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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刘煜看了看他身后,既没有王赞的影子,也没有那个假扮拓跋佛狸的人的影子。
    拓跋珲摇摇头,看了一眼刘煜怀中人,“她没事吧?”
    “嗯。先把这些弓箭手解决了再说,箭上有毒,他们的目标是丘穆林!”
    拓跋珲也不含糊,两边合力包抄,可似乎有人比他们先了一步,刀光剑影下,他们看到了姚琼的脸,姚琼腰刀飞舞,弓箭手的鲜血划破夜空,哀嚎声一片。而他身后,太子励与武威公主双双督战。
    刘煜和拓跋珲互看了一眼,气息微沉,带着人过去,冲两人行礼。
    太子励一脸淡定模样,“虚礼就免了吧,去看看尔融怎么样了。”
    武威公主的视线始终落在刘煜装扮的沮渠牧身上,如果视线能带勾刺,估计宋轶会被她刮掉一层皮。
    梦中的宋轶若有所觉,不安地往刘煜怀里缩了缩,刘煜本能地将她裹得更紧一些,还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让她能睡得安稳一些。
    拓跋珲和姚琼一起去找丘穆林,拓跋珲看到浸血的衣物,看似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贴身肉搏,难免损伤,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最终两人并没有找到丘穆林,只听得受伤中毒的几个人说他也中了箭。
    两人回去向太子复命,太子揭开弓箭手蒙面的黑巾,招手让他们过来,“这些人你们可曾识得?本太子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拓跋珲看了一眼,心头一惊,没有说话,姚琼则像是思忖了一下,说道:“似乎是佛狸皇子身边的人。”
    太子励一点不意外,起身,看向拓跋珲,“听你的手下说,佛狸行刺过尔融?这件事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了……”
    宋轶是在翌日晌午彻底清醒过来的,刘煜递了一杯水给她,问:“昨日发生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宋轶脑子嗡地响了一下,随即小脸儿一瘫,默默地泛上两朵红晕,“昨日昏昏沉沉的,我什么都不记得,难道发生过什么?”
    刘煜整个人都不好了,小东西果然想赖账!
    既然小色狼不想承认,他就只能厚着脸皮上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宋轶背脊一凉,赶紧岔开话题,“王赞的案子是不是了了?我去廷尉府看看!”将杯子放下,蹿起来便往外面走,大概是走得太急切,或者药性未过,狠狠地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差点摔了个狗□□。
    刘煜气得磨牙。
    宋轶跑出麒麟台,暗自抚了抚胸口,幸好刘煜没追出来。昨日发生过什么,她不但记得,甚至记得清清楚楚,不是那啥酒后乱性什么的,都是糊里糊涂的么?她甚至记得刘煜情动时,眉眼迸发出的迷人光彩,记得他身体的温度,记得他的灼热气息撩过耳边的触感。
    她什么都记得,更记得自己是如何霸王硬上弓的!
    宋轶扶额,他爷爷的,这下没脸见人了!
    这笔账,她坚决不能认啊!
    “你去哪儿?”
    宋轶吓得一抖,转头,看见沮渠牧不知道何时跟出来。
    “廷尉府。”
    沮渠牧将面具递给她,“戴上!”说罢,率先往廷尉府而去。
    宋轶在廷尉府门口遇上从外面回来的拓跋珲,这位满眼红血丝,看起来似乎一宿未眠。宋轶开口便问,“王赞呢?”
    拓跋珲揉揉额头,“随我来!”
    宋轶在殓房看到王赞的尸体,一剑割喉,毫不留情。
    “我们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谁做的?”宋轶脸色出奇的平静,或者说她脑子其实是有点发空的。王赞是她此行北魏的目标,结果她自己还未动手,王赞便死于非命了。
    “太子府侍卫。”
    “为什么?”
    “因为他图谋不轨,伺机反抗,被人当场击毙!”
    “他这样子,像反抗过吗?”分明是他主动迎上去,不料迎接自己的是锋利的刀剑,他的眼中至今还留着惊恐疑惑。
    拓跋珲长吸一口气,“今日一早太子已经向皇上禀报,王赞为巴结权贵,收罗美人,祸害良家子,事后还杀人灭口!皇上已发下谕旨,严惩王赞,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宋轶沉默地看着拓跋珲,拓跋珲有些不自在,事关清河崔氏,又关鲜卑贵族,案子到此为止,刚刚好,对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交代。
    “原本,我以为你足够成为风云榜上最杰出的麒麟之才,但现在,我发现,我看错了你!”
    宋轶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拓跋珲感觉自己像被一枚针给刺了一下,正中心脏。
    宋轶回漱玉斋,顺道给自己买了些糕点压惊,郁闷地坐到街边吃起来。一直守在身边没说话的沮渠牧启口道:“你的目标不是王赞么?如今他死了,你该庆幸才对。”
    宋轶不满地回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沮渠牧正色:“我又不蠢!”
    宋轶叹了一口气,“你辛苦布局想将一个人绳之于法,谁知道在收网时,他突然被天上飞来的一块石头砸死了,你会作何感想?”
    沮渠牧点头,“是挺憋屈的!”
    “所以嘛,教我如何高兴得起来。”
    武威公主的车辇往漱玉斋缓缓驶去,经过此地,无意看见坐在街边吃糕点的两人,心血当即凉了半截。
    “停车!”
    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两人同时抬头,两双漂亮得不同凡响的眉眼同时落在武威公主眼里,当时她脑海里便蹦跶出一个词:天造地设。
    这两人看起来美好得如此般配,生生将她这个金枝玉叶给鄙视到尘埃里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上前见礼,武威公主煞气压制得很好,请两人上车,酸溜溜地叹了一声,“宋先生兴致可真好!佛狸哥哥为了你,刺杀欺负你的丘穆林尔融,震惊朝野,至今两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丘穆林即日便会入京兴师问罪,你却乐得清闲。”
    宋轶瞪大眼睛,此刻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把丘穆林那个混蛋给忘记了。
    “我原本以为佛狸哥哥是个干大事的人,没曾想为了个男人竟然做出这等事。此事将漱玉斋卷进来,父皇甚是不安,怕画骨先生对我北魏会因此生出什么嫌隙,特地命我来探望你。”
    宋轶用最快的时间消化完,“谢皇上隆恩,有劳公主殿下了。”
    武威公主抿抿嘴没再说话,回漱玉斋的路上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沮渠牧。分明跟宋轶十分亲近的沮渠牧,竟然一个多余的字都未对她说,这让她万分气郁。
    车厢里好一会儿的沉默,武威公主突然掀开帘子,对马车外走着的大宫女道:“去把那盒芙蓉糕拿来。”
    大宫女仔细观察武威公主表情,像是在确认什么,武威公主冲她点点头,转身,芙蓉糕送了过来,武威公主递给宋轶,道:“这是本公主亲手做的,方才看你饿了,先吃这东西垫垫肚子。”
    宋轶打开盒子,很是知礼地先给武威公主,武威公主表示自己不饿,宋轶又递到沮渠牧面前,沮渠牧刚抬起手,武威公主便发话了,“这是单独为你做的,你东送一块西送一块,可是嫌弃本公主的手艺?”
    宋轶怏怏收回手,“岂敢。”捏起一块细嚼慢咽起开。
    武威公主只看到她吃下去一块,这才调开视线,转眼漱玉斋也到了,又是与李宓和刘煜一翻寒暄后,她才离开。宋轶几乎立刻冲进后院,开始用指头抠喉咙,将在街头吃的糕点都给吐了出来这才作罢。
    刘煜看见,面色复杂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不会这么快就有了吧?”
    宋轶吐得浑身乏力,额头冷汗涔涔,翻了他一个白眼,“方才过来,武威公主给了我一盒芙蓉糕,我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本来打算留着当夜宵,可转头却找不着了。”
    这是很寻常的话,刘煜却迅速反应过来,“那糕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煜紧张地握住宋轶的手腕,两指搭到她的脉搏上。
    宋轶摇头,“总觉得她对我不怀好意,我不过以防万一,吐出来安心些。”
    刘煜也没敢怠慢,若真有毒,武威公主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给她吃,那必然是能够让她自己撇清干系的□□,只要宋轶毒发她不在场,又没有糕点为证,她就能置身事外。
    既然是慢性的,现在不发并不表示以后不发。刘煜命人煮了排毒的药水,给宋轶清理肠胃,但当天晚上,宋轶还是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滚烫。
    迷糊中,她依稀看到楚流云拿着银针在给她施针,浑身难受的劲儿终于缓解过来,沉沉睡去。
    “是赤丹,虽然不会致命,但却会让人全身溃烂。还好她今日都吐出来了,只是一点余毒未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刘煜转头看了门口一眼,冲施针的人做了个眼色,那人立刻隐没入黑暗中,无迹可寻。
    刘煜推门出来,看到沮渠牧背对着门而站,走过去道:“你应该知道武威公主为何要给她下毒吧?”
    沮渠牧不说话。
    “以后,离她远点!”刘煜狠厉的眼神盯着沮渠牧,沮渠牧面色却异常平静,半晌他才道:“把武威公主交给我吧。”他曾经犹豫过,将一个公主当成权力的砝码,有些无辜了,现在他才明白,这位公主并不值得他去怜惜。
    刘煜没说话,进屋,关门,沮渠牧在门外站了一夜。直到宋轶彻底退了烧,安然转醒,他在门外看了一眼,才离开漱玉斋。是到了做抉择的时候了,他没有软弱退缩的资本。
    翌日宋轶问起,刘煜告诉她,他去了北凉在平城的馆舍。
    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而回到自己位置的北凉二皇子,当日便备了厚礼,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觐见武平公主,武平公主心道,那个小妖精毁容了,这个人才转头来追求她,把她当成什么了?
    沮渠摩本也不当回事儿,还为沮渠牧受到的冷遇鄙视嘲笑了好几回,可谁知道,没过几日,武平公主竟然开始跟沮渠牧出双入对了。明明前几日她都将他拒之门外的,这人都没见上过,沮渠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事后,宋轶也问起过沮渠牧这件事,沮渠牧只道,人都是有贱性的,只要把握住这一点,便没有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第一百二十章
    宋轶醒来后一直在找, 找某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太子妃母家贺楼氏, 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翻出个陈年旧案, 太宰杜班被问责,魏帝轻描淡写地发了话,让杜班回府歇着,这个权倾朝野的老臣, 倒也心态平和,赋闲在家,逗鸟遛狗, 过得好不快活。
    至于他是胸有成竹真潇洒, 还是佯装镇定假风流,就不得而知了。
    一大早皇榜发下, 王赞以掳劫并杀害清河崔氏小公子崔阶之罪抄家,王赞既死,为给崔家一个交代, 魏帝免了王玉龙的官职, 让代父赎罪,暂收押廷尉狱, 等清河崔氏族长入京再行定夺。
    清风徐徐吹过紫藤花树,缭乱了树下的焰火。
    宋轶烧掉了曾经为王赞写的传记, 这是为了请君入瓮,从来没打算发布出去的传记。
    看见最后一张纸燃尽,宋轶展开新的纸张,挽袖提笔, 笔下游龙走凤,这才是她要给王赞写的传记,便由她来为一代佞臣盖棺定论吧。
    “你真打算道出真相?”紫藤花树上,孙朝红枕在树上,拨拢着花藤,花瓣落下,跌在宋轶发丝上。宋轶岿然不动,仿若未闻。
    “如今北魏暗潮汹涌,太子一脉党同伐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借机铲平杜家所有势力,而魏帝默许了。” 孙朝红侧身看她,又道,“你,觉得自己还能逆转风云?”
    “真相不能因为当权者的私欲而被遮掩!”她不同情王赞,但她不能任由无辜者枉死而不得昭雪。
    王赞不过一代佞臣,从南朝逃到北魏,犹如丧家之犬,他的传记不过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然而与王赞传记同时出来的画本,还没面世,便把身经百战的李宓给震惊了。
    李宓差一点一口茶喷出来,“你竟然用真人面目?你这分明是在向北魏的皇帝和太子挑衅!”
    宋轶不以为然,“怎么?怕被赶出北魏?”
    李宓长叹一声,算了,这个小妖精想干嘛就干嘛吧,大不了卷铺盖走人,天下之大,还怕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刘煜拿到第一本画本,佯装淡定地喝了一口凉茶压惊,转头吩咐乔三,“给卢君陌去信,准备兵力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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