,就问你家里悬浮路通了吗,通讯仪会拨吗,哎哟喂,简直笑掉人牙了!播主这是故意让他来搞笑的吧!”
“可惜搞笑没搞成,倒是让人觉得假的可以。”
“+1,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
“楼上的你们别欺负人家小孩儿没玩过游戏啊!就你们能耐,什么也懂,地球人啊你们,这么高高在上的语气,恶心巴拉!”
“对对对,地球人了不起啊!小可爱不就一句话吗,你们跳的什么脚啊,不知道还不让问了啊?[白眼]”
“地球本土人求不星球黑好吗,我说上面那几个傻逼,吃葡萄了吧,就你们这么个酸气样儿,我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眼看着弹幕上一片撕逼,谈一笑皱了皱眉,他手掌搭在晋黎肩上,突然说:“总觉得锦是误会了什么?我记得你之前玩的都是古早期的游戏,所以玩家之间的对抗会比较多,对吧?你是不是想成了那种?”
晋黎下意识点点头。
熊不涂听见了,有点不信地问:“锦小兄弟呐,你玩过啥古早的对抗类游戏啊?”
“……倒搭?”晋黎摸了摸后脑勺,见几个人突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只好将这个游戏的大致玩法说了一遍,只是这个过程就要比连连看要复杂多了,就费了点时间。
而直播上,弹幕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的空白,大段大段的撕逼互怼突然停止下来,直到有一条弹幕晃晃悠悠地冒出去:“村里人给乡里大佬下跪。”
一直关注着弹幕走向的谈一笑突然笑出声。
几人纷纷看向他,谈一笑忙摆摆手。
这时候团队面板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白茫茫的光,晋黎好奇地想要伸手摸摸,可眼前就是一暗,随即又是一阵寂静后,就听见谈一笑的声音说:
“都准备好,马上进游戏了。”
黑暗持续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分钟,眼前是循序渐进的明朗与开阔,耳边滴滴一阵公交喇叭的鸣笛声,在安静的四周里格外刺耳。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汽油与铁锈混合的味道,晋黎闭了闭眼又睁开……
“咦?”
第19章
斑驳破旧的公交车颠簸地驶在路上,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阴天,路边的杂草无疯狂地生长到半人高,张牙舞爪地探出一根根须经枝叶。前方,窄小的公路仿佛没有尽头,公交车外荒无人烟,空气里寂静地可怕。
晋黎望着车窗之外,有点迷茫地揉搓了一下眼睛。
公交车的驾驶座上,看不清面貌的司机突然嗤笑一声,单手打着方向盘,不急不躁地按了按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