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乔霁作为一个（自认为）笔挺如钢筋的直男，虽然进入翻唱圈后不可避免地接触一些腐向的信息，也大概懂得“攻”、“受”、“卖腐”、“基友”的意思，但关于更深入的东西，他没欲望也没兴趣去了解，所以对这方面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也是在跟歌尽桃花打了好久农药之后，才知道他是配耽美的cv的，当初对纯爱力量一无所知的他还傻了吧唧地问：“两个男的谈恋爱咋配啊？”歌尽桃花哈哈大笑，当场给他放了一段h轨，湿黏的水声和男人压抑的喘息交错响起，冲击性好似魔音灌脑，差点把乔霁吓得跟他当场绝交。
    因为乔霁没颜出露过脸，歌尽桃花和某些粉丝光听他说话的声音，爱起哄他是什么“健气受”。而乔霁觉得自己就是正常的北方汉子音，“健气”他望文生义就是“气质很健康”，因而坦然接受了，虽然不明白“健康”怎么也能算一个属性了……至于“受”这个评价，他一向坚决抵制，提到就炸毛，以至于老粉丝都不太敢提了，只有歌尽桃花还老欠儿不登地这么惹他。
    歌尽桃花：“别害羞，康忙~说真的，要不是你说你不想玩配音，我就直接把这个角色介绍给你了，根本不用演，全靠本色哈哈哈！”
    之丘：“滚滚滚！！”
    歌尽桃花：“你知道吗你就是这种羞愤欲绝的时候最可爱哈哈哈哈”
    之丘：“拉黑了，不见”
    歌尽桃花：“我下星期生日歌会，我猜你肯定不记得了，明明你生日的时候我还送过你一套皮肤，如今你却对我说着拉黑，不见……tat”
    之丘：“不散=_=”
    半开玩笑地，乔霁算是答应了歌尽桃花一周之后的歌会邀请，据他说宣传海报已经交由美工赶制，大概明后天就能出来，让乔霁到时候有时间转发一下。
    这边刚应下，属于“思菀”的头像又活蹦乱跳地弹出来刷屏了：
    思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思菀：“啊啊啊啊啊啊好好听！！！我循环了几十遍了还是忍不住跟你说我的激动tat”
    思菀：“丘丘你太棒了，会长也太棒了，你们俩合作的感觉简直是完美度乘以一万，真的太棒了”
    乔霁有些欣慰也有点儿感慨，思菀虽然是他的铁粉，但他也很久没有看到过她这么兴奋了。直播时的游戏、聊天、插科打诨，虽然也让彼此有种家人一般的温馨亲近，但像现在这种，能让粉丝仅仅是因为纯粹的歌曲本身而激动，其实才是歌手本人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乔霁连打字的指尖力度都不自觉放得轻了，感觉胸中怀着一股柔情：“摸摸，其实你也很棒！如果没有你一路帮我参考、给我建议，我也不会……”只是还没等他打完，思菀的下一句话又以小气泡的形态“噗”地冒了出来。
    思菀：“这次真是一本满足！可多亏我当时不遗余力的鼓吹游说、连哄带骗，真想给当初机智的自己磕个头！”
    乔霁：……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未发出去的话，意思倒还是那个意思……
    怎么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呢？=_=
    第三章
    之丘：“不是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图啥啊？”
    思菀：“咳咳……一不小心就说秃噜嘴了。”
    之丘：“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快！”
    思菀：“噗，感叹号泄露了你急切的心情……好嘛，丘丘，你和会长以前见过对不对？”
    之丘：“……”
    怎么这件事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周围的人倒一个比一个知道得清楚？
    思菀：“那就是见过咯？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会长以前很少跟人合唱，歌会现场更是几乎没有，所以你和他合唱那一次之后，他的有些粉丝就开始注意你了。后来那次线下聚会，他回来以后就关注了你，大家一扒就扒出你也去了，所以都猜是不是你们三次元挺投缘的，毕竟他也很少主动关注谁嘛。”
    思菀：“结果你熊的！你居然把人家一晾三个月，一直不回关，而且会长还真的就硬生生单向关注了你三个月！于是我们的执念越来越深，都有人开盘下注赌你什么时候才回关，时间一长就成了有生之年系列……”
    思菀：“我之前一直没敢问，你到底是为啥不回关啊？”
    思菀姑娘的疑惑情真意切，然而乔霁在了解真相之后的郁闷更加发自胸臆——
    之丘：“……因为根本就没人告诉我啊！！！”
    乔霁虽然距离大神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好歹也算个在半红不红间挣扎的，每天增长的粉丝至少有一两百，一打开微博新消息也有上千。所以他一般不会特意去翻每个关注他的人姓甚名谁，如果是歌手唱见要求互关也基本都会来通知一声……哪知道千叙就这么低调地单向关注了他……
    其实为什么没人告诉乔霁呢？乔霁粉丝这边：跟他说了难免扯到西皮啊攻受的，丘丘恐怕又要炸毛了，而且大神关注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回关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啦！
    千叙粉丝这边：刚关注的时候——男神新关注了个小粉红？肯定马上就回关了，不用放在心上；到后来——粉红为什么还不回关？男神为什么还不取消？他们私底下一定达成了什么共识是我们不知道的！笑话谁要去问为什么还不搭理我男神啦！我们大神粉丝不要面子的啊？
    综上，两边共同搭建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乔霁只是直，并不是蠢，很快就通过想象双方的心理活动完成了对这一结果的理解。他还想到之前他去关注千叙，随手就点了也没仔细看，等发现是互相关注以后还以为是大神的暖心之举……他还叭叭给人点赞呢，结果原来是他愣给人家晾了三个月！
    他满心复杂地重新打开哔站，在“我的投稿”里找到了刚刚投稿的合唱。
    “【千叙x之丘】为君沉醉又何妨 up主：之丘 30分钟前投递播放：2.9万弹幕：1314”
    ……他只是来感慨的不是来承受惊吓的啊！
    半小时内达到近3万点击，如果是千叙本人投稿，尚属于正常范畴；可乔霁打从在哔站投稿以来，就从未感受过这么可怕的人气和关注度，再一看旁边的在线观众，已经达到了四位数，弹幕五颜六色热火朝天，花痴的、表白的、纯啊啊啊啊啊的，因为视频长度限制弹幕池数量，不断有之前的弹幕被顶得消失掉，同时每一秒又有新的弹幕增加进来。
    点下播放，原本由两个人分处两地各自录出的干音，被后期合在一起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乔霁说话时是直男气满满的北方汉子音，唱歌时的音色却要柔和多了，在这首歌里甚至显得清甜柔软；而千叙身为大神，唱歌时声线多变、唱什么像什么是出了名的，这次就稍稍压低，听起来沉稳又冷峻。
    尤其是副歌两人合唱的那段“为君沉醉又何妨，醉笑三千场。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怕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一高亢一低回，渐渐合一，像投在湖面的两个影子，既足以分辨清楚彼此，又要缠绵萦回地揉碎在一起，直到渐至于无，那余波还要摇漾许久，粼粼不散。
    即使乔霁自己无比清楚，这段配合其实是怎么在千叙的严格要求下一遍一遍磨出来的，听到这里时也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别提第一次听到这里的听众们了。
    “天啊天啊太好听了”
    “卧槽，这里简直了，声线配合得天衣无缝，美呆”
    “好好听啊怎么这么好听我暴哭”
    “这种默契不敢相信是第一次合作，我喊一句天作之合应该没人反对吧”
    “第一次听up主唱歌，声线真的好美，以前怎么没发现”
    “以前也听过之丘的歌，感觉没这么震撼啊”
    “可能这就叫1+1gt2”
    “声音相性太好了！化学反应赛高！”
    “羡慕你们还能花式夸，我就只会啊啊啊啊啊啊啊了”
    目不暇接的弹幕狂风一般卷过pv，也好像赋予了它新的意义。
    乔霁把视频放大到全屏，一开始是努力睁大眼睛，争取不错过每一条有内容的弹幕，到了后来，他反而慢慢闭上了眼睛，全身心沉浸到歌声营造出的意境去。
    他以前录歌的时候基本就看一个状态，状态好的时候十分钟就录完了，接着把干音传给后期，感觉就没有他什么事了。也因此他的投稿和现场并没有多大区别，最多就是现场时会犯的、类似破音忘词的低级错误，在投稿里不会犯而已。
    他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因为有人夸他“现场和投稿无差别”“不需要后期的男人”而沾沾自喜过，直到现在，在被千叙和他自己的歌声所发挥的能量震撼后，才隐隐意识到了问题。
    乔霁在录歌的时候，也曾经被千叙的高标准严要求折磨得快抓狂崩溃，不明白就一个极其微小的转音处理，为什么要反复练习、甚至尝试不同演绎方式几十遍？也不明白一句歌词而已，唱出来好听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弄懂它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进而自己也要在歌声里体现出来？
    直到现在他服气了。
    他终于意识到“作业”和“作品”的区别在哪里，他之前的投稿，就像是交给粉丝的作业，只要把空都填满，就自认为是完满答卷了。而千叙的态度是追求“作品”，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力求精雕细琢，美到毫颠。虽然在网络翻唱界想谈什么艺术和作品，好像是天方夜谭，但千叙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以产出作品的严谨和执着而一直不懈努力的。
    乔霁呼出一口气。
    千叙……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黑白相间的奶牛猫趴伏在主人的胸口，拿雪白带粉的肉垫懒洋洋地踩着他的手臂。
    主人伸出手来，奶牛猫也充满灵性地把肉垫放到主人的掌心，乖巧地按了按。
    主人噗嗤一声笑了，声线清亮：“你撒娇也没用，今天份的猫粮吃完了，没有了。”
    奶牛猫抬起小脑袋和主人对视了一会，像是终于意识到今天没可能再讨到口粮了，猛地在主人胸口一蹬，噌噌蹿下地，跑得毫不留恋，几秒钟时间就不见猫影了。
    没良心的小家伙。
    拿了水杯坐回电脑前，另一个没良心的家伙却似乎良心发现，发来了一长串消息。
    之丘：“刚才听了歌，特别受震撼，谢谢大神带我飞”
    之丘：“你说不让叫大神，但直接叫千叙我真觉得太没礼貌了，这次合作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我都想拜你为师了真的”
    之丘：“还有之前面基的事，我记性太差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之丘：“你还帮了我这么多，你人真的太好了，谢谢”
    非常诚恳……非常的，坦荡和纯洁=_=
    黎叙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才开始活动十指在键盘上打字。
    千叙：“我不太喜欢被叫大神，你叫不出来千叙的话，可以叫我哥。我应该比你大，看微博资料是大两岁？”
    之丘：“……”
    难道叫哥不是比直接叫千叙更加亲密和放肆吗tat
    突然莫名的紧张，叫不出口怎么办……
    千叙：“来，叫一声千叙哥哥听听~”
    很好，他现在紧张不起来了=_=
    千叙：“至于帮你，我其实也没特地做什么，都是顺手，不用放在心上。”
    之丘：“没有，我知道你花了很多心思和时间的，虽然不知道silence给你出了多少，不过我觉得，你用做这首歌的时间和精力去接别的商业合作，能拿到的收益也一定只多不少！你还这么尽心尽力地指导我，好多东西我以后也用得上，所以真的谢谢你了哥！”
    呼……虽然羞耻爆表，总算一鼓作气地叫出来了。
    黎叙喝着水看见这段话，看得眼睛微弯，嘴角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扬起一个笑容。
    千叙：“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帮你？其实很简单的。”
    之丘：“？？啊……说真的到底为什么啊，我真想知道……”
    千叙：“我颜控。”
    之丘：“…………”
    乔霁被千叙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答案震惊得久久无言，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被自己肉麻到，赶紧把手甩开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一番，随手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的瞬间，立刻被一笔大额进账转移了注意力。
    “silence向您转账2000元，附赠留言：歌很好听，加油^_^”
    这、这算是奖金么？
    乔霁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进账的喜悦：一开始他的确是想把这当成一次单纯的有偿翻唱，结果现在他点击蹭到了，技巧也学了，钱之前也拿到了，可谓是名利双收，到了这个程度，他再坚持“单纯”就有点假了。说到底这个姑娘还是个“西皮党”，是冲着“吃糖”来的，要他们合唱既不能赚钱又不会用于商业，拿了人家的钱一次还不够，还拿第二次第三次，乔霁觉得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点击妹子的头像，把对方刚给他转的账又转了回去，附赠留言：“已经给过了，别再破费了。”
    哪知道这妹子也是个倔的，二话不说又把钱给他转回来了，乔霁再转，她又转回来，还附赠一个愤怒的小表情：“再转回来我就打你卡上然后拉黑你了！”
    乔霁无奈，暂时放弃，一抬头瞄到还没关闭的对话框，连忙敲字：
    之丘：“那个，你有没有收到silence的转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