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先不提这繁衣,只说清波门王家酒楼众人。原来自上元节后,酒楼再开,小九几人又添了新菜,名唤蟹酿橙佛跳墙的,备受青睐。原来那聂意娘穿越前最喜欢厨娘穿越,虽然自家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却背了好几个菜方,等到了酒楼又请桂姐几人试验,竟调出个好味道。没多久这两样菜就成了台柱,又因食材反季,亏得王卖瓜韩汀娘等人帮衬,才不至于告罄。
因这穿越意味甚浓的菜色被做出,又闯出大名,没几日就有体验者,探头探脑地来酒楼认亲。有说自家厨艺精通,穿越前就是大厨的,还有说自家会养虾蟹,过冬也不怕的,这些还算能手。
其他的就差些,像只看过美食节目,吹嘘是特级厨师,结果试菜时点着灶房;有说当惯服务员,还在五星酒店实习,结果用袖口拂过碗碟,被客人投诉,林林总总,闹得嫣娘心烦。
嫣娘虽不喜这些乱糟糟的人,满嘴甚么“这都绍兴九年,你竟没遇着男主”,“我站韩游女主西皮的,田箭女主也行,怎么一个都没对”,但也晓得一味龟缩就要被吴家吞掉,还是先壮大酒楼的好。
至于那些满嘴乱沁的,刚来时还乱说乱道,没几日都哑了声儿。小九说他们被天罚了,才出不得声;那些特级厨师,五星酒楼的,也就是别地的称呼,不足为奇。嫣娘本就忙碌,也没放在心上。
等过了这阵,粗粗一算,一共多招三十多人。李婆婆桂姐等人俨然成了小头目,连聂意娘手下也多了两人。这些新人自家抱团的多,与原酒楼的人往来较少,只对嫣娘小九十分兴趣。没过几日,张小九是女身的消息开始传出。
李婆子听了,直接把那人拧出来,凿头大骂:“真是个眼瞎,那张三官有娘子,怎是个女身?你是自家没婆娘,见他清秀,就想迷了罢”。
那人先前因好奇进过男风馆,被人撞破,好小倌的名声是有的。如今听得这话,众人没疑,只说这人心存不良。
那人见高薪工作就要黄,忙告起饶来,说自家灌了几口黄汤,竟乱说起来,真是该打,下次再犯这病,自家直接走人,也不怨谁。
旁边有人叫了声:“翟哥,你上次说…”,被他一手捂住,低低道:“好兄弟,玩笑话哪是真的,今晚请你个酒道歉罢”。
捧珠听得这话,只说自家官人瘦弱些,就被人说成女娘,这不明晃晃欺负人。那翟小哥见捧珠哭成个泪人,又被几个女娘盯着,只得在大堂里向张小九道歉,并捧茶给他。
小九接了那茶,说道:“翟小哥也只误认了,原不是大事。再说大家来到王家,每人又持了几厘的股,还不是要一起往前奔”,嫣娘也道:“小九是我干弟,男女我怎会不知,大家别在乱传了”。
众人听了,连连应承,便都散了。等到夜里,打烊收工后,白日里那翟小哥带着两个伙计,在西后院长凳边闲谈。
一个长手长腿的道:“翟哥,那春欲滴里张小九本就是个土妓,怎么女扮男装起来,还当了三掌柜,这他妈运气也太好了吧”。
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道:“就是,还不让人说。哎,那个什么捧珠的,该不是女同吧,到了晚上两人床上磨起来,也不知是啥样”。
那翟小哥站起来,右手往嘴上伸,正要吸却发现没烟,不禁骂了句脏话。那长手长腿的笑道:“这是烟瘾吧,我刚来也是,第二年才戒掉,可受了老罪”。
又说:“翟哥,这酒楼虽然工资高,你也没必要向个女人赔罪,等咱组起人来,又有武器,这临安还不是咱说了算,那啥,枪杆子里出政权嘛”。
那翟哥冷笑道:“还组团打怪,屁!我刚来那年本有个秀才老爹,又有几亩田,结果上黑市一问,好嘛,一只火器一百两,根本买不起。等我自家做了火器,被里长家崽子看到,说是要谋反,害得赔光田地,秀才爹也被气死,一转眼只剩我一个”。
“虽说这原身有个童生功名,却不顶屁用,税也免不了。我本就是个做外卖的,哪写得毛笔字,不被发现就不错了。有个也穿的,向我夸他从小上书法班,还不是年年考年年挂,听说今年他家要花钱帮他捐个哩”。
那虎背熊腰的道:“考功名有啥好,硕士博士都找不到工作哩,这里一些进士还不是排队等官做。我就瞧不惯那李盛,也就是个秀才,尾巴翘得天高,比我邻居家那个还气人,真恨不得打他一顿”。
那翟哥道:“打他一顿?有屁用。穷的还是穷,富的还是富,我总算看透了。不论是现实还是古代,全是这样,人家在清波门有房有买卖,就比咱家强。听说女主善心,咱们在这堂口混饭吃,比外面受苦强”。
长手长腿的道:“翟哥,别丧气呀,你会做火器,再做几个卖了,还不是分分钟成大富翁。咱们叫上几百人,拿火器一冲,没几天这城上就要换大王旗了”。
那翟哥瞧他一眼,拍他脑袋道:“兄弟,造反文看多了吧,几百人顶个卵用,肯造反的体验者也凑不够几百人吧。再说土著你敢信?不告密都算良心了”。
又说:“高中历史民国那会,几次城市起义都失败,你还看不透这块大地的屁民尿性?就算打下城头,人家勤王之师一来,还不是樯橹飞灰湮灭。再说金兵还南下呢,咱们就别去给大楚添乱了”。
那虎背熊腰的夸道:“嘿嘿,不愧是翟哥,上过高中的就是不一样”,又说:“我也没啥野心,就是瞧不惯李盛那人,前日那个和秀才也是酸气冲天的,听他说话累死了”。
那翟哥道:“他再咬文嚼字,起码还算温和,你还没见过那郑屠哩,连我也想当一回鲁智深了”。
那长手长腿的叫道:“你们歪楼歪哪了,不说别的,她张小九凭什么吃香喝辣,当剩女就够了,还霸着个女的,妈的真浪费。男的当掌柜也就罢了,她一个女的我就不服,今天还假仁假义装什么好人,真特么恶心”。
那翟哥道:“别管是男是女,人有钱有权就是大爷,我为赌一口气丢了工作才叫傻哩。人有本事的,一人搂十几个老婆,咱没本事的,能哄到妹子肯嫁,哪朝哪代都算体面人。那些留不下后代的,才是被自然选择的可怜虫哩”。
见那长手长腿的还在气呼呼,翟小哥道:“这有啥可气的,你以前宅家里打游戏,没遇过恶心领导。张小九还算客气的,我以前在外卖部被人排挤,忙得像狗,还被那个主管骂得一头狗血。”
“再说哪有王霸之气一出,各位美女投怀送抱的。说实话,那些文晚上看看撸撸就行,真要信了,那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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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酿橙是《山家清供》记载的,作者林洪,号可山,南宋【晋江】安仁乡人,绍兴年间进士,没有具体出生年月,绍兴九年可能25-35左右,备受排挤。一次自称林逋(和靖先生)七世孙,但林逋不娶不仕,梅妻鹤子(无后代),当时人嘲笑他,甚至有人还作诗:和靖当年不娶妻,只留一鹤一童儿;可山认作孤山种,正是瓜皮搭李皮。
但清代施鸿保《闽杂记》里,嘉庆二十五年,林则徐任浙江杭嘉湖道,主持重修林和靖墓,发现一块碑记,记载和靖有后代。所以制作家谱有人公证真的很重要呀。
☆、第72章 桌上落红花
话说那长手长脚的龚伙计听得, 虽然心里不服, 瞄了眼翟小哥身上的腱子肉,倒是无话。过一会儿,又冒出一句:“她张小九改变剧情,竟是疯魔了, 连积分也不要,南宫幽梦也不治治她”。
翟小哥道:“说那积分,好像攒一千得个解毒丸, 攒一万得个甚么衣服或者美容丸的, 攒十万抽奖一次,听着是好,对我却无用,那张小九估计也这样想。虽说这是个虚拟游戏, 现实**不受伤害,但横死在此总要受点罪,咱们还是安分做人罢”。
那龚伙计叹道:“我如果早点想到, 也不攒那积分, 在酒楼规模小的时候混进来, 说不定挤掉李盛, 当上二掌柜, 娶得王富美, 可不就是人生巅峰了”。
那翟哥笑道:“你想得真美,男主男配能放过你,人现在一指头就能碾死咱们几个, 还不夹着尾巴低调些。再说也就几十年的事,我在这里偷学些厨艺,等回去将外卖做大,也是小老板一个”。
那虎背熊腰的熊伙计道:“翟哥,说实话,我这三年遇过多少老乡,没你这样仗义又交心的。那三国里不有个三结义吗,咱们也来一个”,又自说自话道:“我最小些,就是黑张飞三弟了”。
那龚伙计听了,也想靠着这棵会做火器的大树,便自愿当忠勇的关二爷。
翟哥见这熊的熊,蠢得蠢,本不想答应,但又一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再说自家引得小弟来投,也是有男主潜质的不是,便学了那大义模样,在后院好容易寻到棵枯枝小树,三人便在树下叩拜起来。
等成了兄弟,关系立马不一样。不是说一起扛枪同窗嫖女娘,关系才最铁么,三人在一家酒楼,算是同窗;等劝着大哥做火器,就是扛枪,剩下的,就是寻花娘了。
那龚伙计眼珠转定,便咬牙掏出银子来,说是请大哥三弟一起去开荤。那熊三弟一听,满脸涨红,□□都激动得胀起来,一看就是个处男;那翟哥虽说了几句破费有心,也是没几下就洋洋自得,男人嘛,有本事的有人请嫖,没本事的守着童身吧。
那三人商议定,就溜出去了。看着三人离开,西后院有人出来,喃喃自语道:“奇怪,这柴火有什么好拜的,还说自家是关帝爷,真是不知所谓”,李小黑一边感叹,一边把那乱插的柴火提溜回灶房,省得蕊娘明日辛苦。
先不提那超级低配版的刘关张,只说那仗义救人的童剑客。原来自那日刘家赌坊出手,童剑客挥剑的风采震慑住嫣娘秀娘。
等回到酒楼,嫣娘聊起赌坊,都要赞几声,又封了一千两给童剑客。那剑客不要,只说喜欢王家酒水,每每来喝。王姑母见这凶神又来,头痛病再次复发,躲在楼上不出来,王老娘也唉声叹气,只说牡丹花被黑狼狗盯上了。
彩虹听得,插嘴道:“伯娘,那剑客不是凡人哩,能夜行千里取人头,神油一擦就化水的”,又说:“不对,那秘药擦在人头上,也有化作拳头大的梨子,味道可好哩”。
王婶娘听得,怒道:“这甚么乱七八糟的,还人头梨子,还滋味好,你整天看女诫怎得看出这个来”,又说:“那妇行是甚么,背一遍我听听”。
彩虹急得冒汗,又推个肚痛,娘快放手,不然就排到身上了。王婶娘只得放手,还催道:“赶紧回来,我还要听哩”。
彩虹一溜烟跑走,直在大堂团团转。聂意娘看得眼晕,问了缘故,又翻了翻书,笑道:“这有何难,这妇行也就一两百字,你打个小炒,侧着身站,有小抄的那手背着你娘,不就过了”。
彩虹大喜,又问聂意娘怎会这等妙法,聂意娘笑道:“我以前也被先生逼着背书,就这样蒙过的”,彩虹连连称赞。
小九见彩虹离开,笑道:“原来你语文课这样过的,我可惨了,每次坐在第一排,前面也没个遮挡的”,又说:“坐后面的才好哩,等前面人都背过来,自家这段也瞄会了”。
聂意娘道:“那时还怨这怨那,等到社会上,才发现背课文是最容易的”,又问小九:“你想家吗”,小九道:“怎么不想,有时遇到难处还被子里哭哩。不过这体验也好,就当是多赚几十年寿命了”。
又说:“我已派人去打听你妹妹们,这个月就该有消息”,聂意娘道:“大恩不言谢,我只支持你和嫣娘罢”,又道:“你想过酒楼的出路么,感觉一直树大招风也不好”。
张小九道:“如果一味忍让,只会让恶狗们都来咬,还不如趁势做大,如果能搏上去也罢了,搏不上去就护住楼里人,寻个清净地避一避”,又说:“总感觉过几年有事发生,又不记得是甚么。对了,岳飞是何时死的?”
聂意娘道:“我只记得是哪年的除夕夜,在风波亭被杀的,只是风波亭好寻,时间却是不知”,小九道:“那从今年起,每年除夕去风波亭看看,若能救则救,只是要有个会功夫的”。
聂意娘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瞧,那不就是个会功夫的”,小九顺着看过去,原来是童剑客,正吃佛跳墙吃得香哩。
聂意娘道:“这剑客虽是旧衣破裳,却每每要最好的酒,最贵的菜,竟是个不差钱的”,小九回道:“他护人一日赚千两,一年接两单就够花用了,只是不剃胡不修面,邋邋遢遢,那发油油腻腻,也不洗洗”。
聂意娘听得,悄悄问道:“王妈妈说他看上东家,是也不是”,小九低声道:“看上也无用,这两人根本不是一路,嫣娘齐整,这剑客又不修边幅,秀剑劝他几次,也不见他换衣裳”。
又说:“郑秀剑前月想拜童剑客为师,那剑客却说只收男徒,秀剑不服气,那剑客只说你有丹田么,女子本就卑弱,被男人护着就好,打打杀杀的与男子争名,功利心太强了罢,气得秀剑再也没上门”。
聂意娘吃惊道:“居然有这样一说,那玉女神剑,灭绝师太的,竟都是杜撰么”,小九道:“也不尽是,二郎庙的新庙祝也是个练剑的,说是和禁军教头打平手,秀剑假说自家表妹学武,花了银,讨来本书,每次还请毛婉妁当托-她本是余姚人,庙祝认不得,学了个把月,都说体内有感觉”。
聂意娘听得有趣,也要去学,小九笑道:“咱们都去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还是她俩先学,再来传给我们,等人人都强身健体,有恶事也有份保障”。
两人正说到兴头,却见那剑客留了朵红花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安婆子怕闲汉们看到,又编排东家,便将那红花袖起,一言不发地收拾起桌子。
张小九和聂意娘看得无语,面面相觑。小九先道:“这是告白么,只留个花儿,被人捡走又是一出狐狸红花的公案”,聂意娘道:“我不知道说甚么好,只觉得此举不妥”。
等嫣娘收到红花,也不知如何是好,忙叫来小九舜娘出主意。小九道:“嫣娘你不好出面,还是我去说,你只将自家意思告诉我即可”。
舜娘笑道:“见过红叶流水传情诗,还有遗个香囊帕子的,总得有诗词题在上面,哪有只丢个花儿的,还不如扔个果儿,咱嫣娘也当个女潘安”。
嫣娘急道:“人家当你是个正经人,才请来出主意,谁知你竟编排起我来”,那舜娘连忙告罪,说道:“你若心许,我便寻几个心腹伙计,替你俩打理新房彩礼,让你母亲心满意得;若是不想,也请个有德有才,与他交好的,私下缓缓说了,他也就接了”。
嫣娘道:“虽说他那日救了我,可我也只敬慕他的义气剑术,若是要真过一生,恐是不协。我定要撑起王家,做大酒楼,不论嫁不嫁人,这点不变。但他说过不喜女娘争强好胜,前日那次是事急从权,以后万不许这样”。
“我听得这话,反驳说酒楼是我心血,怎能随意撇下,他说他一年几千银,虽比不得酒楼利银,也颇能过得去。又说我人物齐整,又有调理,等到他家,定能持好家业”。
舜娘道:“其实他这话也不差,一些女娘还向往这种日子哩,只是你不是那样的”,又说:“不论怎样,他的邋遢毛病是改不了,除非家里仆妇勤快,又有人耳边时时催促,过个三年五载的许能改好”。
嫣娘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只这有德有才,与他交好的,该怎样找”,舜娘正在思索,小九笑道:“那剑客不是不斩老弱的么,咱就请李婆婆出山,定能以一当百”。
舜娘笑道:“每次嘴仗都要寻李婆婆,她人也老了,若没个接班的,以后怎得好”,嫣娘道:“我看桂姐近日学得有模有样,何香儿也伶牙俐齿起来,这两人若能出师,倒也不差”,说得舜娘小九都笑起来。
那李婆婆听得自家要去劝说童剑神,虽然心中打鼓,嘴里却下意识应承下来。等真要上战场,却是颤了几颤。
捧珠劝道:“干娘若是害怕,便不去了,也没人说嘴”,李婆婆道:“不行,我这将近六十年从没砸过招牌,怎能晚节不保”。
舜娘道:“婆婆,那晚节不保不是这样用的”,李婆婆道:“好舜娘,我正头脑乱混混,这次不要上课了”。
众人见那李婆婆走到童剑客面前,粗声大气道:“你这后生欠我十两银,先到后院说罢”,那童剑客瞧都不瞧她,只丢个十两在李婆婆脚边,继续埋头吃菜。
李婆婆怔了怔,又道:“后生,我也是个七老八十的人,怎能把银随便往我头上丢,万一压了命火今日躺倒,你赔得起么”,那童剑客听得聒噪,把一袋硬邦邦约么百两的银,往李婆婆身上一丢,倒是砸婆子个脚疼。
李婆婆原先还胆怯,如今被砸,气得冒火,叉腰骂道:“你个癞头烂衣的,满脸大胡还贪看娇艳女娘,仗着是男子就随意欺人,难不成男的长双脑子,硬生生比女娘高明不成”。
又道:“你这样混丢银,别说那人,婆子我都懒得理你,既然这话说明,你自家省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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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床头掷红缨
话说李婆婆气头上骂了两句, 又见那剑客沉着脸, 一双利眼扫过来,自家竟像是被泰山压住,半分也动不得。
李婆婆心中叨咕,这剑客果真是毛婉妁说的, 有那甚么剑气,自家像被蟒盯住的虾蟆,连个眼儿都眨不得, 眼见那剑客去摸剑, 李婆婆心里一横,一头撞过去,俗话说兔儿也蹬鹰哩,我这一身老肉, 也能过几个回合。
谁知那剑客只是取了剑,身子一侧闪在一边,倒是让李婆婆扑了个空。那剑客怒道:“你说我贪看女娘, 你又不是嫩骨朵, 往我身上扑甚”。
李婆婆正揉着撞痛的肩膀, 听得这话, 立刻挺起胸脯, 鼓足气势道:“谁扑你哩, 我是怕你又丢个甚么阿花阿叶,惹得旁人指点”,又说:“童剑客, 婆子我劝你一句,命中有时终须有,人还是得往前看”。
童剑客听得,道:“你不必说,我晓得了,自后一别两宽,有缘再会罢”,便飞身走了。偏扬起一阵灰土,呛得李婆子咳嗽,骂道:“走路也没个正形,给谁扮俊哩,婆子我年轻四十岁都不睬你”。
捧珠忙扶起李婆子,众人都围上来,捧茶的捧茶,顺背的顺背。旁边一个食客耳尖,听得“往我身上扑”,“有缘再会”,“给谁扮俊”,不禁打趣道:“怎得李婆婆,这黑汉子竟看上你不成”。
李婆子正嘴里过着茶,听得这话,一下子喷到凑得最近的彩虹身上。那食客见了,又疑惑道:“若不是你,那会是谁,甚么阿花阿叶的,该不是你家那个甚么梅香罢”。
李婆子忙让捧珠带彩虹换衣,又转头道:“就是婆子我,这有甚么,北面王半城都嫁个小三十的,我就嫁不得?”
那食客笑道:“那王半城有个小官哩,你能下崽?你崽子全死了罢。再说那汉子比你小了四十罢,若你真嫁他,我家产与一半与你”。
李婆子气得满脸涨红,啐了一口,骂道:“你那点子还不如我一年红利,妆甚么金主,再说我家儿女若不是金兵杀了,早打你个满地找牙”,又被触动心肠,竟掉了泪,呜咽起自己早丧的儿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