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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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笑春风》
作者:自溪
文案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定国公府的嫡次子陆砚,自幼弓马娴熟,
俊美无俦,白衣少年,眉目如画,名动长安。
19岁得中榜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然而次日却被强行指婚了太傅嫡孙女舒长宁。
不甚满意的陆砚新婚当夜便被派往边关三年,
三年之后,大胜得返的陆砚方才初见新婚妻子的样貌。
舒长宁,
见过你之前,我从未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见过你之后,我愿许你此生长久安宁。
阅读提示:
11v1,he,甜文
2男主非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婚恋 甜文
主角:舒长宁、陆砚 ┃ 配角:崔庭轩、凌飞燕等 ┃ 其它:婚后相爱、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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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仲夏深夜,天地之间一片黑茫茫,月亮和星辰也早已被墨黑的天空吞噬,天边隐约能听到翻滚着的响雷,偶尔会有一两道亮闪闪的光电闪过,转瞬即逝的光亮刺得人心头发慌。
皇宫,坤宁殿内外一片慌乱,明黄色的床铺上,形容憔悴的女子在明亮的烛光中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微微的茫然,随后看到床边躬身站着的一排医官之后,目光慢慢变得清明,床棱边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少年,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娘娘,你醒来了!”
话音未落,少年就连忙转头对旁边的医官急切的说到:“快!快给娘娘诊脉……”
医官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难言,其中一个略为年长的医官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臣……”
“昭儿,母亲有话对你说……”床上的女子开口打断医官的话,声音虚弱,但是握着少年的手却愈发用力。
太子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慢慢扩大,声音越发着急:“娘娘有话一会儿再对孩儿讲,此时先让蔺大夫帮你诊治……”
床上的女子唇角微微翘起一抹笑,只是容颜憔悴,让这抹笑愈发的脆弱,“你们都先下去吧,吾有话对殿下讲。”
蔺大夫深深叹出一口气,弯腰微微躬身,恭敬的喏了一声之后带着身后的其余医官退出了内殿。
烛光跳跃,八、九岁的太子殿下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她的精神比前几日仿佛好了很多,气息虽然仍是细弱,但是眼神却无比光亮,蜡黄的脸庞在烛光的照耀下带着微微的红晕,这一切都让她看起来仿佛健康了些,可是太子却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他紧紧拉着母亲的手,仿佛借此才能挽留住母亲所剩不多的时间。
女子挽着儿子的手,轻声说:“昭儿,扶我起来……”
太子的嘴唇不自觉的颤抖,小小少年的眼中已经慢慢湿润,却极力的忍着泪水,在母亲贴身丫鬟的帮助下将女子扶起来,“娘娘……”
女子吃力的抬手抚了抚儿子的脸庞,脸上满是温柔,“昭儿,娘娘时间不多了,你不要伤心,要听我说……”看到太子想要说话,女子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话,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你因我而出被立太子,然,你父并不喜我,所以连带将你一并厌恶,我走之后,你身后无人庇护,太子这个身份将成为你的拖累……”
太子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不停的摇头:“娘娘,儿不做太子了,只求娘娘平安康健……”
“住嘴!”女子的语气变得狠厉,双眼灼灼的看着哭泣不止的少年,因为气愤,气息变得急促,身旁的丫鬟连忙拿起一杯水送到她唇边,忍着眼泪说:“皇后娘娘,太子也是纯孝……”
皇后闭眼稳了稳气息,挥手将杯子拂开,目光犀利的看着太子,狠声道:“他若孝顺,就应该知道如何保住自己,否则就是让我死也不能安心!”
太子再也忍不住,附身趴在皇后膝上痛哭起来,看着伤心难过的儿子,她的眼角也慢慢流出一行泪水,半响后,长长舒出一口气,手指轻柔的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柔声说:“儿啊,你真的不懂吗?太子这个身份,如果不做,只有死路一条,娘娘已经不能保护你了,难道你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抽泣声慢慢减弱,太子紧紧抓着皇后的胳膊,低声说:“孩儿知错了,一切听娘娘安排。”
“你六岁被立太子,可并不是你父所愿,当年他被逼迫的怨气只怕我走之后会尽数发泄,但是你要记得,你是元后嫡出,只要我的牌位还在宗陵,任谁都不会越过你!可是自古做太子就不易,无母的太子就更是危险重重,所以你需记得,此后行事务必谨慎……你的老师是我当年和你外祖费心挑选的,不仅是大学之士,更是人品端方,其中舒海平出身江南书香世家,舒家传承百余年,人才辈出,在天下文人心中颇有地位,舒海平本人也是圆融之人,你要悉心听他教导,有事多问,万不可任性妄为……”
太子眼神微动,低声重复:“舒尚书?”
皇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就着丫鬟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两口水,靠在软靠上微微闭眼休息了一息,睁眼看到儿子眼中的不解,唇角微微翘起,点头道:“对,舒海平做你的老师已有三年,与你其余的老师被皇上打压相比,他也不过仅仅是不领差而已,可是所受俸禄却并无影响,你道为何?”
太子沉思一下,沉声说:“一则因为他本人,他是皇祖父时的状元,入仕之后官品上佳,加之他出身书香世家,皇上只怕是有些顾忌他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二则因他行事妥当,三年前舒尚书传授孩儿史经道义,所讲所授甚为公正,皇上想挑剔只怕不容易;三则……是因为舒贵妃吗?”
皇后先是点头,随后又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不舍的看着太子,轻声说:“你说的都对,但是舒贵妃……”她低下头,唇角带出一抹嘲讽:“她也可怜,皇上对她的宠爱也不过是为了让司徒家和舒家对立起来罢了,之所以舒海平担任你的老师三年没有受到打压虽是因我舒贵妃,但是却不过是做样子给众人看而已,只怕我这一去,舒家和舒贵妃就无用了……”
“皇上会贬斥舒尚书和舒贵妃?”太子吃惊的问道:因为担心外祖家势大,所以皇上用舒家制衡,可是如果娘娘……”说到这里,想到母亲即将离开自己,少年悲从心起,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孩子压抑的哭声让皇后心中犹如刀割,枯瘦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垂落在肩头的头发,柔声说:“好孩子,我走后,你外祖家就会退居朝堂,所以你能从司徒家得到的助力少之又少,未来之路,步步艰难,你要慎之又慎!后宫之中,人心险恶,你莫要轻信他人,但却也不必惶恐不安,虽然司徒家暂退,舒家会被打压,但是舒海平及舒贵妃却都是谨慎之人,皇上想要打压只怕也不易,舒贵妃入宫以来虽然行事嚣张,但是她本心尚存,将来可做依靠……儿啊,娘娘不能陪你了,以后你要自己多多保重了……”
窗外一个响雷炸开,雨水瓢泼而下,将天地之间的墨黑连接,晕开在皇宫内外,云板声顺着雷雨声敲响,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皇后殡天……”
第一章
昨日下午一场秋雨,仿佛一夜之间就赶跑了热气腾腾的暑气,竟然有些寒凉。
舒长宁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柳青色的帐子,连日不停的赶路,让她一时之间有点弄不清楚此时身在何处。
“六娘子,可醒来了?”阿珍在帐外轻轻唤到,眉宇间也有些心疼,自从接到让返京的圣谕,舒家就坐船从江南一路赶赴京城,也不管江上颠簸,只让艄公一路快行,六娘子上船就开始晕眩,十几天折腾下来,人整整瘦了一圈。眼看下了船,就快要进京,却在昨日被这场雨中断了行程,只能在距离京都外十几里的这个小驿馆暂且落脚。
听到帐内轻轻应了一声,阿珍一边将帐子勾起,一边指使小丫鬟将昨晚熏好的衣服拿来。
床上已经半坐起来的少女神情还有些愣怔,一头乌发顺从的披在脑后,落在素色的床铺上,柔美清婉、阿珍见状愣了愣神,自从过了十二岁,六娘子五官逐渐张开,容颜更是一日美过一日,未出江南时,在一众的小娘子中,六娘子也样貌也是拔尖的好,可此时再看,阿珍却觉得六娘子似乎比在江南颜色更胜了。
舒长宁伸着手臂半天,见无人给她穿衣,觉得有些冷,扯了扯被子缩了缩,才慢慢醒神,看了看外面依然有些阴沉的天色,轻声道:“雨还在下啊,怪不得有些凉的……”
糯糯的声音让阿珍猛地回神,连忙从引兰手中拿过昨晚熏好的衣服服侍她穿上:“是呢,不过比昨日小了些。”
舒长宁微微拧了拧眉:“不知道今日能否动身呢。”
引兰拿来木屐给她套上,笑道:“大公子昨晚上已经安排给马车加雨毡了,怕是不影响,只是六娘子今日要穿厚些,免得路上着了风寒。”
舒长宁点点头,示意将自己的斗篷从箱子里拿出来,她这段时间因为晕船已经吃了很多汤药了,实在是再也不想喝苦汤药了。
斗篷是今年新做的,章丹色的锦缎绣着芸草莺歌图案的,十分艳丽,花纹配色也绚烂,若是容颜一般的人只怕压不住,但舒长宁长得一副好样貌,雪肤花颜,穿着倒是相得益彰,显得人分外俏丽。
收拾齐整,刚出门就看到正准备下楼的舒孟骏,“三哥……”舒长宁微微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看到舒孟骏还穿着夏袍,便皱了皱眉,捏着他的袖脚道:“今日寒凉,三哥也该加件外衫才是。”
舒孟骏浑不在意的笑了下:“无妨,我又不比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姑娘家,耐不得寒暑。”
舒长宁一噎,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让他身边的佳桃去给他取了一件披风随身备着。
驿馆很小,楼梯陡峭逼仄,昨日上来时到不觉得,可今日站在高处看着楼下,舒长宁居然觉得腿隐隐有些发软。
舒孟骏哼笑一声:“怕了吧?就知道你们女孩子麻烦。”话里虽然多有嫌弃,但还是伸手扶着妹妹走下楼。
天色太早,楼下馆厅中空空无人,舒孟骏哀叹了一声,便歪到桌子上重新睡了起来,舒长宁则走到馆厅的一面墙前细细看了起来。
这座驿馆距离京都不过半日路程,虽小但因为位置特殊,一些长途跋涉从外地进京的官宦、学子便常在此处重整行装,洗去一身风尘仆仆之后才入京。所以这面并不大的墙上,提了许多文人雅士留下的笔墨。
舒长宁的祖父舒晏清是先皇时的状元,文采风流,才华出众,被天下文人视为精神领袖,自从十年前辞官回家,便将满身心思全部用到教导儿孙身上,舒长宁作为家中幺儿,自幼承训,对诗词也颇多喜爱。
题壁上的内容五花八门,但却不乏惊艳之作。一面墙,有外来到京的憧憬、不安、期望,也有离京的无奈、不甘、消沉……有的有人相合,你来我往之间,能看到思想的碰撞和善意的劝慰,有的则独自孤单着,静静的讲述着主任当时的故事和心情。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舒长宁静静的立于壁前,从繁花似锦熟悉的江南来到秋意渐深陌生的帝都,她只觉得心中带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忐忑。
都说她生于京都,幼时也曾在京都生活,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却只有秀美的江南,心中突然有感而发,拿起桌上的笔,片刻之后题壁上便多了一首诗。
刚放下笔,就看到舒孟骐和妻子左氏从楼上下来,见到馆厅之中只有长宁二人,舒孟骐看了眼外面,上前摸了摸她身上的斗篷,感觉薄厚合适,才放心的收回手。
左氏拉着舒长宁的手关心道:“妹妹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很好,许是连日劳顿,到早上若不是阿珍唤我,还醒不来呢。”舒长宁笑着回道,转头看着吩咐下人收拾车马的舒孟骐,问:“大哥,这样的天气也可以走吗?”
“这里据京都还有不到半日路程,若雨再小一点,冒雨赶路也是可行的。”舒孟骐一边回答,一边留心这外面的情况,看到收拾的差不多,便亲自上楼请祖父、父母动身启程。
雨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原本等在馆厅的人见状只能唉声叹气的返回房中,馆厅重新恢复宁静,只剩下坐在馆厅一角的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气质温润,此时神色淡淡的看着外面点线成面的大雨,在有些阴暗的馆厅好像带着淡淡光晕一般的让人眼前一亮。人来了又走,男子慢慢饮完一盏茶,对身侧的随从低声道:“备马!”
随从英喏,他又静坐在半响,起身踱步到题壁前,品读着上面的过往行人所留的诗词。
一篇篇看过去,眼神却在其中一篇上停了下来,笔墨很新,可见才做不久,看内容应是从外入京而作,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对入京生活的忐忑,但最后却又带出几分洒脱的随遇而安。
他不由的轻轻勾唇,和其他对入京生活期待、憧憬的诗词相比,这篇实在是清新脱俗,他看着一旁案几上放的毛笔,提起在后跟了一首。
作罢,又端详一番,将笔放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马鞭,淡淡道:“走吧。”
南平建国已快百年,经圣祖、文宗、平帝三代呕心沥血,于民生息,已是一片太平景象。自文宗九年,取消宵禁至今,京都繁华日甚一日,城内各色店铺、酒楼茶肆、瓦舍勾栏日夜经营,喧嚣达旦。
大雨初歇,但是仿佛并没有对京都造成什么影响,外面的热闹的喧嚣声传进车里,让舒长宁心生向往,趁母亲不注意,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与江南迥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舒曲氏轻抬眼皮看了眼女儿的小动作,唇角微微翘起,却没有阻拦,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何况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看看外面也无妨。
跟在车外的舒孟骏隔着纱帘看到妹妹的小举动,唇角一勾,响亮的在车边打了个马鞭,吓得长宁手一哆嗦,连忙放下帘子,不敢再看。
舒曲氏忍不住笑了出来,长宁气恼的不行,只能忿忿的对着母亲告状:“阿娘,你看三兄又欺负人!”
舒曲氏笑着拢过女儿,整了整她头上的花钗,笑道:“骏朗是不像话!一会儿让你大兄罚他!”
想到长兄手里的戒尺,车外的舒孟骏身体一僵,陪笑道:“阿桐莫气,等安顿下来,阿兄陪你出来逛逛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