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他猛地回过头,就看见滚滚烟雾的泥地上,在黑色雾气的掩映之后,一个烧成了干尸的男人缓缓抬起了他的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用干瘪的手掌死死扣住了客卿少爷的脚,眼睛却坚挺地盯着正在火速燃烧到他们脚下的火焰。一脚猛地朝客卿少爷脚边踩了下去,只听见空气中一声凄厉的哀嚎灌入了众人的耳朵内,众人齐齐停下脚步,就看见晋黎一脸懵懂地在原地跺跺脚,眨眨眼说:“那个我看到……客卿少爷的脚边有个火星子……然后踩灭了。”
“小新人别掩饰啦,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吗!”
“对,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嗯……我想问一下前面,这个确有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吗?”
“同懵逼,虽然觉得小新人好像做了件不得了的事,但是完全猜不到他刚刚干了什么呀……而且我看到人家也的确只是在地上踩了那么一脚而已……”
“你们没听见刚刚那身很诡异的尖叫吗,跟之前那个什么鬼物的叫声很像!是不是那东西又出来了!”
“听见了,可是除了声音我们都没看见别的东西呀?”
弹幕里热热闹闹地讨论着,谈一笑几人却无暇再去想刚刚发生了什么,因为身后火势汹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快,马上就能跑出去了!”
青年跑在几人的最前方,视野也最为开阔,等几人终于跑出了仿若人间地狱的火海,青年来不及喘口气,却在村子街口拐角的地方看到了十分熟悉的背影。
“……胖子?!”青年瞪大了眼,只看到一个胖墩墩的身影从街角一闪而过,像是着了魔一般,青年脚下不听使唤地开始吵着转弯的方向跑去,再跑到街角的时候,街角已经空无一人。
“胖……胖子?”
青年出声喊,但空荡荡的街角却无一人的声音。
再猛地转过头,他的背后,空无一人,死寂一片。
“呼——呼——”谈一笑大口大口地扶墙喘着气,从背包里点出三瓶恢复体力的饮料递给晋黎还有客卿少爷,“终于出来了……”
晋黎抿着饮料瓶口,目光却是看向灰发男人,歪歪头说:“你没有发现你的队友少了一个吗?”
灰发男人喘着气,狭长的眼睛微睁,眉头皱起:“嗯?”
“……我们的人有少吗?”谈一笑愣了愣,“刚刚不都是一起跑出来的?”
“对啊,我数了数,还是那些人啊。”
“对对对,小萌新是不是数学学得不好啊哈哈哈哈”
“新人的数学大概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为什么在你们笑的时候,我只会觉得后背一凉呢?我还记得新人从进入游戏以来,就从没说错话过。”
“对啊对啊,被小新人一句话突然被吓得感到蜜汁可怕是怎么回事qaq,明明人没有少啊……”
弹幕过一波,谈一笑皱着眉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不解地落在晋黎身上。
晋黎不动声色地眨眨眼,纯黑的双瞳一错不错地落在了灰发男人身上,说,:“你看看你的团队面板就知道了……”
灰发男人皱着眉低头看起了面板,而他的一个队员却突然双发颤起来……这个队员突然想到,如果他们队伍里又少了一个人,除了队长,那多出来的一个,又是谁?
双目发颤的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青年,队员颤抖着退到了灰发男人身边。
此时,灰发男人也脸色难看的抬起头来,看向青年,质问道:“……你是谁?”
面无表情的青年嘴角弯起一个僵硬的弧度,瞳仁在白眼珠里诡异地左右转动了一下,突然就身体矫健地扑向了离他最近的客卿少爷!
客卿少爷激灵地一个闪身,青年的身形却又瞬移到了灰发男人的身边,腿颤的无法控制的队员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大吼一声:“你们快跑!”
与面诡青年对视的一瞬间,队员只觉得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而极点过后,他眼前猛地一黑,瞬间陷入了黑暗。
谈一笑拉着晋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而客卿少爷与灰发男人跑开时,却与他们选了不同的路。
身后没有鬼怪继续追赶,谈一笑喘着气停在了一扇挂着白灯笼的一户人家外。
晋黎仰头看着灯笼,微微蹙起眉,他能感觉到,在这户人家的大门内,有一股与鬼怪身上的黑气与众与不同的气息,有些阴森,却要比鬼物身上戾气的更为平和。
正看着,眼前原本紧闭的木门却“咯吱”一声自动打开了。
谈一笑警惕地望着门内,只看见一个年轻妇人正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从门内急匆匆跑了出来,年轻妇人此时行色匆匆,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门口的两人一样,,完全不理会怀里女儿声嘶力竭的大哭,只不耐烦的抱着小女孩儿,径直朝古树的方向走。
“那不是我们之前看见的女人?不对……她怀里的孩子虽然看起来很相似,但却并不是一个人!”谈一笑女人的背影,说,“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两人跟在女人后面一路,而临近到古树的时候,谈一笑再次震惊地发现,滔天的火灾仿佛是从没出现过一般,一切都是风平浪静,除了原本茂盛繁荣的参天的古树,此时却抖落了一地的树叶,光秃秃地枝干干巴巴地伸展着,像是濒死的枯枝。
……这到底是怎没一回事?
眼前,谈一笑只见原本应该在火灾中死去的村民们都集合在了树下,鹤发鸡皮的老人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一脸阴沉地看着年轻女人怀中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周围却并没有人露出一丝心疼,反而是冷漠而厌恶地注视着他。
“开始祭祀!”
鹤发鸡皮的老人重重一喝,年轻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小女孩儿从地上抱起,然后将她捆在了佛龛前摆放的一张用树枝堆起的高地上。
小女孩儿目露惊恐,死命挣扎,鹤发鸡皮的老人却看也不看她,只跪在地上向古树的方向说:“自恶女诞生以来,赤地千里,村内颗粒无收,今日吾等特将恶女献祭给树神,望能熄灭树神心中之怒火!”
说着,老人举着火把走到了小女孩儿身边,低声在她耳边喃喃说:“你呀,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从你出生到现在,你不仅克死自己的双生哥哥,我们这村子里一场雨更是没有下过,你说你不是灾星是什么?开始你那个爸死活不让我们动你,可你看看现在,村里连年不下雨,都成什么样了?我们也都没活路了,只能把你烧了给树神降罪!”
说完,他身后的村民们也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小女孩儿的妈妈尤为虔诚的跪拜下去,将额头磕到出血,才低声对着古树说:“树神请宽恕我身上的罪孽!如今妾子将恶女献出,望能平息树神您的怒火,喜降天雨……”
谈一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拳头紧紧攥到了一起,恨声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天上不下雨,就把错误归结到一个才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身上?!”
他的直播弹幕上,也几乎所有人都在刷着内心的愤恨——
“古代人也太可怕了?说烧死就烧死,人权呢?!”
“那个年轻女人是疯了吧,竟然还求着烧死她女儿!呸!枉为人母!”
“这群人太丧心病狂了!小女孩儿好可怜啊,嘤嘤嘤……”
“这群垃圾不配生活在世上,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你们这么烧死,你们怎么不自焚去让树神降雨啊!不要脸的老东西!”
“可怕的村庄!!!!”
“天呐,我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小女孩儿哭叫的太惨了!这些村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什么克星又灾星的,我看真正丑恶的人分明就是他们自己!”
“强排!!!”
“简直惨无人道!”
“村民愚昧,”晋黎低声说,“封建迷信害人性命。”
谈一笑咬咬牙说:“我们去救她!”
“救她?”晋黎摇摇头,“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还原当年的一场幻想罢了,已死之人,怎么救?”
话音刚落,佛龛前老人手中的火把就摔在了小女孩儿身下的树枝上,火焰连天弥散,仿佛全世界都回荡着女孩儿的哭泣声……
无助而凄厉。
一阵阴风拂过,再看过去一切却突然消失无踪了……
只不过。
被捆绑束缚在枯枝堆成的高台上,就像是情景调对了一般,晋黎再看过去身边已经没了谈一笑,只剩自己一人。
穿着白衣的小女孩儿站在枯枝之下,眼里满是血泪:“痛,我好痛……大哥哥,你能……帮帮我吗?……我真的好痛呀。”
晋黎挣了挣身子,发现身上的绳子无比紧实,只要偏着头问小女孩儿说:“我要怎么帮你?”难道还要替你死一次不成?
“我,我要找爸爸,让爸爸来救我,哇……”
“好好好,找爸爸!你别哭!”晋黎自己也是个哭包,压根不会安慰人,于是他只能顺着小女孩儿的话说,“我要帮你怎么找爸爸呀?”
“唔……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来救我们!”小女儿抽噎着说。
这时一直沉寂了许久的游戏面板突然出现了一个是否需要用游戏网络连接外部通讯仪的请求。
晋黎果断选择了“是”。
然而他的通讯仪列表中……根本没有爸爸。
小女孩儿又要泪崩了,血泪成河成河地流了一地:“你,你骗我……”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凄厉起来,身形恍恍惚惚地晃着走向晋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火把,“你骗我,我也要把你烧死……烧死……死……”
晋黎激灵一下,在小女孩儿落下火把的一瞬间,突然大声说了句:“我有爸爸!”
小女孩儿的动作一顿,满是怀疑地看着晋黎。
晋黎眨眨眼睛,从通讯仪的最顶端,闭着眼睛点开了某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滴—滴—滴—”地三声过后,通讯仪被接听。
“喂?小黎?”
男人低沉又磁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给人安全感。
晋黎听到这一声,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游戏里过了几个世纪,有些委屈地差点哭出声来,不过好歹他边上还阴森森地站着个鬼娃娃,于是晋黎只含着哭腔,忍耐着想要立马下线扑进男人怀里的欲望,软绵绵又哭唧唧地开口:
“爸爸,我疼……”
第23章
霍非池被通讯仪里小孩儿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惊得不轻。
爸爸?疼?哪里疼?
他皱起眉,眼神忽而凌厉起来,一股无形的可怕气势在他周身蔓延。
他下意识忽略了晋黎的前一句称呼,只想着难道小孩儿被别人欺负了?
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小孩儿哭泣时委屈又可怜的模样,霍非池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担忧与怒意,尽量放平了语气,起身拿起身后的外套,就朝着办公室外走去,并沉声对通讯仪对面的小孩儿说:“小黎乖,先别哭,你把视讯打开,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没哭。”
晋黎下意识反驳说,可他抽着鼻子吸气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说服力。
于是又加了一句:“也不给看!”
“好,我不看,但是你要告诉我,身上哪里痛?”
霍非池脚步不停,边走边从通讯仪上确定好了晋黎的方位,他发现小孩儿此时还是在住宅区内,且听小孩儿说话的声音还算活力十足,便不由先松了半口气。
倒是游戏里,小女孩儿目光凉凉的盯着晋黎,像是在催促什么。
晋黎无奈,只得含着鼻音说:“全……全身都有点疼吧……”天知道他刚刚只是情绪突然有点儿没能控制住,才脱口而出了那么一句。
明明大概只是分开了两个钟头的时间,可晋黎就是觉得无比漫长。他眨了眨眼,有点儿黏黏糊糊地问霍非池说:“总之你什么时候回家呀?我好想你啊。”
霍非池脚步一顿,听着小孩儿话里含混着点点想念的情绪,突然就想起有一次在军部的时候,属下的孩子跑来见他的父亲,走到半路的时候,孩子却跌到在了路上。当时的路面十分平坦,那孩子跌倒后并没有受伤,但却坐在原地小声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喊“爸爸”,直到下属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