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逛过一圈之后，沈江瑜开始着手买东西。他们手上的钱有限，要精打细算着来。
    “短时间内，我们不会再去魔鬼森林。今天晚点吃饭，先赚到住宿费再说。”早上出发的时候吃了一顿，到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两个人都没再吃过东西，身上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不过因为食物的能量充足，饥饿感倒不是很强烈。
    澹台锐意当然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他的记忆力很不错，这段时间实力提高后，记忆力已经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经过对这个跳蚤市场的了解，知道他们手上的这点钱，大概也就只能买上两三天的能量药剂。
    沈江瑜再度开始买材料的时候，澹台锐意出手了。用谈判技巧来讨价还价，成效斐然，哪怕是价格不高的低级材料，也比沈江瑜预期地要节省了两成的花费。然后，这个人还会卖东西。沈江瑜做了一些快消品之后，被他迅速地用比他心理价位更高的价格卖了出去。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沈江瑜赚到了足够买蘑菇的钱。
    是的，蘑菇。圆的，白色的，一元硬币大小，蘑菇脚上甚至还带了一点土，怎么看都和口蘑没什么两样。
    沈江瑜揣着蘑菇，整个人有些虚脱地被澹台锐意背着：“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澹台锐意翻了个白眼：“睡蘑菇？”亲，你真有想法。
    沈江瑜轻笑两声：“没错，睡蘑菇。”
    然后，澹台锐意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蘑菇丛林。瘦高的、矮胖的、荧光的、灰的褐的粉红的……简直像是蘑菇开大会。
    沈江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他背上爬下来，精神还有些不济，找了一块空地，掏出蘑菇递给他：“用异能激活。”
    澹台锐意照做了之后，很快就看到一只鲜嫩的口蘑拔地而起，一直变成两层楼那么高，才停止生长。
    蘑菇脚的地方有一扇不太显眼的门，打开一看，一层的面积大概有五六十平方，光秃秃的就中间竖着一根旋转楼梯，上面的面积略大一些，大概是因为菌帽比较大？屋顶也是穹窿顶，地板有点像偏硬的乳胶床垫。
    一个下午都在使用异能，沈江瑜现在的水平不过是一个一级的菜鸟，累得狠了，直接倒地就躺了下来。
    澹台锐意刚拐过楼梯，差点一脚踩了上去，只能弯腰把人抱到一边。一片空廓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挑选的位置，只要距离楼梯远一点，防止掉下去就行了。
    蘑菇房一目了然，也没什么好参观不参观的。想想也没什么事情做，他干脆掏出一支营养剂吃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青绿中夹杂着土黄，偶尔还能看到黑褐色的奇葩色泽就不用说了，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但是着口感是怎么回事？一入口直接让整条舌头上的味蕾全部懵圈，过了整整一分钟才让那种酸麻辣涩等等的味道爆发开来，感觉如此……丰富而且富有冲击力……
    澹台锐意顿时就理解了，为什么沈江瑜会觉得他因陋就简做的那些食物会好吃。如果他一直吃的就是这种内容物可疑的东西的话，他也会为了只是烧熟或者半生不熟的食物，感到美味到痛哭流涕。
    觉得自己不挑食的澹台锐意，愣是没能吃第二口，就直接在沈江瑜身边躺下了。什么洗漱之类的事情先丢开一边，来这个世界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能在室内睡觉，要好好珍惜。
    第二天，两个人早早起来，一人吃了一口营养剂，表情艰涩地吞咽了下去，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还有点钱，去买点东西自己做吧？”
    “嗯。”
    蘑菇缩小了，重新揣进口袋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两个人的精神还算不错。
    沈江瑜解释道：“这是移动屋，是空间系和木系异能的加工产品，采用主要原料的是一些特定的菌类。最初开发移动屋是为了野外探险使用的，不过这种移动屋的防御性不高，野外超过三级以上的地方使用，就会有危险。”
    “所以现在就变成这种……宿营地？”有点像是帐篷区。
    沈江瑜眯着眼睛笑了笑：“对。大部分城市都有这种地方，算是对底层异能战士的照顾。对了，你不是木系么？可以种这个。人力市场应该有兼职招聘，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兼职的话，工资是日结吗？”他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钱。沈江瑜做的东西虽然好卖，但是明显有点大材小用，关键是也卖不了多少钱，昨天一天纯粹是体力活，跟在工地上搬砖也差不多了。
    “咱们就找日结的呗。”人力市场提供的工作大部分还是很有保障的，“木系异能还是挺好找工作的。”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异能。异能战士的工作更好找，报酬也更高。通常来讲，没有到达战士标准的异能者，工作就不是那么好找，大部分只能做一些普通的工种，报酬也低廉。这里面唯一特别的是木系异能，哪怕没到战士标准，木系异能者也一直有些供不应求。
    澹台锐意刚进人力市场，就看到滚动光屏上成片成片的“木系”字样。
    滚动光屏和电子屏幕差不多，他倒是没有感到太惊讶。这个世界的体系和他原来的世界有很大不同，不过也算是殊途同归，最终全都是为了生活和战斗服务罢了。
    接待大厅里找到一个空闲的小圆桌，两个人坐下，凑在一起只看一面光屏。
    光屏的作用很简单，跟平板差不多。
    澹台锐意快速筛选了几下，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
    “木系异能者，兼职，工资日结……没得选了。”
    澹台锐意点点头，发送了面试申请，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三楼面试？”这效率……难道还有人专职守在人力市场么？应该是刚巧有人在吧？
    他看了一眼沈江瑜，发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征求意见：“一起去看看？”他总觉得有坑是怎么一回事？
    沈江瑜略有些意外，倒是没反对：“行，一起去吧。”
    到了指定地点，他们很容易就见到了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子，打扮地干练，不过稍嫌朴素。
    朴素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一个异能水平比澹台锐意还低的异能者，能够从事的这类文职工作，收入本来就在底层。
    不过即便如此，她穿的还是比澹台锐意和沈江瑜要好多了。
    他们这样的打扮倒也正常。兄弟两个，哥哥（沈江瑜）异能战士一级，可惜是个没用的精神系变异废柴；弟弟（澹台锐意）倒是个有用的植物系异能者，可惜不到一级，价值也有限。生活困窘是再正常不过。
    面试很简单，哪怕是非战斗职业，从事异能相关工作，就得先测试一下异能等级，达标之后，就被递了一张字条，连张表格都不需要填写。
    “好了，我给你安排一下，给四百押金，一会儿就带你去单位报到。”
    澹台锐意的年纪摆在这里，哪怕他以前没有过应聘经验，也很快就领悟到了——他这是碰上黑中介了！
    为什么黑中介能进入正规的人力市场发布信息？
    沈江瑜轻轻拍了拍澹台锐意的肩膀，笑了笑：“走吧。”
    中年妇女一看他们要走，顿时就急了：“哎！说好带你们去面试呢，工作不想要了？！”
    沈江瑜回头笑笑：“谁跟你说好了？”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转头对澹台锐意说道，“那份工作注明了是急招，对用人要求不高，需要的数量不少，给的待遇勉强还行，如果没有那四百的‘押金’的话。”
    如果他们有多余的四百块钱，哪里犯得着去给人打工。凭借着沈江瑜的眼力和澹台锐意的谈判／讨价还价能力，他们一天赚到的钱都不止四百了。
    昨天他们就赚了小一千，不过大部分都用来买蘑菇了，现在兜里就剩下不到一百块。
    富家子出身的澹台锐意是有些忐忑的，进城以来他已经好几次都佩服自己的英明决定——当初救下了沈江瑜！否则他到现在有没有走出魔鬼森林还不知道。
    重新来到市场大楼，底层依旧人声鼎沸，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摆满了小摊。
    一个摊主看到他们两，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小哥儿有没有空过来聊两句？”
    异能者的记忆力都非常强大，昨天两人在市场上的事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觉得这两个小哥儿来头不简单。年纪大的简直就是百事通，摊子上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手还特别巧，加工出来的小道具特别好用；年纪略小的那个也不简单，三言两语就能把商品价格砍下来，还能快速地卖掉自己的东西，简直就是摊主们梦寐以求的人才！
    要知道这年头可不是只要东西好就不愁卖的时候了。或许对大商人来讲不怕压货。可是对他们这些连小商人都算不上的小摊贩而言，压货跟亏本几乎就是同义词。
    澹台锐意心下感到奇怪，但是他没感觉到恶意，就走过去问道：“不知道老板有什么事？”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小哥儿客气了。”摊主还是乐呵呵的，“我姓张，看着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一声张哥就行了。”
    “张哥。”澹台锐意从善如流。
    现在时间不上不下，市场里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顾客。不过就这么站着聊天显然也不是个事儿，张哥爽快地说出请求：“我就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帮哥看摊子？”
    咦？澹台锐意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当店员……呃，导购？
    张哥见他不说话，无奈道：“我就是问一问，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他只是看这兄弟两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应该需要一份收入。
    “我不是不愿意。”澹台锐意微微低头，露出一点这个年龄段少年特有的尴尬，小声问道，“就是不知道待遇怎么样？”
    张哥一听有门，顿时喜上眉梢：“待遇一定不会亏待你。张哥也不欺负你小孩子，卖出去的东西，按照售价的10％给你提成，多卖多得，还管两顿饭。”
    “工资日结么？”小摊贩的利润空间并没有商店高，10％的提成已经不算少了。物价什么的，昨天他跟沈江瑜逛了一圈，也记了个七七八八，按照客流量什么的大致估算了一下，收入应该不会比之前的兼职低。
    “日结！”
    “张哥……我有点小要求。”营养剂什么的他实在不想再尝试一遍了，“饭就不用包了，您按照饭钱折两样东西给我行么？”张哥的摊子和其他摊主的货物大同小异，大都是魔鬼森林的特产。他看到几种能够食用的植物，或者是根茎，或者是果实，看上去品相都不怎么样，应该是摆了几天都没卖出去的，按照昨天的经验，应该价格还没有两支营养剂贵。
    张哥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乐呵起来：“行啊，看中什么了？”
    澹台锐意也不绕弯子，直接就指了指摊子上的两样植物：“就这两个，要是价格超过饭钱，您一会儿朝我工资里扣。”
    “这两个挺普通的，本来昨天卖不出去就该扔了，谈什么钱不钱的。”张哥直接把植物放到摊子下面，招呼澹台锐意进到柜台里面。他倒是没说假话，本来蔫儿的东西就不好卖；如果这两种植物是新鲜的、品相好的，那倒是能抵得上两三顿饭钱，可现在这样的就算了。再说，他就算想提价，人家那个百事通的哥哥还站在边上呢！
    关键是盯着这个小哥儿的眼睛可多了，他也就是仗着摊子距离大门近，才能先下手为强！
    “谢谢张哥。我异能水平差劲，找几颗练手的植物不容易。”澹台锐意脸上显得格外真诚。其实如果他们卖吃的话，按照沈江瑜的反应，日进斗金不成问题。这一点沈江瑜一定比他知道得更加清楚。但是既然沈江瑜连提都没提，那显然现在这么做并不合适。
    他就算是强龙，也不会压地头蛇；更别说现在来到了另外的世界，没了家族背景，以往学到的知识也不一定管用，甚至连被称为怪物的异能，在这个世界上也弱得厉害。所以，他还是听沈·万事通·江瑜的话吧。
    “对了，还不知道小哥儿怎么称呼？”
    “张哥直接叫我一声小意就行了。”少年弯着嘴角，露出一个特别纯良的笑容，让在一边看着的沈江瑜整个人一哆嗦。
    这家伙，怎么笑起来的样子跟他这么像呢？还是他特别锻炼出来的讨好卖乖的版本！
    澹台锐意笑眼扫过来：没错，就是跟你学的！
    这破孩子！沈江瑜不知道怎么，心口就是一跳，耳朵尖都有些发热，赶紧道：“那我先去别处转转。张哥，麻烦你照顾我家小意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哥赶紧摆手，然后趁着没人，低头对澹台锐意一样样解说摊子上的商品。
    沈江瑜看到澹台锐意在仔仔细细听，摸了摸兜里的钱，还是赶紧赚钱才是正理。至于吃饭，好歹也是一级战士了，饿个几顿根本就不是个事。
    这一天很顺利。沈江瑜照旧买了一些原材料，制作各种实用小道具。跟张哥商量妥当后，他就把这些小道具放在张哥的摊位上寄卖，同样给张哥10％的抽成，还能在柜台里面小眯一会儿。
    张哥也不是没好处。本来大家的东西都差不多，可是由于小道具的加入，他的摊子就有了特色，其它东西也跟着卖得快，中午的人流刚过，摊子上的东西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张哥兴奋极了！他还从来就没有过卖空的时候，随手塞了一百给澹台锐意：“小意你先拿着去买营养剂，我先回去再拿点货过来。”
    “好。”澹台锐意目送走了张哥，回头就看到沈江瑜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的样子。
    不过是三个小道具，去掉成本和给张哥的抽成，赚到手的还不到两百，却已经把异能消耗一空了。而且这家伙不是对自己说过，采用异能耗竭这种手段来锻炼刺激异能水平，是一种非常粗糙的做法吗？
    澹台锐意不知道，现在的沈江瑜几乎算得上是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他的异能确实是在恢复，但与其说是恢复，倒不如说是在修复。
    身体上的伤处早就已经愈合，现在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但是异能方面的伤，却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之前一直缓慢修炼到了一级战士的地步，但是再要往上，异能根本就不听使唤。
    他这具身体目前根本无法留存超过一级的异能。哪怕修炼出多余的异能，也会自动散逸掉。而在散逸的过程中，会有极其微弱的异能渗透进受创的部位，起到丁点治疗作用。这么点改变还是因为沈江瑜的经验足够，异能够敏锐才能够察觉到。
    用这种粗糙的手段来增长异能的韧性，根本就是迫不得已。哪怕只能起到一点点恢复作用，但是有一分算一分，日积月累总也是进步。
    无法再和以往那样，作为傀儡帝国的皇帝高高在上，这个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他得有能力自保。全世界总共就九位九级异能战士，能一次把另外八个干掉，他已经够本了。
    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嘛。见过他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现在他能混迹在底层异能者中间，时间久了万一被仇家看出端倪来，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实力展现不展现出来是一回事，但是有没有实力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世界九大九级异能战士全都“死亡”。世界的格局必然会受到影响。八级的异能战士并没有足以吞下那么大的蛋糕。如果没有新生的九级异能战士，乱局必然会发生。
    现在的和平，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江瑜睁开眼睛，不期然地跌入一汪漆黑的深潭中。坠落沉溺的感觉如此清晰，让他连挣扎都没有半分力气。
    直到澹台锐意眨了眨眼睛，他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是澹台锐意的双眼，随即猛得呛咳出声，大量的氧气灌入肺部，挽回几近窒息的痛楚。
    沈江瑜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刚才那个是什么？！
    澹台锐意比他还要不解，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身体还不舒服么？”都睡了一个下午了，应该恢复不少了啊。怎么样子比昨天还糟糕呢？
    沈江瑜慢慢平复了咳嗽，摇了摇头：“还好。”他看了看四周，差不多已经空无一人，“收摊了么？”张哥已经不在了，摊位上就剩下一个盒子。市场里的照明也已经关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