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十二娘再次举剑向前,她的剑从来一往无前,刺穿眼前的一切障碍,可是在面对执庭的骨剑时,却好似陷入泥沼,胶着的挣脱不能。不过片刻,骨刀上就沾满了她的鲜血。身上伤痕再添的十二娘不见凝重,反而忽然大笑,她仰天横剑,剑身如练,忽而化为冰霜般的巨剑。她的冰霜巨剑打在执庭骨刃之上,执庭只觉有万顷山峦压倒,无边寒意逼人,手中骨刃凝结寒霜,又蔓延到手臂。他一手挥袖挣开剑锋,震碎手中坚冰,骨刃再次生出变化。
只见骨刃上生出两排如同鲨齿般的副刃,绞向十二娘的冰霜巨剑。
二人你来我往,在高台上的这方天地间不断奏响着剑击哀鸣。
穹顶上的血影更重,晗阳秘境之中哀鸿遍野,又逐渐归于寂静。鲜血即将落满高台周围的空茫,浓稠的鲜红马上便将与高台边缘重合。
“咔嚓。”
一声轻响,执庭一柄骨剑碎裂断开,同时他一臂也软软的耷拉下去。而十二娘也不见轻松,她身上伤痕更多,可她却是越战越勇,受伤越重攻势越凌厉。
忽然间,穹顶上的血红符文发出莹莹光芒,与此同时,巨棺中浮现出三颗灵珠虚影,分别飞射向穹顶三个角。穹顶之上共有五处虚影分布,此刻却只填满了三处,还有两处黯淡无光。
执庭败势已露,见到此等情形,不由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猝然在剑刃即将相击时,撤去了周身所有灵力护持,将自己暴露在十二娘剑光之下,坦然的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惊变突生。
剑刃刺入胸口,滚烫血液飞溅。锯齿骨刃入体后,瞬间夺去生机,体内脏腑都被搅碎。那剑刃穿过血肉的声音,还有侧脸溅上的鲜红,都让执庭笑容陡然凝固。
他望着手中穿过师父心口的骨剑,伸手摸了摸脸上鲜血。
冰霜之剑碎裂,恢复原状的熹微剑摔落在地,发出的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个骤然出现的静默。
“……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要主动撞上来,师父,你骗我?”
十二娘单膝跪地,一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又如何。”
“你的阵法……我看的懂,以这一万多人为祭,用五颗神珠为引,以四相七星和合阵为应,抽取生机毁灭整个晗阳秘境和蓬莱遗岛。唯一的生路只有一个,就是阵眼所牵引的人,身怀两颗神珠之力的最后一人将得到这个死地所有的生机……我不傻。”
执庭唇边血线溢出,握住她的肩,声如泣血,“你什么都懂,为什么不能成全我。我杀你一次,所以这次你杀我,我们师徒就不相欠了……”
十二娘忽的艰难抬手接住了他一滴眼泪,“人世间的情与仇,怎么可能……算得清。”
如果为了她心中的公平和正义,她该在这里杀了执庭,然后按照他的意思,去主持大局,恢复修仙界生机,可她终究是人非神,最后还是不忍不愿杀他。
“在我无数次的预想中,师父都该杀了我才对。”
十二娘张口,又吐出许多鲜血,轻声道:“你就当这是师父对你的……惩罚。”
“今后,我只希望你……不是执庭,不是……瀛洲山主,不是……蓬莱遗民。你从出生开始就背着的责任,现在……都可放下,因为你这条命是延续自师父,师父将它还给你,所以,放下,活着。”
“我一辈子都在……追求人世的正义,但这次,就让我作为人,自私一回……”
“执……”
心口绞着夺取生机的骨剑,单膝跪地的人最后一声呼唤还未说尽,便已无法再次开口。在血光和金光映射中,温度尚存的尸体化为两道金光,投入穹顶,黯淡两处依次被点亮。
独自跪坐在地的人失神望着面前空荡,沾血骨剑与澄澈明净的熹微剑散落在地,无声悲鸣。
阵法完成,大地发出震颤,高台周围的血池动荡,独坐高台上的人终于颤抖的伏倒在地,发出悲极恸哭。
——
“快看,那是……蓬莱秘境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67章 67
那一日, 东海海面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遮天蔽日的尘嚣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众人只能看到在一片血色和金色的光芒中,钧天丈缓缓在风旋中出现, 随即寸寸碎裂,又在风中变成尘埃, 落入了东海的滚滚波涛中。
等到一切散去,尘埃落定,东海海面上只飘散着一些浮冰, 没有尸体,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进入秘境的一万多修士,全数遇难身亡, 在修仙界引起了巨大的动荡。
因此事起于瀛洲,无数人逼上瀛洲仙山讨要说法, 瀛洲一时陷入危机, 最后瀛洲则容上人主动走上问天台, 受天雷击身之苦,并愿意永囚瀛洲下的死寂之间, 这才稍稍平息众人愤怒。
随即, 因为各大仙山福地所死之人太多,内乱频发,各处都陷入了争斗, 再无人有心力组织讨伐瀛洲。而且四大仙山内部分裂,各不齐心,瀛洲战力又保存的十分好, 无人牵头,此事只能匆匆落幕。于是在则容主动担罪被囚之后,修仙界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是坊间仍有许多人怒骂此事源头,曾经的执庭上仙。
“若不是他,怎么会死这么多人,身为瀛洲仙山山主,处事不当,惹出了晗阳秘境这种祸害,害了如此多的性命,若不是他已经死了,非得让他站出来对那些枉死修士们下跪道歉。”
“发生这种事,谁都料想不到,执庭上仙自己也已经死在秘境之中,更何况此事怎么能将错全部归咎于执庭上仙呢,本就是自己选择的事。”
“怎么不是他的错,我看你就是自己认识之人没有死在那秘境里才会这么说,要不是执庭,我们的亲友怎么会知道晗阳秘境,怎么会进去,又怎么会死?!”
“死得好,要我说瀛洲就该多死几个人,光是则容一人囚于死寂之间,这惩罚真是太轻了。”
“你若是不甘,大可自己逼上瀛洲去,在此空口白牙说些什么。”
不止坊间,瀛洲之中也有不少弟子怒骂执庭上仙与则容上人,责怪他们二人引出这等祸事。于是曾被则容厌弃的胞弟则存,还有曾忤逆执庭又被则容下令追杀的昭乐,就成了瀛洲新任的执掌者,代掌山主之责。
短短时日,外界变化如此之大,令人不适。则存与昭乐师兄妹二人,至今仍未接受这个现实,多次询问则容未果之后,还亲自带着许多瀛洲弟子在东海中寻找。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寻找的是执庭上仙和瀛洲弟子尸身,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想找的是自己一去不回的师父。
然而,东海之大,翻遍每一寸,都不见想寻之人的踪迹。
——
“金宝!”
瀛洲遗香径上,一个娃娃大声应道:“唉!在这呢!”
昭乐走过来,见他坐在遗香径旁的一块大石上,问他:“今天的法决背了?坐在这干什么?”
金宝摇摇手上厚厚一沓法决,无聊的摆腿:“都背完了,十二娘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说等我背完法决就回来,现在我都背完三本了,她还不回来,其实你骗我呢吧,她是又一个人跑出去玩了,嫌我麻烦不肯带我才把我扔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