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我有这么好笑吗？”陆斯羽反问，瞪大了眼睛怒视庄锦寒。
    “羽弟你真是……”庄锦寒的笑容更深，但总算收敛了嘴角明显的笑意，只留下眼里的笑，“我们说正事吧，刚羽弟说到哪里？”
    陆斯羽瞪了他一眼，但庄锦寒嘴角的笑已经收敛，他也不好继续发火：“我说，有很多衙差在盘查进出山的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山贼跑了，他们在盘查是否有山贼浑水摸鱼，可是我却看到他们跟王叔的人吵了起来，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叔的人？是小舅手下的王叔？”庄锦寒终于严肃了一些。
    “嗯，这次我来边境，就是王叔带我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这次的事很不对劲。”陆斯羽皱眉，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可真的要让他说出个头头道道，也说不出来。
    “听你这么说，我想或许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庄锦寒说道，神情愈加严肃。
    “怎么说？”陆斯羽坐在一旁，认真听讲。
    “这件事要从一个多月之前说起，”庄锦寒看着陆斯羽，认真叙述，“在一个多月之前的某一天，我们收到消息，说是山贼抓了许多百姓，作为知府衙门，把百姓救出来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我就带了一些人，想要探听山贼的去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山贼仿佛知道我会去查，在半路埋伏，有几个衙差为了救我还被山贼杀了。”
    “这些衙差没问题？”陆斯羽问道。
    “不清楚，但是那些山贼确实不知道我的身份，”庄锦寒说道，“我被抓了之后，就被山贼关押在一个地方，之前被山贼抓的那些百姓就被关在这里，每天凌晨，我们就会被叫起来去挖坑，一直到所有人精疲力尽才会被放回去，所以一直都没有精力逃跑。”
    “但是后来还是想办法跑了？”陆斯羽知道肯定有这一茬，以庄锦寒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嗯，有一次山贼的看管很松，我们就想办法跑了，结果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衙差。”庄锦寒皱眉。
    “那个衙差？”陆斯羽大概猜到了当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我头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那些百姓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一直以为衙差是假的，我们中了山贼的圈套，但是我却认为未必。”庄锦寒认真说道。
    “如果那个衙差是真的，就说明衙门里有人跟山贼是一伙的！”陆斯羽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衙差确实是往山贼所在的地方去，是我莽撞了。”庄锦寒低声道。
    “谁能想到路上遇到的衙差会带来这样的后果，”陆斯羽说道，又想到守在入口的那些衙差，“如果衙门里真的有人跟山贼暗中勾结，我刚刚看到的那些衙差可能不是为了抓山贼，而是为了找我们！”
    “或许，或许衙门里真的有人跟山贼狼狈为奸。”庄锦寒也皱眉。
    “我突然想到，”陆斯羽开口，“之前我说让府衙里的孟大人帮忙派人找你，他一直都推脱，可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打击山贼起了兴趣，兴致勃勃说要将山贼一网打尽。”
    “孟大人？”庄锦寒反问，对于府衙里的人，他显然要比陆斯羽熟悉得多，“孟大人一向胆小怕事，且很少参与到府衙的事务中，这次竟如此积极主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斯羽立即说道。
    “看来我们这次不能随便回去，即便我们回去了，孟大人那里恐怕还有后招。”庄锦寒说道。
    “现在出入口那里有衙差等着，如果真的像我们猜的那样，是孟大人在搞鬼，我们就不能从那里出去，不过这附近想要出去也并非只有那一条路。”陆斯羽说道。
    先前就说过，这附近都是山峦，虽然大路来说可能真的只有那么一条，但想要出去完全可以翻山越岭。
    “就算我们出去了，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府衙，孟大人完全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多了救我和剿灭山贼的功劳，倘若孟大人当真与山贼勾结，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证据，解决孟大人这个隐患。”庄锦寒皱眉道，府衙里有人跟山贼勾结这件事可大可小，他能勾结一次就能勾结第二次。
    “现在山贼都被孟大人杀了，我们再想找到证据恐怕很难。”陆斯羽想到之前看到的场景，在孟大人的亲自指挥下，对那群山贼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先前他还觉得虽然残忍了一些，但面对穷凶极恶的山贼，灭了他们也无可厚非，如今看来，恐怕是早有预谋。
    “看来孟大人是打定主意即便是我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回到府衙，也拿他没办法。”庄锦寒总结道。
    “那个孟大人特意派衙差等在出入口，也是故意引庄哥出现，不管庄哥知不知道，他也有一定的主动权。”陆斯羽想了一下，缓缓说道。
    “或许这就是他的打算，只是如果不是他这么大费周章，我恐怕不会想到衙差的事与他有关。”庄锦寒皱眉。
    “这个孟大人的心计真的很深。”陆斯羽之前还只是怀疑，但是跟庄锦寒谈了之后，就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毕竟一个人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改变，孟大人前后不同的性格，就已经暴露了一些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我上任，就觉得孟大人很不简单，只是我上任那么久，孟大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我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他性格如此，现在看来，他藏得比我能看到的还要深。”庄锦寒叹气。
    “嗯，所以说昨天那几个针对庄哥的人恐怕也是孟大人派来的，如果是山贼，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会追过来。”陆斯羽想到昨晚的这件事，突然恍然大悟。
    昨天被追杀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违和感，可却找不到原因，如今想来，如果那些人是孟大人派来的，那一切都能说通了。
    “这一切全靠羽弟，如果不是羽弟在，说了那么多孟大人的情况，我恐怕不会发现孟大人的阴谋，而且还会直接撞到孟大人手上。”庄锦寒认真看着陆斯羽，眼里满是认真。
    “这个……额……那个……”陆斯羽结巴着，突然又看着庄锦寒露出了笑容，下意识吼出声，“你别笑！”
    “嗯？”庄锦寒疑惑。
    “庄哥你别笑，看着很不习惯。”陆斯羽说着，偏过头避开庄锦寒的目光。
    “好，我不笑就是了，接下来我们或许可以去山贼窝看看的情况，或许还会遗漏一些线索。”庄锦寒认真说道。
    “嗯，嗯，好。”陆斯羽立即点头，又回头看着庄锦寒，“你……你别看着我。”
    明明是他回头看庄锦寒，却让庄锦寒不要看他，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理取闹。
    也是在这时，陆斯羽猛然反应过来，他之前吼庄锦寒是因为怕，但是怕的却不是庄锦寒的笑容，而是他的眼神，庄锦寒的眼神中仿佛只有他一人。
    之前的话是开玩笑的吧，庄锦寒不是承认了是开玩笑的么。
    不能想多了。
    对，绝对不能想多了！
    第140章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陆斯羽慌张地转移话题。
    “此处不能久留, 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庄锦寒说道。
    “可是你的身体？”陆斯羽突然想到庄锦寒的身体情况, 又开始心生担忧,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庄锦寒能安稳地呆在知府衙门, 好好休养, 这么想着, 他也忍不住说出口，“或许我们可以先悄悄回去，让大夫先看看庄哥的情况, 其它的事我们可以另行定夺。”
    “不行, ”庄锦寒摇头，“这次追杀我们的人如果真的是孟大人派的，他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一旦我们露面, 他又会有新的打算，到时他彻底转明为暗，我们再想抓到他的把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说的也是，”陆斯羽皱眉，“这样吧, 我再出去看看情况, 找一找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说着, 陆斯羽就打算出山洞，然而他刚一动作，手腕就被庄锦寒牢牢抓住。
    “羽弟何时做事如此莽撞了？”庄锦寒问道。
    “我哪里做事莽撞了？”陆斯羽立即反问, 做足了占理之人的面子。
    “好好好，羽弟做事没有莽撞，只是此事仍然不能太过随意，”庄锦寒眼里带着笑，认真分析道，“倘若如我们猜测的那样，孟大人与山贼勾结，又如我们想的那样，山贼处留有孟大人的把柄，如今最着急的是谁？”
    “孟大人自己。”陆斯羽立即说道。
    “所以说孟大人此次让官兵挡在出入山的口子，不仅仅是为了抓我们，也是为了在第一时间找到证据。”庄锦寒认真说道，对这个猜测有八成把握。
    “如果早知道孟大人有这个打算，之前我就不会想出火烧的点子。”陆斯羽有些后悔，他说呢，为什么孟大人突然对剿灭山贼来了兴致，恐怕就是因为他想出的这个点子。
    原本陆斯羽的打算只是将那些山贼一网打尽，而孟大人的打算却是在将山贼一网打尽的同时，不留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丝毫对他不利的蛛丝马迹，用火攻再合适不过。
    “在那种情况下，火攻的点子很好，”庄锦寒认真说道，算是肯定了陆斯羽的计谋，“山贼穷凶极恶，以知府衙门里的那些衙差而言，根本没有能够与山贼正面对上的能力，而火势一起，反倒是早有准备的衙差们更有优势，剿灭山贼也容易多了。”
    “如果是别的方法，或许可以留下证据。”陆斯羽说道。
    “如果是别的方法，孟大人也不会让你我见到证据，”庄锦寒也说道，“那几间屋子太过明显，孟大人的人要搜一搜，也很容易，所以屋子里的证据我们无论如何也拿不到，我们和孟大人都要找的应该是那些被山贼藏起来的证据。”
    陆斯羽看着庄锦寒，耳中听着他一点一滴的分析，因为之前的事一直加速的心跳终于趋于平稳，他也能安然面对庄锦寒。
    “按照孟大人现在做事的动作来看，显然他也没有找到那些被山贼藏起来的证据，当然，也有可能山贼并没有将证据藏在别处，可是我相信孟大人很清楚，那些证据一旦被找到，对他而言将是灭顶之灾。”心跳平稳了之后，他的脑子思绪也再次回归，直接做出了分析。
    “聪明！”庄锦寒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说的好像我什么时候不聪明过一样，”陆斯羽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现在山里肯定有很多孟大人的人，我们现在出去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庄锦寒说道。
    “是啊，坐以待毙怎么能行，”陆斯羽说着，又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这边境也会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不管在哪里，只要人心有恶意，就会有恶性，”庄锦寒起身，“我们先出去看看，看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
    “嗯，”陆斯羽点头，主动说道，“我刚刚爬到上面走的，现在？”
    “抱紧我。”
    “啊？”陆斯羽茫然。
    “抱紧。”庄锦寒拉着陆斯羽的手臂，环在自己身上，确定陆斯羽已经抱紧之后，他直接拉开洞口的遮挡，纵身往下一跃。
    “往这边走。”庄锦寒带着陆斯羽跳下之后，又紧紧拉着陆斯羽的手往一旁走去。
    陆斯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庄锦寒拉着走，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距离还能这么轻松跳下来。
    厉害啊！
    “走这里，山贼的窝方向。”陆斯羽刚刚感慨庄锦寒的厉害，就眼看着庄锦寒把他往远了带，连忙开口。
    “不愧是羽弟。”庄锦寒也没有因为自己带错路而赧然，直接往正确的路走去，顺便说道。
    这下轮到陆斯羽无奈了，他总不能说他是看过周边地图的吧。
    这么想着，他悄悄看向庄锦寒，却注意到庄锦寒一本正经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红晕，难道是因为带错路不好意思了？
    陆斯羽这么想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庄锦寒哪里是因为带错路不好意思，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两人从头到尾一直牵着的手，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他发现庄锦寒的不对劲显然不是很容易。
    在陆斯羽的带路下，两人一路上都很顺畅，除了偶尔会遇到一些人以外。
    “刚刚那个是衙门里的人。”两人又躲过一劫之后，庄锦寒轻声道。
    “那人身上没有穿衙差的衣服，所以说这件事果然是孟大人在搞鬼。”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现在这会儿两人几乎已经肯定孟大人别有用心。
    “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不小心被戳穿，孟大人完全可以解释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庄锦寒再次说道，两人一路躲藏，走的路已经越来越偏，但也躲过了不少人。
    “即使我们被抓？”陆斯羽皱眉问道。
    “嗯，即使我们被抓，然后又被我们逃离，孟大人也依然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释。”庄锦寒说道。
    “看来这个孟大人比我们想象中要难缠许多。”陆斯羽承认他小看那位孟大人了，他还以为孟大人只是单纯胆小怕事，没有心计，但如今看来，孟大人哪里是没有心计，只是将心计藏得很深罢了。
    “别说是你，我来边境一年多了，也是第一次看清孟大人的为人。”庄锦寒感慨道，没有在陆斯羽面前隐瞒自己的失误，如果他早就发现孟大人与山贼狼狈为奸，就不会发生之后一连串的事。
    “如今我们在暗，孟大人在明，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所以完全可以反将一军。”陆斯羽说道。
    在他眼里的庄锦寒从来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会受伤，会失误，也有不擅长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更清晰地了解庄锦寒的情况，即使他有很多方面不够出色，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仍然将许多事做到了完美。
    “嘘——”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庄锦寒将陆斯羽拉到自己身后，悄悄往前探去。
    “果然有人。”陆斯羽说道，这个情形并不在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在找东西，”庄锦寒低声道，“看来孟大人确实有很重要的把柄落在山贼手上，所以才会不惜一切想要找到。”
    “希望那些山贼没有那么蠢，把重要的证据藏在屋子里。”陆斯羽看着那片被烧成焦炭的地方，以及那几间烧毁了的屋子，这些……都是他的杰作，他当然不希望山贼的证据毁在他手上。
    “希望如此。”庄锦寒也点点头，他们都很清楚，即使这片没有被烧，证据也会被孟大人的人提前拿走，但他们还是希望山贼没有把证据藏在这里，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找到证据的机会。
    “不止是我们这么想，孟大人恐怕也这么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斯羽猜测着孟大人的想法。
    “他们过来了，我们先走。”庄锦寒突然说道，立即拉着陆斯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