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话说着,沈千衣的手已是伸向瓶口,作势就要拔下瓶塞。“你要做什么,住手!”眼看着瓶塞已经活动,赤炎宗长老又惊又气,就算明知道沈千衣是在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出言拦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沈千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笑着把瓶塞又按了回去,气定神闲道:“大长老,你慌什么?莫非……你是知道这瓶子里有什么?”
此时此刻,已是由不得赤炎宗长老再反驳。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五宗试炼向来都是赤炎宗的一个心结,作为唯一一个可以和九华宗相抗衡的超级势力,赤炎宗一直想在五宗试炼上有所作为。可是九华宗前有城不夜,现在有常蓦尘,五宗试炼的第一名似乎一直无缘。
就在赤炎宗宗主为此苦恼不已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赤炎宗宗主在探寻一处上古遗迹的时候,无意中结识的一位药师。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在炼丹上的造诣更是炉火纯青,他与赤炎宗宗主颇为相投,在得知他正在为五宗试炼的事情而犯愁之后,便主动给了他二十个这样的瓷瓶,并嘱咐他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打开,不要轻易使用。
拿着这二十个瓷瓶,赤炎宗宗主如获至宝。而他当然也不会全然相信那个神秘的药师,所以回到宗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一瓶做了实验。
实验的结果是惊喜的,同样也是可怕的。瓷瓶里装着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散于空气被人吸入之后,就会使人陷入长时间的癫狂状态,别提继续战斗,就算是保持清醒都是极难。
赤炎宗宗主很清楚,这种手法并不光彩,但他却真的很难抗拒这种诱惑……随后,赤炎宗宗主将剩下的十九个瓷瓶分发给了修为最高的十九名弟子,并嘱咐他们一旦瓶口敞开便立刻抽身离开,直到空气中药性挥发完毕再回来。
听了赤炎宗长老的话,苏君棠微微蹙眉:“那个药师是什么人?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他修为难测,炼丹亦是一流的话,我们不该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才对。”
“你们不要这么看我啊,”眼看着所有人都因为苏君棠的这句话而目光陡变,赤炎宗长老连忙摇手,委屈道,“这都是宗主他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魔修。”就在赤炎宗长老话音落下后,韩启修忽然道,看见好多人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脸色一变之后,他淡淡垂眼,继续道,“这种药我曾见过,在一个魔修的手里。”
“这种药闻得少只会暂时丧失心智,变得癫狂,但若是长久接触,便会入魔。”
第99章
“竟然还有这种事?”浮华寺长老捋着胡子, 略一沉思之后忽然皱眉, “那依着韩峰主之意, 常少侠竟是入魔了?”
“没错。”
“胡说!”
韩启修和沈千衣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但随即韩启修便冷声叱道:“沈千衣, 你是在和谁说话, 你无法无天惯了,是不是都忘了你的身份!”
“可常蓦尘他没有入魔,他只是——”
沈千衣终究还是顾及韩启修的身份, 饶是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破口大骂韩启修死不要脸,却也不得不暂且忍下这口气, 好生解释着。可韩启修却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与不是, 你把你手中的瓶子拿来,我一看便知。”
沈千衣面露不愿,可毕竟韩启修说他曾经见过,给他看一看也是应当。她踌躇了一下,然后便在韩启修不耐的催促之下把瓶子交给了他。
韩启修从沈千衣手中接过瓶子, 仔细观察了一下, 然后点了点头, 道:“没错,就是这种瓶子。底部带有黑色暗纹,是一种有着特殊含义的标志。”说到这里,韩启修便面向廖渔歌禀报道, “宗主,常蓦尘现在的情况尚不明朗,但保险起见,我建议先将他看押起来,等待从长计议。”
“这……”廖渔歌微不可见地皱眉。常蓦尘是他的亲传弟子,他是断然不信他会入魔的,可若真的如韩启修所言,常蓦尘的入魔并非所愿,而是因为药物所致……
就在廖渔歌只不过稍一犹豫的空挡,除了隐仙谷之外的其他人已是按捺不住。
魔修——在修真界就像一个诅咒的存在。
千百年前的那次仙魔大战,虽然在场的并没有人真正参与过,但他们从小所接受的训导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们,魔修是怎么样一种残忍而且引人唾弃的存在。
魔修现,人人得而诛之。
“廖宗主,你不会是想包庇这个魔修吧!”
“尘儿不可能是魔修。”廖渔歌目光一凝,抬眼看向说话的那人,声音中已是隐含怒意,“我的徒儿我自然清楚,何处轮得到你们来置喙!”
“廖宗主,并没有人说常蓦尘就一定是魔修。”浮华寺长老幽幽叹了口气,道,“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洗清和试炼释毒事件的联系,现在又疑似入魔,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先隔离起来方为上策。”
“就是啊就是,我看九华宗今天就是要保这个魔修了!”
“我说他修炼速度怎么那么快,世上怎么可能有二十岁的元婴初期,原来是修了魔道。”
“依我看啊,那个廖宗主这么极力维护这个魔修,怕不得整个九华宗都有问题呢!”
“你还真别说,失踪的那一百多个人里,好像还真没有几个九华宗的人,难道真的是九华宗陷害的我们?”
……
在场的大能哪个不是耳力聪慧,这些并没有被刻意掩饰过的“窃窃私语”自然是悉数进到了廖渔歌的耳中。
“师兄……”场面已是有些失控,凌岫雁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面色担忧地望向廖渔歌。
廖渔歌脸上的表情依然沉静如水,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么骑虎难下。常蓦尘是他的亲传弟子,他自然是绝对不想按照那些人所言处置常蓦尘。可他是一宗之主,如今的这种场面,如果他真的要维护常蓦尘到底,那以后九华宗在修真界将如何立足?
魔修不比其他,如若常蓦尘只是犯了个错,他就算顶着压力也一定会将他保下。可若涉及魔修……
“看来宗主师兄已经有了决断?”韩启修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久久不语的廖渔歌,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廖渔歌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此事尚未有定论,且先将常蓦尘看管起来,我会亲查此事,给各位一个交代。”
“廖宗主这样就不好了吧,事关魔修,兹事体大,我看大家还是一起审问得好。”
“张老儿你莫要太过分!”
廖渔歌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被人逼迫关起来常蓦尘已是触及他的底线,这些人竟然还不知收敛,还要继续和他谈条件。他已是怒极,长袖一拂,正要继续大骂,就被旁边的韩启修打断了话语。
“宗主师兄,我看常蓦尘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慢慢商量,当务之急是不是先把他关押起来?”
“韩启修?”廖渔歌就好像初识他这个师弟一样,缓缓地念出他的名字,眼睛一眯,“你——”
“师弟只是秉公处事而已。”韩启修自然知道廖渔歌在想什么,但他却毫不在意,脸上一副坦然的神态,直直回视廖渔歌,目光毫不躲闪。
“好好好,真是好。”廖渔歌简直气笑,他点着头,道,“真是我的好师弟。好,今天是我输了。来人,带你们大师兄下去。”
“楚桓!”
“圣女!”
廖渔歌的话音未落,四下便响起好几声惊呼,却是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安静地扶着常蓦尘的楚桓忽然拔剑而起,站在了常蓦尘的身前。虽然他口不能言,但神情与姿态却无一不表明他的态度。
“楚桓,你不要冲动。”苏君棠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在看到楚桓将视线转向他之后,暗中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常蓦尘的事情我不会不管,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放下剑,好吗?”
苏君棠的话让楚桓目光颤了颤,但他很快就摇头拒绝了,握剑的手反而更加用力。
“苏医圣,我看你也别白费心思了。美人虽美,可却显然已经名花有主了。”苏君棠向九华宗求亲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赤炎宗长老还以为苏君棠依然对楚桓痴心不忘,于是哈哈一笑,“苏医圣,不过是一个女人,如果你觉得可惜,我们赤炎宗也有很多女弟子啊。”
“谢谢,不必。”苏君棠脸色沉了下来,他看都不看赤炎宗长老一眼,冷冷说道。
“哼。”在苏君棠那里碰了钉子,赤炎宗长老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苏君棠,而是对着楚桓道,“不过一个小小金丹巅峰,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楚姑娘,你若再执迷不悟,就是包庇魔修之罪,也是要连你也一块抓的!”
楚桓冷冷瞥了他一眼,根本不作理会,任由四下里各种话语的传出,却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就在这时,旁观了一会儿的韩启修忽然说道:“嬛儿,你是不是在外面历练久了,忘了你的身份?”
什么意思?
楚桓微微皱眉,韩启修的这句话颇为不按常理出牌,他总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问题,却又猜不透韩启修究竟想说什么。
可笑的是,“楚嬛”是韩启修一手带大的,可他却根本不懂唇语。也许在他看来,楚嬛不过是个早晚会用废的容器,所以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既然韩启修看不懂唇语,楚桓也不想和他说话,所以便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嬛儿,我早就和你说过,虽然你扮作女儿身,可是却是男子,你这么维护常蓦尘,可是对他动了情?”
韩启修的话句句感慨,甚至最后还叹了口气,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多么为弟子操碎了心的师尊。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他的这点表演了,因为在场的上千人,都已经被他刚刚所说的另一件事情而惊呆了!
什么,他们没有听错吧!楚桓,楚女神,这个被捧上神坛的圣女,他,他,他竟然是个男人!
这个消息无异于九重惊雷,使整个场地所有人在诡异地静默了三秒钟之后,炸开了。
四下的声音犹如轰鸣般在楚桓耳边嗡嗡作响,可他却无暇去听,而是怔怔地看着韩启修,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他的不受控制已经让韩启修感受到了危机,这个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从没想过,韩启修竟然会选择用毁掉他的手段来试图重新掌控他。
狠,果然够狠。
楚桓轻轻侧头,入目的是沈千衣呆住的表情,他垂眸,并没有解释,而是无声地笑了起来。
好你个韩启修,既然你选择了此时此刻公开,那就别怪他要争个鱼死网破了!
手心一转,楚桓的左手之中已是多了一物,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抢先一步,将那颗丹药吞咽下去。
人群中有人大喊:“他吃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自杀吧!?”
“事情还没结束,我怎么可能去死?”一声轻笑突兀地响起,那声音清扬优雅,并不粗犷,却很明显是男子的声音。他的话语里明明带着丝丝嘲弄,却好像连每一个字都会让人心颤,他道,“师尊,既然你想说,那我们就不妨再多说一点儿吧。”
第100章
“师尊, 你现在在这里公布我的男儿身份, 更是指控我早已知情。如果我真的还是那个哑巴, 估计就真的百口莫辩,为世人所唾弃了吧。”
楚桓冷笑一声,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无一不是韩启修在后面推波助澜,挑起来的事端。他城府深沉,自以为掌握一切, 坐在后面稍稍扇一扇火,然后就看着众人为此乱成一团。
今日之事他定是做过无数假设, 所以才能这么运筹在握,仿佛所有的事态变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现在, 楚桓就是要打破他的这副假面!
“怎么, 你看起来很惊讶?”楚桓抬了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能说话了,毕竟当初可是你亲手把我毒哑的!”
“一派胡言!”楚桓能说话绝对是出乎了韩启修的意料,而让他更惊恐的是, 当年他给楚桓下毒毒哑他的时候, 他不过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可他会什么竟然会连这个都知道!可即使如此,韩启修却决不会承认,他恼怒地呵斥着,说道, “嬛儿,我知道你恨我当着这么多人面公开你的真实身份,可你也不能因此而倒打一耙冤枉为师!”
“我冤枉你什么了?是冤枉你将我毒哑,还是冤枉你为了隐瞒我九阴之体的秘密而将我当女孩儿来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楚桓根本不给韩启修喘口气的机会,将一件又一件的事实统统倒了出来。
说完了这些埋藏了太多年的秘密之后,楚桓竟然诡异地觉得松了口一气。他扫了一眼四下的众人,将他们的神情姿态尽数收入眼中。
如果他真的还是不能继续说话,那么事情的发展也许真的就会像韩启修所预料的那样。他会变成一个世人口中不知廉耻,明知道自己是男人却还是用女人身份去勾|引他人的婊|子。
然后一代“女神”瞬间跌落神坛,以前飞得有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痛。被世人唾弃嫌恶,然后韩启修还可以打着师尊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替他拒绝苏君棠的求亲,然后带他回山美其名曰闭门思过实则控制起来。
用不了多久,一个臭名昭著的楚嬛就会被世人所遗忘,即使偶尔有人提起,也只不过骂上几句,却不会有人去想他现在过得怎样。
这就是韩启修在打的算盘,借由五宗试炼的这几天挑起事端,不光可以除去常蓦尘这个让他嫉恨的天才,还可以重新控制楚桓,想得真是有够美的。
可韩启修就算千算万算,也绝对不会算到他楚桓不尽早已恢复了声音,而且还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了如指掌。
如今韩启修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些陈年辛秘就已然被他楚桓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以如此方式公之于众,只怕现在他的心里应该已经快要疯了吧。
“怎么,师尊,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讲?”看着韩启修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可就是迟迟说不出话来,楚桓嗤笑了一声,“如果你说不出来,那弟子就只好替你说了。”
“韩峰主,嬛——他说的可是真的?”廖渔歌下意识就想叫“嬛儿”,却在话音还未出口记起了他现在的身份,于是生硬地换了一个称呼说道。之前廖渔歌就被韩启修的所言所行触到了底线,他直觉韩启修有问题,却又没有证据,所以只得暂且忍耐,心想以后再彻底探查韩启修的身份,却没想到楚桓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一丝转机。
“收养楚桓的时候,我恰逢丧女之痛,所以才把他当做是女孩儿来养,为的也只不过是一慰思女之心,绝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韩启修的狡辩自然是在楚桓的意料之中,听着他苍白无力的辩驳,楚桓用剑遥遥指向他,质问道:“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言,那你又怎么解释把我毒哑这件事,又怎么解释你让我修炼的采补功法的事情!?”
“没错,我可以作证,楚桓他的确是九阴之体,也的确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修炼了采补功法。”在楚桓他们三人从传送阵出来之后,苏君棠就一直很少说话。虽然情况看似一直都是在往对楚桓他们不利的情形发展,可苏君棠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所以他才一直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