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不过，很快她就又想开了，送出去的东西就是人情，这人情将来也是要记在元寿头上的。
    “娘娘，懋嫔那边，皇上派人过去了。”小唱回来，就压低了声音给静怡汇报，奴婢瞧着，懋嫔不太好了。
    “怎么不太好了？”静怡心头一跳，忙问道，小唱声音更低了：“奴婢瞧着王公公手上端着的是一壶酒。”无缘无故的，胤禛怎么可能会赏赐宋氏一壶酒？他早八百年就不去宋氏那屋子里了，自打登基，宋氏也一直是安安分分的在念经，胤禛十之□□可能早就将宋氏给忘记了。
    所以，这一壶酒，肯定不是好东西。
    静怡有些惊，难不成，宋氏还能和刺客的事情扯上关系？
    她抓心挠肺的等了半个时辰，宋氏那边果然来了人报丧，宋氏没了。一时之间，静怡也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的感受。不过她和宋氏，也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
    就是在潜邸，也顶多是请安的时候见见面而已。进了宫，静怡见宋氏的次数，两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了。所以，就是再复杂的感情，也就是片刻。
    既然胤禛没下旨斥责宋氏，也没派人去申饬，那就说明胤禛并不打算继续追求。这丧事，也就还是要按正常程序来办的。通常情况下，人死了，会升一个等级的，就像是年氏，死了之后被封为贵妃。
    不过宋氏这个，胤禛虽然没继续追究，这个福利却是给取消了，甚至下了正规的口谕给静怡——国库空虚，能省就省，不能铺张浪费。
    “那就简单办吧。”静怡也是无语，这丧事又不走国库的钱，这个该走内务府好吗？
    停灵连五天都不到，只三天时间就匆匆的抬出宫去了。甚至因为之前颁金节大家受惊的缘故，哭丧也没有了。
    这是静怡见过的最简陋的丧礼。虽然是她亲手操办的，但这后面，几乎每一件，都有胤禛的吩咐。静怡也是无语了，见过小心眼的，没见过小心眼到这种程度的。
    人都死了，给正常办个丧礼能花费多少功夫和银子啊？
    可惜她怂，不敢对找胤禛说教，于是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到了十一月，胤禛忽然下旨斥责胤禩和胤禟，胤禩本来就只剩下个贝子的爵位了，这会儿也保不住了，胤禟早就是白身了，所以这斥责也就不痛不痒。
    但接连一个月，胤禛每天上朝都要斥责这兄弟俩。十二月初，胤禛忽然下旨，将胤禩和胤禟圈禁起来。因为还要调查胤禩之前任上的错漏，所以只命胤誐将胤禟送往辽宁，让胤禟去劳动改造。至于胤祯，到底是亲兄弟，斥责的时候没有他，但胤禛也没开恩放过他，而是让他去守皇陵去了。
    原本守皇陵的是十五阿哥，现在用十四去换了十五回来。
    没过几天，胤禛就过来和静怡商量：“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根本愧对汗阿玛给他们取的名字，根本不配当爱新觉罗家的人！我打算让人给他们改名字……”
    静怡嘴角抽了抽，来了来了，历史上著名的改名字事件，历史书上那么多的皇上，做出改名字，还是改成猪狗之辈的名字的，估计就胤禛一个了吧？
    为什么当年她就没选择学历史呢？
    “皇上打算给改成什么名字？”静怡小心的问道，胤禛皱眉苦思了一下：“朕打算给他们改成畜生之流的，他们这为人，这品性，所做出来的种种事情，根本就是畜生不如！不过，朕还没想到合适的，明天上朝了召集群臣问问。”
    静怡简直无语，你自己想还不算，还打算让大家伙儿跟着一起想？
    她现在越发的觉得，胤禛是开始释放自己的天性了，难道前些年是因为有康熙压在头上，压抑的太狠了，所以现在反弹的就特别的厉害吗？
    只是，这放的也太飞了，都快冲出云霄去了。
    “皇上，我觉得这事儿吧，不太妥当。”静怡想了想，还是想劝阻一下：“不管你打算将他们的名字给改成什么样子，甚至，就算你剥除他们的身份，将他们剔除玉牒，当个庶民，可终归，你们身体里，还有一半的血脉是一样的，这天下的百姓，也全都知道胤禩和胤禟是先皇的儿子。”
    “若是他们的名字改的太难听了，难免会有人牵扯到皇上身上。”静怡笑着说道：“折磨人的方法多了去了，皇上何必选这个呢？万一胤禩和胤禟都不在意，那你不是白白取了名字吗？”
    胤禛冷笑道：“胤禩向来自傲，胤禟则是从小就觉得自己出身高贵，改了名字，定是会打击到他们的。就算不行，那他们还有儿子女儿呢，一个个改过去，还怕他们不难过？”
    “可是，就怕会让人觉得，皇上的手段太幼稚了些。”静怡迟疑了一下说道，她不是同情胤禩和胤禟，而是真的在为胤禛着想，这种外在的狠毒，最是会被人苛责了，还不如胤禛表面上看着大方些，内地里用些手段呢。胤禛之前的坏名声哪儿来的？历史上这些名声，甚至逼的他不得不写书自辩，再次将自己弄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她想让胤禛保持一个好名声。
    ☆、第 130 章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这样的秉性！就是这样的皇帝！他们若不负朕, 朕再不负他们！”胤禛怒气不减：“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别人看法, 与朕何干？”
    见静怡还想开口，就率先摆摆手：“这事情, 你不用过问了, 朕痛恨胤禩和胤禟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早先汗阿玛还在的时候，就说过, 胤禩是奸佞小人，别人只当他是温润如玉, 八面玲珑，实际上不过是拿着国库的东西给自己拉拢人手, 撬了朝廷的墙角还要卖乖当是为朝廷出力了, 朕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样两面三刀，明面君子实际上比谁都小人的货色！”
    顿了一下，静怡笑道：“我也没打算继续劝解皇上，就像是皇上说的, 你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情, 我劝你的话, 你一时听在心里，可能手下留情了，但回头再想想，心里说不定会更觉得憋屈, 所以倒不如让你一次将心里这口气给撒出去，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她也是想当然了，她自己重视名声，就想着帮胤禛也维持一个好名声，却不想想两个人的性格和身份，本就是不一样的。
    她是不得不重视名声，若是换了她当皇帝，她早就废除各种看不惯的事情了，奈何空有想法，实际上却只是个前面朝政都不能过问的贵妃，上有皇上，中间有皇后，下面有礼法宗室，上中下织成一张网，她若是不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这张网就可能将她给勒死算了。
    可胤禛是皇帝，这整个大清，没有谁比他更大。他的政令，可能会有人发对，但只要不牵扯到黎民百姓，政权利益，基本上，还是能安安稳稳的推行下去的。
    就算是牵扯到了政权之类的东西，胤禛手上有兵丁，他也能直接武力镇压啊。胤禛不遵守规矩，大臣们顶多是上个折子规劝一下，自大明之后，撞死的御史就已经绝种了。清朝的制度，那就是皇上最大，皇权集中的特别严重，胤禛几乎能算是说一不二了。
    这样的地位，胤禛还用顾忌别人的看法，还有在乎外面的名声吗？
    哦，民众之间的名声可能还是要在乎一点儿的，但老百姓谁管你朝堂上今儿谁改了个什么名字啊。
    胤禛这口气，也是憋了有十几年，甚至二十多年了，现在终于能出口气了，她若是拦着，胤禛心里会痛快了？
    “今儿我让厨房准备了些烤羊肉，你等会儿……”静怡顿了顿，摆手：“算了，你现在火气就这么旺了，若是再吃了烤羊肉，我怕你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吃点儿下火的东西吧？”
    这次胤禛倒是不反对了，静怡再次提醒道：“我说的那个八卦小报，你考虑好了没啊？”
    既然胤禛要一意孤行，她劝阻不了，就只好想个办法收尾了。朝廷大臣，宗室王爷的看法算什么啊，民众千千万，他们说好，那才是真的好。他们觉得胤禛是明君，那胤禛就绝对是明君。
    “这个事儿，朕打算交给天申去做。”胤禛沉吟了一下说道，静怡笑眯眯的点头：“好啊好啊，但是我有几个设想，我回头自己找天申说说？”
    胤禛点头应了，午饭既然不能吃烤羊肉了，静怡就让人做了田鸡汤。胤禛本来有些没胃口，毕竟，气的很了。可见静怡吃的香甜，小阿哥和小公主也在一边闹腾着要再来一碗，他也跟着添了一些，最终，吃的也不算少。
    吃完饭，胤禛到前面养心殿去了。静怡抱着小阿哥和小公主哄了一会儿，就自去暖阁看账本去了。
    第二天中午九点多，元寿和天申一起过来请安。顺便说了些朝堂上的事情：“汗阿玛今儿在朝堂上责骂了三哥，说他认贼作父，和八叔九叔狼狈为奸，三哥性子倔强……”
    弘时那孩子，和胤禛是很有几分相似的，但又不是特别像。像的是性子，两个人都挺执拗小心眼的，比如说，胤禛能为着康熙一句喜怒不定的评价，就保持一张冷脸二十多年。弘时呢，被胤禩忽悠了之后，就坚定不移的觉得胤禩是一心以为他着想的好人。
    可胤禛虽然执拗，却是能屈能伸，审度时事，听得进去别人的建议和意见。康熙不喜欢他的时候，他也不去上赶着找不自在，只慢慢的展示自己的长处，让康熙改善对自己的想法。等康熙觉得他能干的时候，又十分低调平静，不争不抢。
    弘时就不一样了，死不认错。一条路走到黑，别人再怎么和他说，胤禩是利用他的，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只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这世上所有和他作对的，都是错误的。
    静怡忍不住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元寿的脑袋：“你们是亲兄弟，你三哥就是一时糊涂识人不清，你们下次多劝劝你们三哥，至少别惹你汗阿玛生气。”
    元寿点头应了，静怡又笑着看天申：“昨儿刚和你汗阿玛说了我有点儿事情要和你商量呢，今儿你就跟着来请安了。”
    天申笑嘻嘻的拿了桌子上的点心吃：“贵额娘这里的点心好吃啊，我好久都没吃了，特别想念，所以想跟着四哥来蹭一顿。”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让人多给你送些过去。”静怡笑着说道，又问：“你汗阿玛有没有和你说八卦小报的事情？”
    “说了，还要多谢贵额娘，有这等好事儿还能想着我，我实在是……”天申眼圈微微有些红，自从出了那事儿之后，他都觉得自己没脸来给贵妃请安。
    四哥那儿，原本也是没脸去见的。可他躲了几天，反倒是被四哥给拽出来了，只说，长辈做下的错事是长辈们自己承担责任，他一个晚辈，就不要瞎掺和了。
    后来四哥又帮着他在汗阿玛面前说了好话，还给他讨过几次差事，他的日子这才算是没有变的十分艰难。他可是记得齐妃被圈禁的时候，弘时过的那日子的。
    就算这后宫在贵额娘的管理下，份例什么都的不会短缺，但是更好的，却是没有了。
    “那你可要好好干。”静怡笑眯眯的点头，然后招手让小唱去自己房间拿东西：“我帮你做了一份儿规划，你看看有用没有，若是有，那我就不算白忙活了，若是没用，你也不用客气。”
    小唱过来将一张纸递给天申，天申看一眼就忍不住笑，但笑完，又觉得，还真有几分意思。那纸上横七竖八的画着几条线，每一个区域里，都写着几个大字。
    什么乡野趣闻啊，朝廷时事啊，奇闻杂谈啊，美食汇编啊，看着乱七八糟的，但每个名字却都是给天申带来了一些启示。
    “多谢贵额娘，这些十分有用呢。”天申赶忙笑道，静怡笑眯眯的点头：“有用就行啊，你可以先在京城试试水，要是能赚钱，再往外面铺，这东西得自己赚钱盈利才行，不能让朝廷掏钱，要不然就做不长久。”
    “你要是弄好了，这个一代代传下去的，百年之后，说不定还能当史书看呢。”静怡开玩笑的说道：“日后谁提起来这创办人，可都是要抬头才能看的。”
    天申也有些激动，忙点头：“贵额娘放心，我定会好好努力。”
    “对了，你们哥儿俩年纪也大了，你们汗阿玛的意思呢，是下次选秀就帮你们定下嫡福晋，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比如，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静怡正打算让他们走人，忽然想到这个重要的事情，就赶紧问了一句。
    今年元寿已经十五了，下次选秀他就十七了，定下嫡福晋，再准备婚礼，这一忙碌，就差不多到十八了。婚事自然是应该要考虑起来了。
    天申这个，耿氏是不能出来的，皇后也病着，自然也是要交到静怡手里的。
    元寿脸皮厚，他额娘几乎每一个月都要给他上一堂课，名字就叫做好男人不应该沉迷女色，他从八岁开始听，听到现在也有将近七年时间了，早就练成了铜皮脸。
    这会儿听静怡问，很顺口的就回到：“端庄贤惠的，额娘满意就行。”
    天申少年脸红红，支支吾吾了一下，很老实的回答：“我没有别的想法，就老实听话，不会自作主张的那种。”再来个跟自家额娘一样的，他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没希望了。
    “又不是我娶媳妇儿，哪儿能我喜欢就行啊？”静怡不满意，伸手拍了元寿一下：“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还得是要你们自己喜欢，未来的几十年，你们是要和自家媳妇儿一起过日子的，不是和自家额娘一起过。”
    “别想着不喜欢嫡妻还能抬个侧福晋什么的，那都是乱家之源。额娘觉得，汉人的规矩还是很有道理的，该是正妻就是正妻，除了正妻其余的都是侍妾，能打能卖，这样一来，正妻地位稳固，能保证嫡子的利益。”
    静怡说到这会儿，忽然顿住了，剩下的说出来可就是大不敬了，因为满人从祖上开始就是这样的规矩，尤其是在草原上的时候，那嫡福晋和侧福晋，几乎地位还都是平等的。
    也就是到康熙时候，才被影响，侧福晋的地位略有些下降，但也还是比寻常侍妾更尊贵。
    “反正，你们先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回头额娘帮你们琢磨琢磨。”静怡笑着说道，元寿熟知自家额娘的性子，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端庄贤惠之外，也得长的漂亮，毕竟，相貌好看了，我自己看着也舒心。若是相貌不好看，就算是我愿意给她脸面，也自有人是想要取代她的。”
    静怡嘴角抽了抽，实在不知自己之前的教育到底有没有效果，不过，自己能活八十多，应该还是能压得住的吧？
    天申也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我喜欢那种看起来十分健康的，不要那种弱柳扶风的。”
    静怡都认真的记了下来，准备认真的帮儿子们相看一番。
    胤禛十分雷厉风行，不到三天，就给胤禩和胤禟确定了新名字，一个叫阿奇那，一个叫塞斯黑。一个是砧板之鱼的意思，一个是水桶腰的意思。
    静怡简直是无语了，对胤禩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本来失败就很让他伤心了，现在又称了砧板上的鱼，估计这心里，是恨不得抓死胤禛的吧？
    至于胤禟，想想胤禟近些年越发肥肿的身材，静怡只觉得，胤禛实在是太会挑了。
    大约是静怡的劝解还是有些效果的，原本胤禛是连胤禩和胤禟的儿子们也给改名字的，但在胤禩跪了三天太庙之后，胤禛就将这主意给打消了。
    这事儿对静怡来说，听过就算了，和静怡有最直接的关系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弘时要真的要被过继出去了。
    之前胤禛在朝堂上责骂弘时认贼作父，弘时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每天都要去胤禩被关押的地方探望胤禩，甚至还直接去胤禩府上安抚八福晋。
    胤禛这怒气越憋越足，等弘时再次从胤禩府上回来，胤禛就直接下旨，将弘时过继给胤禩了。
    后来的事情，静怡是听元寿说的。弘时那性子，本就十分别扭，他破罐子破摔，一来可能是真的怜悯胤禩，二来大约也是为了气气胤禛。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胤禛竟是直接将他过继了出去。
    圣旨是元寿亲自带过去的，弘时听完，就直接一口血吐出来了。少年吐血，本就十分伤身，弘时又性子倔强，到了这会儿，都不说赶紧认错算了，还强撑着面带喜色，将元寿给送走了。
    可传旨的不光是元寿一个人啊，随行的还有胤禛身边的大太监。再者，弘时府上，也不是没有胤禛的眼线，于是，他那表现落到胤禛眼里，就是巴不得赶紧的认了胤禩当亲爹了。
    可将胤禛给气的，在养心殿发了一通火，这事儿又不好和朝臣们吐糟，总不能说我养个儿子不孝顺，非得要认贼作父，我这个当爹的太伤心吧？
    所以就直接来找了静怡抱怨：“从小到大，朕缺过他什么？他们兄弟几个，吃穿用度从来都是一样的，他竟是怨怪我偏心，我偏了谁去？”
    “父母养育之恩不说要报答，竟是听信无耻小人的挑拨之言，将我这个当阿玛的，当成仇人来看待。还指责我对胤禩太过于狠戾，我若是不下手狠一些，等着胤禩来谋朝篡位吗？真当胤禩是真心帮他的？胤禩打着的是摄政王的心思！老十四也是个蠢笨的，这么些年都没有长进，那脑子就是石头疙瘩，他就没想过，胤禩一招得势，他是我的亲兄弟，胤禩能放过了他？不过几句好话，连点儿实际好处都没有，他就上当了！”
    静怡乖乖听着，时不时的应和一声：“对，十四弟就是太蠢了。”
    “弘时年纪还小……”
    “女儿都有了，还小什么小！”胤禛更生气：“我就没见元寿和天申那么犯蠢呢？说到底，还是脑子不管用，又有了野心贪心，想要走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