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陆江南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许是夜色浓重，便给了人倾吐的勇气，敢把那些白日里不敢说的话全都说来。他淡淡一笑，嗓音温纯：“那个时候，上海的大街小巷都是你的广告海报。我只要坐在这里，透过玻璃往外一看就能看到你。那里，”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大高楼，“一到晚上，上面的大屏幕就会亮起你的手机代言照片。有时店员都下班了，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只是看着你的照片，也够了。不觉得无聊，反倒很享受。有时一看就是一晚上，能一直坐到天亮不合眼。”
    颜瑜希捏着包带的手一紧。尽管心里翻起了细微的波浪，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变化。若不是眸光微微一闪，还真的看不出她内心细小的触动。
    “可后来……只是坐在这里看看你的广告海报都变成了一种奢侈。”陆江南颤声道，苦涩一笑，“因为事故之后没多久，他们便换下了你的各种海报，那上面，开始出现一个个我不熟悉的面孔。明明之前随处可见你的脸，直到后来，连一片衣角都找不到了。”
    “我好怕他们会忘了你。可后来一想，其实就算全世界都把你忘了也没关系，至少，你永远在我这里，”陆江南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他凝着她的眼，淡笑，“一辈子都不会忘。”
    颜瑜希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继而细微地、不易察觉地轻轻叹息一声。她看了眼外面，站起身，轻声道：“车来了。”
    陆江南闻言收起过分泄露的情绪，也站起身。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助理，哑声道：“嗯，上车吧。”
    深夜的上海相比起白日的喧嚣多了一丝宁静。颜瑜希与陆江南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酒店楼下，两人一起下了车。
    “你住在五楼吧？”陆江南看了眼身边的人。
    秋夜里风微微有些凉，颜瑜希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嗯”了一声。
    陆江南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不用……”
    “穿着吧。”陆江南不由分说就揽着她的肩往酒店里带，“等你进屋了再脱下来给我。”
    虽然一瞬间被温暖包裹的感觉让人很舒服，可颜瑜希还是想要挣脱开，也想要把身上的衣服拿下来还给他。
    但他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就这么半搂着她进了酒店，进了电梯。
    颜瑜希索性也就不跟他耗这三两分钟了，反正一会儿就回房间了。
    陆江南一路给她护送到房间门口。
    颜瑜希脱下身上的外套递回到他手里，有些尴尬道：“谢了，你可以……回你房间了。”
    陆江南接过衣服搭在臂弯里，看着她挑了挑眉角：“瑜希，我今晚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我知道。”她点头，“你放心，我就当你喝多了说胡话，过了今晚，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不是。”陆江南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胡话，我是酒后吐真言。”
    颜瑜希眉头一皱，微仰起脖子直视他的双眼。
    陆江南微低着头，看着女孩仰起来的脸。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好像没怎么变过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睛，他曾坠入其中无法自拔，如今亦是。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他深知用手捏起来的触感有多么柔软。视线滑至微启的红唇和因仰头而优美得如同天鹅一样的脖颈，这些地方，他都曾留下过无数的吻，尤其是那白皙漂亮的脖子，他种了记不清有多少草莓。
    可眼前触手可及的人，这个曾经他拥有她全部的爱的女人，如今，却是连说句话都变成了奢侈的妄想。
    陆江南笑了笑：“瑜希，我想吻吻你。”
    “嗯？”颜瑜希愣了下。可还没等她回过神便感觉男人的气息一下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怀抱温暖又有力。
    那两片她曾经描摹过无数次的薄唇直直地印上了她的唇。
    她睁大了双眼，手脚并用地推开了陆江南，想也没想伸出手照着男人的左脸“啪”的一声甩过去一个巴掌。
    她一边擦着自己的唇一边怒吼：“你有病啊！”
    陆江南被她扇了一巴掌，脸便微微有些右撇。他笑了笑，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左腮，转过脸看向满眼愤怒的女人。
    男人嘴角的笑有几丝邪气，那眼神好像在回味刚才那个一瞬即逝的吻：“不给我亲也没关系，明天咱们有四场吻戏，我肯定会亲个够！”
    颜瑜希本就瞪得很大的眼睛又圆了几分：“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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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情投入
    “卡！卡！卡！”赵思河猛地扯下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甩在桌上，整个人站了起来，脑袋也从监视器后伸了出来，手里的剧本“啪”的一声摔倒桌面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前面的颜瑜希，“你才拍戏吗？！拍个吻戏还扭扭捏捏的！能不能拍！不能拍立马给我收拾铺盖卷儿走人！今天一上午不干别的光拍你们俩的吻戏了！ng多少次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全剧组都在等你俩！好意思吗？！”
    颜瑜希让他这么指鼻子一通臭骂，委屈得眼睛都要红了。
    她瘪着嘴，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角，视线微垂看着地面。
    吻戏拍不好能怪她吗？还不是陆江南！
    吻就吻，还偏要伸舌头！镜头下的吻，双唇碰一碰意思到了就ok，哪有他这样儿的？颜瑜希深刻怀疑他是借机吃她豆腐。可她是有苦不能言，还不能说什么。所以只能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到最后明明是定情之吻愣是让颜瑜希演出了一种恶霸欺压良家妇女的感觉。
    “还有你！陆江南！少在那偷笑！”赵思河捋了捋有些乱的发型，“要谈恋爱，出了我的镜头你爱怎么谈就怎么谈去！但你现在在拍戏！就给我有点拍戏的样子！我要是再发现你借机欺负女演员，你也跟着小颜一起卷铺盖走人！”
    陆江南收起嘴角的笑，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没想到老赵炮火开到了自己这儿。
    陆江南挠了挠自己鼻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止不住笑出声。颜瑜希脸红得像是要熟了一样，周围人的笑声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继续拍！今天这条拍不过谁也别想吃饭！”赵思河甩下一句话便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颜瑜希松了口气，直起腰板儿，冷冷瞪了一眼陆江南便也去一旁休息了。
    陆江南挑挑眉，笑着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颜瑜希喝了口水后便把水瓶扔给小助理，转过身看着陆江南，语气不善，“没有自己的休息区吗？”
    “有啊。”陆江南笑了笑，“但是这条戏一直过不了，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我准备来找你探讨探讨，省的一会儿还得挨骂。”
    颜瑜希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儿，恨不得吐他一脸。她冷笑：“哪里有问题你不知道？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江南搔了搔眉角，笑得像个得逞了的老狐狸：“我这不是情难自禁嘛。”
    “你！”颜瑜希觉得，如果不是教养束缚着她，她现在一定会骂出一串脏话，顺便问候问候陆江南的十八辈祖宗。
    “好了，别生气别生气，”陆江南顺了顺她的后背，“我下把尽量控制住还不行吗？”
    颜瑜希拍开他的咸猪手：“滚开！别碰我！”
    陆江南收回手：“好，不碰你不碰你。”
    “陆江南！我警告你！”颜瑜希右手食指指着陆江南的鼻子，“你要是等一会儿还像之前那样耍无赖，大不了这电影老娘不拍了！你也甭想我再跟你多说一句话！”
    “那我要是规规矩矩来，你能多跟我说几句话吗？”说着他还挑了挑眉，眼睛微微发亮看着她，“要是一条过，你能让我抱一下吗？”
    颜瑜希只觉天灵盖都要被他气炸了，顺手抡起手边装着水果的乐扣盒砸向他：“抱你大爷！”
    陆江南迅速反应连忙躲开，心惊胆战地看着地上的桃子、葡萄还有水果刀，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敢扔啊？”
    “滚！”
    “好好，我滚，我滚。”陆江南怕她下一次直接扔个炸/弹过来，连忙跑开了。
    剧组其他人大眼瞪小眼，满眼的八卦。
    看来，咱希妖精还是个野蛮女友，而平时看着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碰上喜欢的人了也能像个流氓一样不要脸，而且关键还怕老婆。
    真是天下奇闻，天下奇闻。
    两人这么一通折腾，也没怎么休息十分钟就过去了。
    颜瑜希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化妆师在她脸上补妆，她就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复跟自己说了不下五十遍的“莫生气”。
    “化好了吗？化好了赶紧过来！”赵思河坐在监视器前，忽然嚎了一嗓子。
    化妆师吓得手一哆嗦。
    “内心强大一点。”颜瑜希微睁开眸子，不咸不淡地跟化妆师说道，“别给我眉毛画歪了。”
    那边赵思河还在大声豪气地撒着火，这边颜瑜希却是气定神闲。化妆师不禁佩服，真是厉害。
    等到全部准备就绪后，颜瑜希便立刻屏蔽掉眼前人的脸，尽量把他想象成自己的偶像，只求立刻进入状态争取一条过。
    “三！二！一！action！”
    “这次……谢谢你了。”美丽妖娆的女人勾了勾唇，手中的酒跟男人的碰了碰。
    陆江南也笑了，转过脸：“应该的，你是嫂子，救你是我的义务。”
    颜瑜希微微一挑眉，仰头灌了口冰凉的啤酒，倚在栏杆边看着眼前沉静宽阔的黄浦江。江风吹起女人一头黑色长发，颇有种随风而去的飘渺感。
    “嫂子？”女人冷冷挑起红艳的唇角，“你大哥女人多了去了，嫂子这个称呼我可担不起。”
    男人笑容一僵，喝了口酒：“可你是大哥最器重的女人，不是吗？”
    颜瑜希挑起眉尾，转过脸看向这个从加入帮会开始就一直少言寡语的男人。小伙子挺帅的，帅的有点儿不像是干这一行的。可偏偏他又总是冷着个脸，行事风格也是心狠手辣，让人不敢轻看了他。
    “我十六岁就跟着你大哥了，到现在也快十年了。运过毒、杀过人、也吃过枪子儿。像今天这样跟条子正面对上，以前在山里也有过几次。所以命这个东西，我从不多求，多活一天是一天。但只要活一天我就随自己心意想怎么活怎么活，决不亏待自己。所以你大哥总说我花钱大手大脚不顾身后事。”女人眸子冷漠，笑意森凉，“我拿命换来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我是年轻，可这小半辈子也见识过了数不清的人。”她淡淡看向他，“浩子，你跟我们，不一样。”
    男人握着酒的手一顿。
    “你知道吗？你入帮会第一天我就注意你了。你跟他们特别不一样。他们最喜欢的是喝酒抽烟吹牛逼，夜生活无非是三五一群地去泡妞。可是你好像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颜瑜希细长的手指轻点手里的易拉罐，染成黑色的指甲在男人视线里晃来晃去。
    陆江南隐隐感觉后颈留下了一趟冷汗。
    女人忽然歪了下头，往他身前凑过来一步。
    男人脊背一瞬紧绷，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滑到腰后。
    女人微启红唇，倾吐芬芳。葱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挑起男人的下巴，呵气如兰：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表面正经、内心变态的混蛋。”女人眼尾轻扬，邪魅妖冶，像个吸食人精魄的狐狸，“征服你，一定很有成就感。”
    男人后腰的手一顿。
    “你喜欢我。”女人语气肯定，“每次在帮会里遇见，你总是会偷看我，我都知道。”颜瑜希尖细的手指轻轻刮了刮男人柔韧有弹性的唇，“还真是巧，我也挺想试试你的味道的。”
    男人身后的手缓缓放下，微微有些错愕，没想到自己这点隐秘的心思竟早就被她发现了。
    “你是大哥的女人。”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女人轻笑一声：“可我也是他的得力战将，我想泡男人还不用经过他的允许。”
    颜瑜希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心里抖了一下便硬着头皮凑近男人，微微侧过脸，在那双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陆江南微讶，却是立刻伸出手揽住女人纤细的腰，低下头加深这一吻。
    起初颜瑜希内心还是很抗拒的，很怕他再次借机吃她豆腐。
    可是这一次他却规规矩矩地只是吻着她的唇，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微阖着眸，神情沉醉又决绝，一时让人分不出来他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