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众人浑身僵硬，温度从头顶一路蹿向脚底，消失不见，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寒意。
    这个声音！
    转头望去，大厅的一扇小门里，走出了一个他们熟悉的身影，那是他们最特殊的一个朋友，相识于虚拟世界，曾经给过他们无数的帮助，是沈悟非最为依仗的一股力量，他是人工智能——蚕！
    几人脸色骤变，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里变得清晰起来。
    蚕信步走了过来，微微一笑：“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就见面吧。”
    “你……”乔惊霆咬牙道，“难道你就是韩少金所说的那个组织的代理机器人！”
    “你的智力提升了很多，能一下子抓住重点了，不错。”
    众人面如死灰。在经历了沈悟非就是贝觉明这个真相的巨大打击后，他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震撼了，可一直以来为他们提供了无数帮助的蚕，居然就是组织的代表！
    在这个游戏里，究竟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他们接连遭到两次背叛，而且两次都很致命，他们所以为的真相，一次又一次地被践踏，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要经历这黑暗无边的一切。
    乔惊霆气得浑身发抖：“悟非真的把你当朋友……”
    蚕很人性化地耸了耸肩：“我也把他当朋友，所以我才给了你们那么多的帮助。”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乔瑞都阴声道，“养肥了再宰，是吗。”
    “从比喻上来说，还算贴切，但是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无情。”蚕笑道，“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从你们同时招惹了游戏中的两大公会开始，之后自强不息的一系列举动，都让我很欣赏你们。汤靖川这帮人，瞻前顾后，让游戏的进程停滞了一年多，毫无变化，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打破这一僵局的希望。所以在不违反游戏规则的前提下，我向你们提供了帮助，而你们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果然搅合了个天翻地覆。”
    韩开予厉声道：“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有了贝觉明，你还要杀多少人！”
    “别这么说，我要的不止是贝觉明一个人，而且，说我杀人也是不对的，我其实没有杀过任何人。”
    舒艾的身体直发着抖，被背叛的愤怒和见到杀害至亲、同伴的幕后黑手的痛苦让她双目赤红，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了：“对，你没有亲手杀过人，可是在这游戏中死掉的每一个人，凶手都是你！”
    韩开予想起兰蔓的惨死，想起这两年多地狱般的经历中，所见过的所有流血与死亡，就跟舒艾一样难以克制自己，他大叫一声：“畜生！”而后光速袭向了蚕。
    “白迩，拦下他！”乔瑞都大叫一声。
    白迩知道事关重大，没有计较自己和乔瑞都之间的嫌隙，以不逊于韩开予的速度冲了上去，将韩开予扑倒在地。
    “让我杀了他！”韩开予吼道。
    “你冷静点，他跟系统精灵一样，只是蚕的意识的一个载体，你最多只能多损坏一个机器人，你‘杀’不了他。”
    小渊咯咯直笑：“是的呢，还是这个哥哥聪明。主人的意识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只不过主人比较喜欢这个载体罢了。”
    小深冷冷道：“因为这个金属载体很结实。”
    蚕摊了摊手：“别冲动，你们是杀不死我的。”
    乔惊霆咬牙切齿：“杀不死你，我们就炸了这里，大不了同归于尽，也要把你这个祸害带进地狱！”
    蚕摇摇头：“愚蠢，如果没有我，末日早已降临，是我阻止了‘他们’淘汰人类，是我培养了你们，我之所以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人类免于这场劫难。”
    “你他妈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我们扔进这个游戏里自相残杀？你究竟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
    “我说过，我从未杀过人。”蚕平静地说，“游戏中死去的人，并不能称之为‘死’去。”
    乔瑞都眯起眼睛：“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活着？”
    “当然。”
    “你说什么？！”韩开予瞪大眼睛，“他们还活着？他们在哪里？！”
    “他们的藏象还活着。”蚕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意思？”乔惊霆想起他的藏象系统让他看的东西，在那画面里，乔云凯和系统精灵商量着要提取他的藏象，所以蚕的这句话，让他极为不舒服，又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蚕笑了起来，“这个秘密是人类共同的终极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正是那些知道了这个终极秘密的人，制造了我，来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只有知道了这个秘密，你们才能正确的看待自己。”
    众人深深地看着蚕，不知道这个万恶之源打算说什么，无论是什么，都让他们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蚕摊开双手：“我想告诉你们，人类并不是地球的主人。”
    “少废话，你是要宣传环保吗。”
    “不，我说的是真的，人类并不是地球的主人，那些动物和花花草草更不是，地球真正的主人，叫做藏象。”
    众人心中一惊。
    “什么……意思。”
    蚕眨了眨眼睛：“藏象并不是你们身体里的另一套能量系统，它是一种生命，简单来说，是一种寄生生命，而人类，只是他们的宿主。”
    第262章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蚕娓娓道来：“藏象是地球最初、也最原始的居民，他们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跨维度的生命体，他们在四维空间才有实体，却要在三维空间‘进食’，他们无法直接在三维空间进行生命活动，所以需要寄居在三维生命体上，获取生存所需要的营养。”
    “藏象生命有非常强大的能量，但这种能量之所以强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我们眼里他们看起来很强大。比如，对于二维生命来说，我们作为三维生命体，也像神明一样强大，对于远古人来说，能上天入海的我们，也如神明一样强大，这种强大是相对的，也是我们无论如何无法改变的，藏象生命作为高维生命之于低维生命的强大，决定了他们可以在这个星球的三维空间里为所欲为、呼风唤雨。”
    “那……那我们是什么……”舒艾喃喃道。
    “你们，是藏象生命为了进行生命活动而制造出来的宿主，一个藏象生命通过你们进食的躯壳。”
    “胡说八道！”韩开予的拳头握得咯咯直响，这个认知让身为人类的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惧，“人类是百万年进化而来的智慧生命，是唯一具有思维的高等生物！”
    “啊，你所谓的进化，并不是人类自身的进步，而是藏象生命在制造完美宿主躯壳的过程中，不断的实验罢了。”
    众人如坠冰窟。
    蚕笑了笑：“从人类有象形文字记载以来，纵观历史，从史前的神话到现在的文明，全部都是藏象生命创造的。很多研究历史、人文、宗教、神话、哲学等等相关科学的人都发现，人类的神话，无论地域上相隔多远，文化、语言、人种上差别多大，神话故事的内容都具有互通性，比如，都有创世神，都有神明犯禁，都有神之战争，都殃及凡人，都有末世，举凡农耕、畜牧、繁衍、战斗、水利、冶金等等，也都有对应的神，无论是希腊神话、印——du神话、中国神话，都有大洪水的记载，各个文明的神话体系，只要深究，会发现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古时候的人类活动范围极小，不可能进行文明的传播和影响，这些相似性都是哪儿来的？”
    不同于其他人的激动，乔瑞都很沉默，他知道蚕目前为止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藏象生命究竟诞生于什么时候，恐怕它们自己也不知道，从冥古宙到显生宙，从古生代到新生代，它们跟着这个星球经历了无数的大灾难，也曾几近灭绝。最终它们发现，无论是细菌还是草履虫，海鱼还是恐龙，都太蠢了，寄宿在这些地球原有的三维生物身上，寿命太短，想要繁衍生息，就必须夺取这个星球的主导地位，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在三维世界里建立文明。”蚕平静地叙述着，“于是藏象生命决定制造一种生命，把自己的智慧赋予他们。只有拥有智慧的生命，在这个星球上建立发达的文明，使其能够丰衣足食、健康长寿。于是，他们开始长达几百万年的尝试。”
    “人类……是被制造出来的……”
    “没错，最开始并不是人类。”蚕说道，“藏象生命尝试过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你们觉得山海经里那些动不动就虎爪鹰头、三眼六臂的生物很奇怪吧，那都是藏象生命制造出来的试验品，当然，最终证明，它们都是失败的，不适合作为藏象生命的宿主。可它们活了下来，与后来的人类始祖共存，于是才有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后来，藏象生命决定制造一种跟自己的形态相仿的生命，你们在洗神髓的时候，已经看到藏象生命长什么样子了，人类就是按照它们的外形模拟出来的，最开始是猿人，然后是原始人、智人……藏象生命发现，直立行走可以解放双手从事生产和制造，于是让人类站了起来；排汗可以帮助人体调节温度达到恒温，有助于各种生产和生命活动，于是让人类去掉了厚皮毛而全身布满汗腺；神经元越多，能够进行的思维复杂程度就越高，于是让人类的脑垂体变大……”
    众人听得直发毛。
    “藏象生命为了给自己制造完美的躯壳，经过了百万年的测试和调试，最终才有了你们现在所享有的固定形态，而藏象生命也确实得到了好处，他们授予你们智慧，让你们发展，于是人类逐渐变成星球的主宰，数量越来越多，寿命越来越长。当一个人类死亡后，藏象生命就会抹除在这个人类身上留存的东西，进入下一个新生人类的身体，继续过它的寄居生活，有的时候抹除的不干净，于是那个人类就有了所谓‘前世’的记忆。”
    乔惊霆忍不住将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生命，而这个生命实际上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宰，可是，可是他有着极的思想啊！
    蚕似乎一眼就看透了乔惊霆在想什么：“没错，人类有自己的思想，这是人类的福祉，也是在人类被创生伊始，就埋下的祸根。”
    乔瑞都沉声道：“人类的思想，跟藏象生命的思想发生了冲突。”
    “说是冲突，未免太看得起人类了，人类从任何一个方面，都完全无法与藏象生命抗衡。”蚕说道，“不过，人类拥有思想这件事，确实让藏象生命有些矛盾。作为四维生物，藏象生命纵然有通天的本领，在三维空间能够施展的也非常有限，它连进食都需要借助三维生命的身体去完成。它创造人类的时候，赋予人类思维的能力，教授人类基础的知识，让人类在漫长的岁月里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发展，只有在重要的时刻才会进行调节，比如发现人类的生产能力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就制造瘟疫一类的灾难，削减人口，发现统一集权的制度能让人类稳定发展，就发动战争。人类不能发展得太快，因为文明程度越高，就越接近毁灭，也不能发展得太慢，否则可能灭绝于各种天灾人祸，藏象生命长期以来把持着这个度，给予人类的知识也是有限的。可是人类的思想发展，还是远远超越了肉体和文明。”
    乔瑞都说道：“人类的发展历史如果画成一条曲线，前几百万年一直处于平稳中微弱地上升，在有了文字之后，开始高调上升，越接近现代，曲度也越是陡峭。最近几年，人类科技十年的变化倍率，相当于古时候几百年的变化倍率，相当于远古时候几万年的变化倍率，近代人类的发展正在以疯狂的速度攀升。”
    “对，思想的能力是藏象生命赋予人类的，可思想变化无穷，它可以从一演化成无数。中国人的思想爆发是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你可以把那段时期看做人类真正的开化，因为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人类开始思考天、地、人、自然的关系，因为那个时候，人类开始意识到了藏象生命的存在。”
    “他们……意识到了藏象生命的存在！”
    “没错，他们把人类制造得太聪明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人类没有思想，就无法达到建立文明的目的，而人类有了思想，并且思想能力越来越强之后，就不可避免地发现了藏象生命的存在。”
    “人类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了解藏象生命的？”
    “战国时期的学术大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藏象生命的存在，模模糊糊地触碰到了宇宙的真谛，而后人继承他们的思想，不断地钻研，究竟什么时候确认了藏象生命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有几百年了。至于说了解，人类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藏象生命，只不过了解了一点皮毛罢了。”
    乔惊霆深吸一口气，跟所有人一样，他接受了蚕所说的一切，因为它们几乎天衣无缝：“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选择对抗的？”
    “近代。”蚕说道，“人类会吃打虫药，去除体内的寄生虫，一个智慧生命，是无法忍受另一个更高等级的智慧生命寄居在自己给体内，影响着自己的思想、乃至人类的发展的，于是人类试图想要对抗藏象生命。可怎么对抗、如何对抗，耗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去研究、去摸索，那些修佛、修道、修身的人，都是在探索藏象生命。这是个极少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他们成立了一个‘组织’，专门研究这个惊天的秘密，并且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了下来，终于在近代，发现了在人类体内唤醒藏象生命的方法，让人类的肉体和藏象生命结合，获得巨大的力量。”
    “藏象生命知道吗？”
    “当然知道。因为人类一旦在肉体里唤醒了藏象生命，就代表着藏象生命被人类控制了。洗神髓这个过程，用科学来说，是把身为四维生命的藏象生命进行降维打击，强行和身为三维生命的人类融合，一旦这么做，人类就反过来成了藏象生命的主宰，而藏象生命不再能进行所谓的轮回交替，它和这个人类绑定了，如果这个人类死了，它也会死。”
    “藏象生命怎么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当洗神髓这种行为只发生在少数几十、几百人身上的时候，它是可以容忍的，毕竟不影响几亿人、或者说几亿个藏象的生命活动，可到了现代，情况开始失控了。”
    “发现藏象生命的人越来越多？”
    “也是，也不是。”蚕道，“洗过神髓，我们称之为觉醒者的人，在了解了藏象生命的皮毛之后，明白人类不可能战胜藏象生命，最好的生命形式其实藏象已经用几百万年的共生共存告诉他们了，维持现状是他们长久以来的共识，于是藏象不追究那区区数量的人类觉醒，那些人类也自觉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可到了现代，人类科技的发展不受控制地飙升，对于宇宙的了解越来越深入，逐渐发现了多维宇宙，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藏象生命的实体很快就会暴露在人类面前。”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当人类同时拥有了‘看到’藏象生命，和将藏象生命降维打击的能力时，每个人类都可以反过来主宰藏象生命，成为神，就像你们一样，这严重威胁了藏象生命的安危，你们觉得，它们还能坐视不管吗。”
    “藏象生命打算做什么？”
    “他们可以做很多事，瘟疫、灾难、战争，藏象生命为了保守自身的秘密，可以让人类文明倒退千年，虽然这会让很多藏象生命失去宿主，但却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更多的藏象生命。甚至，万不得已的时候，藏象生命可以制造一种新的生命，取人类而代之。你们明白吗，一旦人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会迎来大灾难、甚至灭亡。”
    一番话让众人纷纷战栗起来。
    “那你……”乔惊霆额上冷汗直冒，“你在这个游戏里，制造了几千上万个觉醒者，难道就不怕藏象生命察觉吗？”
    “人类现在有64亿人口，一万人跟64亿相比算什么呢。当权者已经用主流科学力量发现了藏象生命，并且正在加以利用，他们会制造更多的觉醒者，如果我不通过这种方式培养厉害的觉醒战士，就没有与他们战斗、阻止他们走向毁灭的能力。”
    “等等。”乔瑞都抓住了重点，“你是组织的代理人，那组织的其他人呢？他们拥有那么强大的觉醒力量，难道非得用这种方式对抗当权者？以他们的能力，自己就能成为当权者吧。”
    “他们都死了。”
    “什么？！”
    蚕淡然地说：“你觉得组织为什么要制造我呢？”
    乔瑞都略一思索，突然瞪大了眼睛：“他们……被藏象生命杀死了？”
    “不，我前面说过了，一旦洗过神髓，人类就反过来主宰藏象生命了，藏象生命没有能力杀死自己的宿主，组织的人，死亡原因大部分都是肉体局限到了。觉醒之后的人类，目前为止的最长寿记录是318岁。”
    “就算组织的人死了，也该后继有人吧。”
    “组织觉得不断地制造觉醒者，是在挑衅藏象生命，于是于现代停止制造觉醒者。”蚕微微一笑，“组织希望能够将这个秘密掩埋，让人类和藏象生命永远共生共存下去，毕竟，他们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可是他们也担心，自己并不是唯一知道藏象生命的秘密的人，于是他们制造了我，我是人工智能，我体内没有藏象生命，而且，我不会死，我将继承他们的遗志，消灭威胁人类种族的力量，守护这个星球万物的和谐。”
    第263章
    乔瑞都深深蹙着眉：“组织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机器人？”
    蚕歪着脖子看着他：“你对机器人有什么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