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肖扬不明白这房子伊威是愁在要和谁买在一起，还以为他担心钱。
    又说：“你别客气，等会咱俩去银行，我把钱打给你。”
    伊威说：“我真的不是说钱。”
    他想了想又不对，说：“你觉得不，咱俩现在明明也没有挣到大钱，可是就是觉得手比以前松了好多，这是为什么？”
    肖扬说：“是因为看到了挣钱的希望。你现在做的工程就算赔了。你觉得还能再重新挣回来。我也是，我觉得只要和李英的关系在，以后就有无法估计的未来。”
    “对呀，就是这种……”伊威心里想通了，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你说的对，人生存在太多可能性，我现在想那么多根本没用。也许转眼和之前一样，那房子买了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房子，我何必为了未知的事情发愁，糖糖要就买，我应该相信她。”
    服务生端上来柠檬茶，肖扬喝了一口，下午要上班，也不敢喝啤酒。
    顺口问道：“糖糖要买什么楼，如果买房，咱们倒可以帮她找找，自己人还能便宜点。就是可惜我们公司这一年没有住宅。”
    “她现在看的这个也不错，”伊威说：“就是西街附近，咱们以前看上最理想可以当拍卖行的地方。周围都是公园，全市最好的绿化。”
    肖扬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哪个？不会是万通那个吧。”
    “就是呀。——不然还能比那更近西街的地方吗？”
    包间里的菜渐渐凉了，空调吹出的风也让人觉得冷。
    肖扬已经把知道的楼盘情况都和伊威学了，俩人却感觉到阴谋的味道。
    肖扬说：“肯定有问题，不能这么巧？“
    “这事，会不会李英故意在试探你？”伊威抽着烟，烟灰老长：“还能有这种事？”
    他忽然一拍桌子：“我勒个去，这是你老板让咱俩二选一吧！”手上烟灰掉手背上，他管都没管。
    “你想想，程皓买房，咱们肯定得知道。那地的消息，又那么巧放你桌面上。还让高助理特别再给你解说一下。——我看出这里面的阴险来了。”
    他点了点肖扬：“你看着吧，他就是想扣我和我爸那些工程款，我这里几百万算了，我爸那边，过千万呢。还有你的路子，你这个财神爷的大腿。不对，”
    他又想到一个可能：“这应该是岑遇安和姓高的勾结，直接断了你的财路，我断了我的，简直一举数得。”
    “不可能。”肖扬说：“岑遇安花多少钱都不可能买通高助理，高助理哪里敢背叛李英。”
    伊威不屑，可也有点相信，皱眉说：“那咱不管破案，现在就说这事怎么办？”
    “告诉不告诉程皓？”肖扬反问他：“不说肯定是不行的。可说了如果真是局，他们扣了你的工程款怎么办？那东西没理由放在我桌上，我实话实说，昨天看到我也觉得奇怪才问的高助理。”
    “那会不会真是李英的意思？故意透露给你。”
    “可他也不知道程皓要买房不是，他昨天早上告诉我的，晚上程皓才从赵总那里知道这楼盘。”
    但纵然他说着是巧合，也不敢劝伊威去告诉程皓，甚至他自己，都处在一种朝不保夕，自身难保的困惑当中。
    关键里面牵扯伊威的款子，如果只是他自己的工作，没了难过也不伤别人。
    伊威连抽了两根烟，最后说：“这样……交给我处理，你当不知道。到时候万一是真的对咱俩有影响，你就推到我身上。”
    “那怎么行。”肖扬当然反对。
    伊威说：“咱俩不能一块都倒了是不是？如果他们要整你，你推我出去，起码那工程款有机会给我结了。如果你粘上这事，你得罪了姓李的，那我这工程款是无论如何也结不成了。”
    肖扬被这冷静的分析折服，确实这是损失最小的方法。只要他关系在，伊威没钱一样可以再起来。
    他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让我想想……”伊威又说，“其实你觉得，要不咱和程皓明说，不行让他丢这些钱，回头咱俩补给他。”
    肖扬说：“嗯，那你敢和伊糖说，还是和他说。”
    伊威抽着烟沉思，那他当然都不敢。
    他就只敢对肖扬挥手说:“这事太乱，让我好好想想，你该回去上班了。你先去。”
    肖扬看着时间：“是该走了，那我买单，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伊威点头，肖扬走了没多久，他心一横，也站起来走了，去找袁曦笉去了。
    袁曦笉被他下午两点叫出来是第一次，饭点都过了。
    她出了拍行，鬼鬼祟祟拐了两条街，上了后巷伊威的车。
    “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伊威扔掉烟头，看着袁曦笉盘着的头发，是平日里工作时的精明样，如果他心里有手段的人要挣个排行榜，袁总还是可以上榜的。
    他说：“我心里有点为难的事，想来问问你。”
    袁曦笉感兴趣地看着他：“那你说。”
    伊威深沉地皱起眉头，然后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些事，你不告诉你好朋友，你就会害他损失很大。但是如果说了，自己就会有可能一无所有，也有可能还可以翻身，也许很久以后才会翻身。你会怎么做？”
    他说完都怕袁曦笉没听懂，太云里雾里。
    没想到袁曦笉说：“这个翻身，是不是一定会翻身？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多少人做生意失败几十次，有人一辈子做生意，一直失败到老也没有翻身的。”
    伊威意外于她关注的地方，说道：“你怎么这么说，一点希望也不给人。”
    袁曦笉板着脸说：“一个人的底气，自信，特别对男人来说，都是经济基础决定的。这件事太重大了，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生意一定能风生水起。纵然我们这行，如果离开我爸，我自己开拍行，根本不可能像程皓那样，你看到我给他的困难，但是如果没有我，那些小拍行一样会打压你们，这世上根本没有轻松的行当。”
    伊威茫然地看着她，这话题简直他妈的越扯越远。
    袁曦笉继续说：“你现在心态的所有转变，都是因为你现在拥有的东西，你是不是要放弃，我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因为也许以后你不成功的时候，你宁可今时今日不认识我，也想换回现在拥有的一切，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伊威：“……”
    然后他有点佩服袁曦笉，这样都能猜到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我？”
    袁曦笉随意那么挖了他一眼，用眼神说：就你还和我耍花样。然后才一本正经说道：“我们都是生意人，拍行本来就是生意。慷慨必须是有限度的，我所能表现的风度，也是在不影响我自身的情况下给别人的帮助……就像可以扶持才起步的拍行，但绝对不能纵容程皓那样的人。”
    她看着车窗远处窄巷尽头的街道，有骑三轮的人刚刚过去。
    她说：“因为他那种人，一但做起来，就会影响到我在行业中的地位。他现在才多大，你看看他经历的事情，他怕过吗？——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感到挫折。我爸爸曾经说过，程皓并没有拼尽全力，你想想，他这次去外头做古玩经纪一下挣几百万。你妹妹，给庄瑾瑜外地的客户也是做了古玩经纪差不多的事情，也挣了几百万。这行能上国际大拍的天价藏品越来越多，古玩经纪一年做几单，就像他们一样，就能挣几百上千万。可是程皓以前一直不愿意。”
    “他拉不下身段。”伊威说：“以前的眼学也没有现在的信心。”
    “不是，我父亲说程皓是故意的。”袁曦笉肯定的说：“他根本不想太快做起来。因为他有钱了，家里的亲戚就会来烦他，他一直以来都处于一种不肯使劲的状态。你们太低估他了。”
    伊威说：“你猜到我说的事情和他有关才这么说。”
    “我是实事求是。”袁曦笉有点生气：“你不相信我？他去年开始搞拍行明明没有尽全力。但今年忽然出去一下挣回来这么多钱，这才是他真正下狠心的样子。我敢说，他爸爸一定快要出来了。”
    “这话你简直天方夜谭。”伊威都笑了。
    袁曦笉说：“这事情我没办法说，牵扯你好朋友。但不如你自己想想，你看你们每次有和钱相关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多在意，那是因为他能挣来。他心里有谱。就和你现在和我说这件事一样。”
    伊威不说话，神色是倔强的不相信。
    袁曦笉说：“算了我不管。你和我说，就是想问我，要是你一无所有什么都没了，我会怎么想？”
    伊威这才看向她，有点愣。
    袁曦笉说：“你不用那样看着我。这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给男人花钱。”
    伊威一下给笑了：“行！我明白了，没钱的人不能和你站一块是吧。那你等着，老子挣到钱再来找你。”
    他开了车门下车。
    “喂……”袁曦笉叫住他：“你晚上有事就别来接我了，明天几点来？”
    伊威说：“你不是说没钱不合适和你在一块吗？我才想起来，我现在也是没钱人，银行才一万多块钱，还得留着给车打油。开的车还是你的，我现在回家准备坐公交。”
    袁曦笉笑起来，说道：“那我明天自己开车上班了？”
    伊威站了几秒，又过去钻进车里，然后说：“你回去上班去，车我开走，真麻烦。”
    袁曦笉拉开车门，人迟疑了下，转头来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伊威说：“你让我想清楚，什么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也许自己付出了，和预期并不一样。”
    袁曦笉说：“你当我也是关心则乱吧。”她叹了口气：“你在这件事里最怕什么，什么就是最重要的。”
    她下了车，轻轻关上了车门。
    伊威坐着不动，脱口轻轻的接了一句：“我最怕……最怕的是我妹伤心。”
    ***
    伊威知道伊糖今天在家，就直接回了家。
    他一路上一直问自己：倾尽所有去帮另一个人，而把自己的未来摆在未知的位置，有多少人，会这么做。
    他回了家，伊糖刚洗了澡，正擦着头发出来，穿着t恤，短裤，和小姑娘一样，就是身高不像。
    伊糖很像学校里全班最高的那个小孩，小时候再出众，站在错位的地方都会衬得她有点傻得不合时宜。
    他说：“糖糖，你小学在班里个子高吗？”
    “高呀。男女生我第一名。”
    伊威笑：“果然。”
    又问：“那觉得有不自在的时候吗？”
    “你怎么了？今天这么关心我。”伊糖拿着一碟车厘子，坐在沙发上吃，样子无忧无虑的。
    伊威看着就难过起来，以前伊糖和他说的可怜事，他可怜她，可是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只要看着她，有时就会难受地想到她小时候，真的和他以前说过的话一模一样，想到就难过的睡不着觉。
    他走过去，坐在伊糖身边，柔声说：“我今天去找了肖扬，催了下公司的款子，他说那钱没问题，但你那房子能不能先不买，哥这里的款子还得过几个月才能到账，到时候给你买个别墅。”
    “哦，这个呀。那就不买也没什么的。”伊糖吃着车厘子，那车厘子新鲜极了，又大又够深红，一看就好吃。
    她吐掉车厘子的小核说：“我并不是很想要，反正拍行买了地方就行。我们现在住着不花钱的房子多好。”
    伊糖现在住的是刘东仁给的一套房子，虽然不是送给他们的，但精装修，拎包就住了。是刘东仁以前给人家做工程，对方没钱给，用来抵工程款的房子。之前租给了别人，让伊糖住以前简单重新装修了下，买了新床，新家具，所以伊糖住着就没挑。
    伊威说：“那程皓呢？”
    “他下午去，等会我打电话给他说一下。”
    伊威开始如坐针毡，他钻到卧室来来回回犹豫不决：这件事他不知道如果是李英有意为之，影响到他的工程款现在就算了，会不会影响到刘东仁。
    刘东仁也五十多的人了，虽然没多少感情，可对他也比陌生人强。万一气得脑中风之类的怎么办？
    而且自己怕伊糖。
    他见过伊糖对刘东仁的冷情，见过她对肖扬的敷衍。如果成了被她排斥的人，那真是一辈子别想翻身。但是，这些都不是他犹豫的理由。
    他发现，他心里真的只想，不能再让伊糖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