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爹。”话音戛然而止。苏爹的背影因为这句话僵直,手上的动作也顿在那儿,过了几秒后才抖着手放下手里的花洒,深呼吸一口气后缓缓转过身来,看见苏梦萦。
“……爹。”苏梦萦哭得泪流满面,看着苏爹说。
“我回来了。”
沈敬亭和二叔也红了眼眶,而苏凤翎则在苏梦萦开口叫爹时,已经背过身去,双肩颤抖了。
苏爹怔怔的看着苏梦萦,半响后才抖着嘴说,“……跪下。”
“姐夫?”
“老爷?”
“拿鸡毛掸子来。”苏爹充耳不闻,朝旁边的下人说。
苏梦萦在沈敬亭和苏予然的质疑中吸吸鼻子,缓缓跪下。而苏凤翎已经快速的抹了眼泪,往苏梦萦身后侧一站,想着要是苏爹真打小姐,她就扑上去挡。
等鸡毛掸子拿来,苏爹拿在手里,一步步朝苏梦萦走来,在她面前停下后低头抖着声音问,“……以后,你还敢乱跑不?”
“不敢了。”苏梦萦哭着说。
“还敢这么久找不到家吗?”
“不敢。”
“还敢……”声音哽住,同样也已经泪流满面的苏爹也已经说不下去,偏过头去,微仰头闭眼。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将一直捏在手上,却从小到大都没动过苏梦萦一根手指头的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扔,微抖着手轻拍拍苏梦萦的头,点头颤声。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沈敬亭抹了把脸,窜过去捡起被苏爹扔在地上的鸡毛掸子,冲正抱着哭的父女笑得难看的说,“我帮姐夫你捡起来,反正等下还用得上的。”
苏予然听了,红了的眼眶都顿时正常了一秒。
众人看到沈敬亭这幅样子,明明脸上泪痕未干,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120章 吡吡吡
回了苏家已经近一个星期, 苏梦萦觉得自己即将被重新宠成曾经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宝儿。苏爹二叔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句话的真意。
苏爹每天和负责吃食的王妈变着花样的投喂, 明明已经喂了一嘴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了, 依旧会被念叨“哎哟……怎么可以这么瘦?”
至于沈舅就是那个带着苏梦萦各种买买买的人,完了苏凤翎则负责拖着她去各种spa。而二叔嘛……就是负责笑眯眯买单的人。
回来后的第二天, 就用苏公馆的电话给北平老宅打了个, 胖妈接起来一听见苏梦萦的声音就捧着电话筒哭泣, 吴伯也显得很激动。说了快一个半小时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苏梦萦这才在沈舅的嘴里知道, 胖妈现在和吴伯在一起了,两人年纪也大了,恰好老宅交给其他人也不是很放心, 就留了两人下来。一是省去了舟车劳累,二也就当是在苏家养老了。
“等过段时间,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一家人就回北平去小住一段时间。”苏爹笑着说, “算是报个平安。”
至于兰绣, 也被沈敬亭安顿在了布庄铺子里, 听二叔说上手极快, 即便是遇见难缠的客人到兰绣面前也能轻松拿下,竟然是个天生经商的料。苏梦萦听了, 也趁着机会去看了她一次, 一眼就发现兰绣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自信了不说, 人也清爽大气了很多,全然没了在港都百乐门的妖艳之感。虽艳丽依旧,却透着端庄。因为去的时间不太巧, 铺子里比较忙,所以兰绣和苏梦萦说了没一会儿后就去忙事去了。
有了干劲和目标的人就是不一样,混身上下都充满了魅力。苏梦萦很替找到自己未来人生路的兰绣高兴,刚才听她说近期还打算旗袍,就像外面的那些洋店一样推出个属于自己的品牌。
说不准以后她兰绣也能成为那个什么……服装设计师呢。
苏梦萦想着刚才兰绣说的话,抿着唇笑。但笑完之后她也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自己又应该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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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事?”
吃完晚餐后,一家人一面坐着消食的时候一面闲聊,苏梦萦就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下。
“可以啊。”苏凤翎有些开心,“以后小姐就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餐、喝下午茶之类的了。”
丹凤眼亮晶晶,脸上明显一副畅想美好画面的架势。
苏梦萦哭笑不得,“……那和我平时在家里有什么不同啊……”
当然不同。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些嘛。
不过这句话苏凤翎并没说出口,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的看着苏梦萦。很像长了蓬松大尾巴,还有毛茸茸耳朵的小动物,抖动着耳朵,似乎不断的在冲苏梦萦说着“选我!主人快选我!”一般。
又美丽又可爱。让苏梦萦差点就想伸手安抚性的拍拍她的头了。
“待在家里陪爹不好嘛……”苏爹小哀怨,“看看报纸i写写字,养养小花儿浇浇水。”
说到“小花儿”的时候,真小花儿还偏过头来看苏爹一眼,茫然的眨了眨后才恍然苏爹叫的不是她。
惹得苏梦萦莫名的就想笑。但对于苏爹这种“来吧!提前步入老年俱乐部吧!”的邀请感到一点都不想加入。
“可是……就算看报纸写字养花浇水,也用不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啊。”继续哭笑不得。她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回来,家里人不想再让她受苦,心中感动。
但这三年的日子即便不好过,却也让苏梦萦明白了一些以前并没明白的道理。
加上今天去见了兰绣后,心生触动,就更坐不住了。
“是好事。”苏二叔笑着开口,在大家都看过来的时候看向苏梦萦,“梦萦,你怎么不尝试着重新开始写作呢?”
苏梦萦眨了眨眼。还未说话之前苏爹已经在一边拍了大腿了,“对啊!看看报纸i写写字,养养小花儿浇浇水。顺便写作。”
说完,扭头过来(●u●)看着自家宝儿,一脸“这样的安排半点儿没毛病”的架势。
苏梦萦哭笑不得。
……这难道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但说到写作……苏梦萦想了想,点头。
“其实……一时叫我写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低头抿抿唇,手略带局促的拂过衣角边缘。“……但是我会尽量试一试的。”
“不过除了这些外,我还想做点儿其他的事。”
“比如说?”众人彼此看了看对方后,由沈敬亭开口问。
“具体的还不知道。”苏梦萦其实也有些苦恼。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闲着,但具体做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还不知道的话,……就慢慢想吧。”苏予然顿了顿后笑着开口,苏爹和苏凤翎在一旁默默点头,“你现在有时间,不用急在一时,暂时先试着重新开始写作,等这件事上了轨道后,或者你在这个过程中想好有什么是你想干的了,放开手去做就是了。”
“对。”苏爹点点头,认真的看着苏梦萦,“缺钱找你二叔。”
“亏了也没关系。你二叔负担得起。”不良舅舅笑眯眯接口,引得旁边的苏凤翎点头点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顿住,“……?????”的看向沈敬亭。
一脸懵。
依旧掌管家里财政大权,外称大先生的苏予然微笑的脸上隐有十字青筋浮现了几次,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继续笑眯眯的看着苏梦萦,“对,缺钱找我。……你例外。”
后面那句是一扭头,顿时清明冷静的对沈敬亭说的。
啾啾、啾啾委屈巴巴……
……quq
众人见他这模样,笑了起来。而苏梦萦也决定开始“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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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都港口
“那我家小景就麻烦三爷空闲之余拂照一二了。”荣雍棠冲宋意微微颔首,带着淡淡的笑来。
“哪里。”宋意回礼,“荣宋两家现在是合作伙伴,说是拂照不如说是合作来得恰当。”
荣雍棠一笑,算是接受了宋意这个说法,不再自谦。
有时候,过于的谦虚还真会让人将你给看轻了。……比如说现在犹如苍蝇一般盘踞在北区一直嗡嗡嗡,时不时就出来恶心恶心人的喜乐门幕后老板,陈阚。
这个几年前冒出来的人,实在是让荣雍棠对厚颜无耻四字得到了重新的认识,甚至有时还抱着一种欣赏和学习的态度。
毕竟这样的教材,实在少见。
只是近来这个陈阚越发的令她感到不满,接着这个送荣醉景去上海的契机,她也能空出手来专心打这只苍蝇了。
毕竟……她家小景现在还是个没孵化出来的宝贝蛋呢。
“阿姐。”荣醉景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荣雍棠一声,实在是身为二十四、五岁的人,居然还被当着面跟只有四、五岁一般的托付给旁人照顾,面子上怎么都有点挂不住。
荣雍棠听了,并未再多说什么,只顺着荣醉景的意安抚了一二,就用两三句话打发他先上了船,她还有些话要对宋意单独说。
两人目送荣醉景的背影登船后,宋意才率先回过头来看向荣雍棠,“……希望景少爷能快速成长起来,到时候好成为荣家主你的左右手。”
荣雍棠原本想接一句“像你那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反问对于宋意来说无疑是在戳他的痛楚,所以也就回以微笑,说着,“慢慢来吧。”
当年她自顾不暇,之后又紧接着封海,所以等消息传来时北平的事已经尘埃落地。虽有些遗憾,但后来想一想当初在关键时刻没宋家的消息传来对于她来说也许还是一件好事。
毕竟……要是当初知道,她并不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即便不会不管不顾的前往北平,但分散了心神后也很难说最后这个位子上还是不是她。
但凡出一点差错,便是失败者。
“说起来,这个是我的回礼。”荣雍棠朝身后看了一眼,一直捧着一个长方形檀木盒子的副手就上前一步,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同样站在宋意身后的阿大手上,“劳烦转交。”
但话音刚落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脸上带了些笑,“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新鲜的,所以……晚一点儿到学长手里也是没关系的。”荣雍棠冲宋意眨眨,“我怕宋三爷以为里面是什么新鲜的,所以不敢在上海久留。”
宋意未说话,只淡淡扫了荣雍棠一眼。意味不明。
别人也许会被宋意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吓到,但荣雍棠却不会,即便抛开荣家家主的身份地位不谈,她早在少女时代就已经被宋琸这位好学长的“关怀照顾”下锻炼出了不少的胆量来。
……哼哼,听说某人现在还在复健腿脚不便中。看样子在宋先生腿好之前,实在应该抽时间去见见,问候两声才行。
……哼哼哼~
至于现在嘛……也就只能勉强调侃一下宋三爷了。
“啊~我前两天还听人说了件有趣的事……”荣雍棠故意顿了顿,戏谑的看了宋意一眼后继续开口,“苏家离开之前沈敬亭不仅仅是去了我们百乐门找到了之前曾经帮助过苏小姐的舞女,带回了上海。”
“除此之外还去了苏小姐以前生活的北区,专程去了电报局。但到了才知道之前在电报局工作的女人前一天就丢了铁饭碗,听说是收了人家电报的钱却故意不发不说,钱还私吞了。所以被查出来后就直接被开除了,就连她丈夫的工作也因为她的原因弄丢了。”
“这还不算。消息传出去后不少以前曾经到这个电报局发电报却没有任何回音的人,都认为是这个女人搞了鬼,不仅仅把她打了个半死不说,……就连家里的东西也被砸得一干二净。直到他们掏出全部的积蓄才勉强送走了这群人……听说沈敬亭沈先生听说这个消息后,离开时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满意。有些被人捷足先登了的意思。不知这些,……宋三爷知道吗?”
荣雍棠说话的时候,宋意就静静的听着,神色淡淡没丝毫表情。
荣雍棠见他这样,笑了笑自问自答,“看样子宋三爷是不知道了,自然也不会知道某个男的被人剥光了衣服,丢海里泡了一宿,被人发现救上来时,命都去了半条。还没送到医院就发了高烧。连无聊的小报都登了,今天又填了个后续,说那人烧成了肺炎。你说他是不是很倒霉?”
宋意此时才微掀了眼帘,纯黑的眸子静静睇着荣雍棠,明明是极其好看的深邃眼眸,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战栗感。
像他正看着的,不过是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