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电影或者电视剧找夏初来演，但真的如廖衍川预料的那样，这一个多月严穆接到的男角本子包括两个太监两个娘娘腔男配还有一个是流量偶像剧男主。大概偶像剧导演是收到投资多钱比较富余没地方花，琢磨着请小鲜肉也是请，反正男主的人设是个比女孩子还好看的清秀少年，不如找夏初呗。
    这种青春狗血剧放在过去夏初和严穆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怪只能怪如今掉毛凤凰不如鸡，好歹角色是个正常男人，去试试镜又不会少块肉。谈成谈不成都可以借着试镜花絮炒作一把，让网友看看我们夏初才不是不演女角没法活，同样可以驾驭男性角色。
    然而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流量剧的试镜，夏初竟然会通不过。导演拒绝的理由也很扯淡，说夏初是表现很好，但是上镜之后比女主角的脸还白一圈小一圈，这就不像话了吧。女主角是投资商的妹妹肯定不能换，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想在剧播出之后被观众diss还不如男主好看。
    ……夏初也特么哔了狗了。
    “亦晗，你说现在娱乐圈还像话不？就汪悦盈那个小婊砸，她脸大她骄傲是吗？我都没嫌弃她盖了三层粉没我白，离了ps又胖又矮腿又短，她凭什么嫌弃我。卧草她丑她有理，还让导演和严穆说这个角色不是不能给我，但是严穆得出去和她吃顿饭。老子信了她的邪，想我夏初叱咤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潜规则没见过，但再怎么潜也是可着艺人潜，连艺人的经纪人都不放过还特么是人吗？一个破流量剧男主居然想让老子的兄弟卖身换，关键明明试镜的时候强忍住生理不适撩她的人是我，她看上旁边跟人形立板似的严穆，这是瞧谁不起呢？”
    顾亦晗看到这一条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发现夏初也是个real神奇的人，再苦逼的经历让他一讲都能生生变成段子。
    她突然想问问之后的事，不过按住语音键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句话比较好，因为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想回夏初些实质性内容，之前至多是“嗯”和“晚安”。
    迟疑间又一条消息出现在聊天界面。
    “亦晗，我决定了，那些说过我娘炮的人，他们的脸我一定要打。都说板寸是检测帅哥的唯一标准，我现在就打算去剃板寸，大不了再纹条过肩龙。大金链子小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光膀子露纹身，门口停着一大奔，不就是爷们儿吗，谁还不是个爷们儿咋的？”
    顾亦晗还按着语音按钮的指尖一抖，一段长达三十秒的空白就这么发送了过去。
    然后来不及点撤回，这下连思考都顾不上了，一连发过去好几条文字信息。
    ——夏初，你现在在哪？
    ——是不是喝酒了？
    ——你先别冲动听到没有。
    ——头发剃了不要紧，纹过肩龙你疯了吗？
    ——不对，头发也别剃，板寸不会适合你的，你相信我。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住手啊孽畜，放过你的头发和奶-子不好吗？
    ☆、第十九章
    几条微信发过去如石沉大海，顾亦晗这下坐不住了，她现在分分钟脑补出夏初剃头纹身后的模样——所谓快手app成精，大概就是这个画风。
    她决定给夏初打个电话。
    夏初的号码她早就有，只不过以前没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拨出的那天，也没想过拨出会为了这种事。
    风音想过三声后，接起电话的人是严穆。
    “……你们现在是在纹身店还是理发店？”听到严穆的声音，顾亦晗急忙问。
    严穆沉默一下，反问：“有我在，你觉得他能在纹身店还是理发店？”
    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前严穆根本没想到顾亦晗会把夏初喝多之后随口说的醉话当真，毕竟夏初这个人清醒的时候都满嘴跑火车，一旦沾了酒精十句话里几乎有九句全是扯犊子，剩下一句还是吹牛逼。顾亦晗又不是什么傻白甜，吃错药了吗信他的话？
    顾亦晗回味过来也觉得自己吃错了药，尤其是当无线电波另一边的手机被夏初抢回去，属于夏初的声音响在她耳侧。
    夏初说：“亦晗你放心，你不喜欢我就不剪，除了你的名字，我身上一个纹身都不会有。”
    周围是酒吧嘈杂的音乐，他的话却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顾亦晗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她几乎可以想象男人半伏在酒桌上的媚态，该是怎样美不胜收的风景。
    仿佛被蛊惑一般，她“嗯”了一声，没有埋怨他的胡诌，嗯过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顾亦晗和你说什么了？”夏初盯着电话挂断的界面傻笑了半天，严穆没什么好气地把他怀里的酒瓶子扯出来。
    没有了酒瓶的支撑，夏初整个人躺倒在桌子上：“叫什么顾亦晗，以后那是你嫂子，和你这种小处男说你也不懂。”
    严穆：“……”处男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吗？
    “滚，说得好像你不是处男一样。”严穆反应过来踢他一脚。
    夏初醉眼朦胧地转过头来：“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你说我还是处男你是不是该负百分之九十责任，妈的老子的初恋喜欢你，和老子演对手戏的女星喜欢你，就亦晗好，亦晗只喜欢我。”
    他醉得太厉害，没注意到他提到初恋的时候严穆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瓶子里剩下的酒被严穆晃了晃全倒进杯里，不多不少刚好半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够了没有，喝够了走，明天还要见影视方。”
    ……
    在当了将近两个月咸鱼之后，夏初终于接到一份像样的剧本，改编自知名网络小说《绝爱》，故事背景在民国，仿佛为夏初量身打造一般，《绝爱》的男主是一个艳压群芳的女装大佬，小时候被军阀的首领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当做义子收在身边，世人只知他是大帅次子，并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北平城第一销金窟花月楼的当家花魁，靠着这一层身份，他游走于敌我之间，是大帅战场之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有女装，有男装，还有最能体现男人味的军装，只要演好绝对能让夏初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而且这部小说的作者来头也不小，在《绝爱》之前已经卖出了两部影视版权，是位名副其实的网文神级写手，据说《绝爱》是她人气最高也是叫价最低的小说，只给影视出品方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男主角要用夏初。
    夏初当了这么多年的实力演技派第一次意识到粉丝原来是这么有用的一项资源——这完全是圈一个作者大大当脑残粉一辈子不愁没戏拍的节奏。
    “苹果树上的橘子，啧啧，也不知道这作者是男的还是女的。”夏初花了十分钟浏览一遍章节目录，他从小学习不好，对除了严穆之外在语文，数学，英语等等方面有特长的人有着本能的敬仰，“据说现在网文作者普遍年纪不大，这一个个能的，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八百字的作文还写不明白呢！”
    高中时代给夏初写过两年作文的严穆表示呵呵，这难道不是因为您老是个智障吗？
    因为好不容易接到一个靠谱的戏，夏初决定出去high一下，结果一high就high到半夜，得亏他身体底子好，第二天被严穆从被窝里扯出来，洗把脸之后就完全不见了宿醉的影子。
    “今天怎么个打扮法？穿男装还是女装？”夏初拉开衣柜柜门，回头问严穆。
    严穆将他上下打量一圈，为了转型夏初最近开始有目的性地健身，虽然由于体质原因没什么突破进展，但总算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单薄得能不自觉激起其他男人的保护欲，最小号的男装都撑不起来。
    他给夏初甩过一件男士半长风衣和一条黑色休闲裤，打扮好之后再配上酷帅风格的墨镜，别管是不是摘下墨镜之后依旧像姑娘，总之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还是个男人。
    “影视方和我说今天小说的原作者也会来，我估计是你的粉丝，所以你再激动也别把偶像包袱全给我扔了，不然作者发现他偶像是个蛇精病再要求换人我可不管。”临下车之前，严穆不放心地嘱托道。
    夏初和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影视公司的会议室。在那里早早等了一个戴眼镜扎马尾辫的女孩子，原本正低头玩着手机，听到门响抬起眼来，素面朝天很干净清秀的一张脸，却叫夏初看得一愣，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眼熟。
    “你就是'苹果树上的橘子'大大吧？”夏初谨记严穆的教诲，把墨镜一摘对橘子大大伸出一只手来，“你好你好，我是夏初，很荣幸见到你。”
    ……可是他就这么伸着手，半分钟过去了橘子大大也没接。
    夏初开始方了，他的脑容量一向不大，不过如今这个情景，他也猜得出貌似对方是个熟人，而且觉得他应该一眼就把她认出来，只可惜他搜肠刮肚了半天，这位橘子大大对他来说也仅仅是眼熟，别说姓甚名谁，连在哪见过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刘？”高速思索让他头脑发热，病急乱投医一般扯了个大众姓氏。
    橘子大大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夏初尴尴尬尬地笑着，又改口：“不……不对吗哈哈，我也觉得好像不太对，你应该是小张！”
    橘子大大的脸色发黑，看得夏初很想把她是谁这件事放一放，和她说咱生气归生气，黑脸多不好，黑到印堂上还得去找算命先生破一破，破一次好几千块呢！
    关键时刻影视公司负责这部剧开发的负责人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走进来，看到夏初和严穆都和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口，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大家别站着，都坐都坐，今天就我们几个碰一碰熟悉一下，谁也不用紧张。童小姐，这两位就是夏初和严穆，严穆是夏初的直属经纪人，夏初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负责。”又转向夏初和严穆，“这位就是小说的原作者，苹果树上的橘子童琪小姐。不过应该也不用我介绍，童小姐说和夏初是高中同学，这次也是她极力和我举荐的夏初。”
    看得出负责人大大是想缓和气氛，可夏初，直到他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时间久远他忘了童琪的脸，可童琪这个名字他是记得的——那是他高中时代在课本上写过几千遍的名字啊，他名副其实的初恋！
    意外发现初恋成了自己的脑残粉怎么破？
    夏初急忙偷偷掏出手机知乎一下，一模一样的问题没有人问，倒有人问毕业十年，被初恋倒追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门，但大多数都是劝他从了初恋，因为大多数男人都有一种叫做初恋情节的东西，以后的女朋友再好再完美，记忆中的初恋都是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夏初觉得，他大概是扮女人扮久了，不太属于一般男人的范畴吧，不然他也不会干脆忘干净初恋的长相。而且初恋情节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用深情掩饰渣，对初恋和现任都不公平。
    夏初给自己的人生定位从来都不是渣男，他承认自己过去喜欢过童琪，也认真追过，但没追成功最后也分道扬镳。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和对她的感觉记一辈子？反正他现在喜欢的人顾亦晗，无论童琪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他都只喜欢顾亦晗。
    这一场会面结束之后，他刚把墨镜带回去准备离开，童琪叫住他想换个微信。
    夏初墨镜下的桃花眼是怎样的神采童琪看不到，就看到他挺翘鼻尖下微勾的唇角，十年前被很多人嘲笑过的娘娘腔女生脸如今已经出落得国际范儿满满，举手投足都是大影后的气场，他漫不经心给待机画面是顾亦晗的手机锁了个屏，随手一指旁边收拾剧本低调得仿佛不存在的严穆：“那个谁，你和童小姐换下微信。童小姐不好意思哈，我微信通常不加工作伙伴，我只负责拍戏，杂事都是严穆管。”
    还有什么比明确拒绝更能让那个曾经对你爱搭不理如今还有高攀意愿的初恋打脸的吗？
    有呀，就是让她看着她曾经看不上你的根源给你打杂，看着你现在的女票青春靓丽比她完美很多倍，最后再明确拒绝，告诉她爷现在就是这么人生赢家，有主了，你高攀不起！
    ☆、第二十章
    夏初现在就后悔今天没顺便带两个助理过来，不然这走到哪儿一伙人鞍前马后的一定特别唬人。
    所以他只能指使严穆：“那个谁，和童小姐换个微信。”连名字都不叫，主要为了表现爷现在手底下和严穆干一样活的人多了去了。
    被拒绝的童琪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偏偏夏初连一个台阶都懒得给她下，从桌子上抄起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严穆的身影才出现在地下车库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严穆周身的气压有点低。但这也不奇怪，高中时的严穆是货真价实的校园小王子，有钱有颜性格高冷学习还好，谁又能想到十年之后当年的校园王子沦落到给个差生打杂？
    “和她换微信了？”看严穆拉开车门上车，夏初主动卖萌推卸责任，“摆脸色给我看什么啊，你又没喜欢过她。你应该感谢哥知道不，冲你来的烂桃花不是看上你的钱就是看上你的脸，我给你一挡现在只剩下那些冲脸的了，至少没七成。”
    “是吗。”严穆的嘴角淡漠地弯了弯，“那可惜了，我要就是个小打杂的人家真不稀罕加，所以为了工作方便，我只能和她说是你在给我打工，你挣的每一分钱都得分我一半。”
    夏初本来想哄他的话一下全噎了回去，瞪大眼睛道：“至于吗你，你这样咱俩不显得跟两个蛇精病一样？”
    严穆不动声色地给车点火启动：“别以为谁都和你那么幼稚。”
    ……
    凭夏初这个智商和情商要想揣摩严穆的心思还是很有些难度的，所以回到家后他决定把这件事和他家顾亦晗说一下。
    只是眼瞅着对话框都打了三百多字，他想了想，又一个一个字删除了——哪怕情商再低，和现在追求的女孩儿说三百字初恋也感觉有点作死。
    所以顾亦晗这边只看到和夏初的聊天界面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之后提示消失，只留下一行：亦晗，我今天去见新电影的制片方了。
    顾亦晗刚好比较闲，两只手都空着，便给他回：怎么样？
    夏初秒回了一条咸鱼的表情包：还行，没想睡我也没想睡严穆。
    要夏初猜严穆的心思他肯定猜不到，但要顾亦晗猜夏初的心思就容易多了，哪怕隔着一条黄河一千多公里她也能从他一反常态的言简意赅中察觉出异样。
    你是不是有心事这句话在她心中过了一遍，最后还是没能打出来。
    她不认为她和夏初的关系好到分享彼此心事的程度，除非是夏初主动与她说。反正夏初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顾亦晗对他的秉性很有信心，当时也就放下手机没多想。
    可是白天过去了，她的手机做到了真正的安静如鸡，夏初只在晚上十点给她准时发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依旧如此，早上八点一句早安，晚上十点一句晚安。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五天，顾亦晗有点坐不住了，说也奇怪，过去夏初芝麻大点的小事都给她汇报的时候她觉得烦，如今他一下子不汇报了，还她一片清净，她还仿佛缺了点什么。
    难道和夏初拍戏的那三个月不但演技受了他的影响，连那身贱病都传染过来了？
    心烦意乱的顾亦晗决定上网搜搜夏初最近到底都干了些啥，这一搜不要紧，不少娱乐号都发布了他的新戏相关，据说是一部叫《绝爱》的网络小说改编电影，这一次出演的是货真价实的男主角。
    看过小说简介之后，顾亦晗不禁唏嘘起来，她觉得夏初简直是傻人有傻福的典范，正好他要转型，正好就有一部为他转型量身定做的电影找到了他。这次要是真演得好，赶上明年的金鸡电影节，廖衍川的影帝奖杯都未必保得住。
    只是有新电影拍明明是好事，他沉默是金个什么劲，这玩意又不像怀孕前三个月，说破了就容易流产，就算怕大众打脸那总该和她说说吧，顾亦晗心里不舒服，把手机塞在枕头下面，决定他继续不理她的话，她也绝对不会上杆子搭理他。
    而迟钝如夏初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好不容易才追得松动了一点的女神，已经又快把他拉入黑名单了。
    夏初最近很闹心，是真的很闹心，因为在他们面见投资人的那个下午，童琪不知道从哪淘到了他的微信，毕竟是作者大大还是老同学，以后没准还要合作见面，他总不能直接给人家拉黑，只能加上，然后他遭到了他之前骚扰顾亦晗的报应，童琪开始名正言顺地骚扰他，先是拐弯抹角地问他和严穆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还总想伺机把他拉出来聊聊。
    第一天，夏初给的理由是太晚了。第二天，他的理由是今天lol限定皮肤活动。第三天，他说肚子疼。第四天，他说因为肚子疼昨晚没睡好，今天一定得睡一天。第五天夏初都要疯了，他把因为工作忙这么扯淡的理由都抛过去了。结果童琪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回了个鄙视的表情：你有个屁的工作，当老娘不知道你闲置在家两个月，把机场当秀场天天走标识符号都让你磨秃噜皮了吧。不是夏初我掘过你家祖坟怎么的，咱俩高中时候那么好的闺蜜，现在我还给投资人指定你当男主角，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现在是个腕儿就多牛x啊。我和你说就你这小人得志的样你迟早糊成狗，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指使严穆给我看呢是吧，上网一查就能看到你工作室第一股权人是严穆，你和你老板这么硬气回去他没给你穿小鞋？
    夏初除了对顾亦晗，对别的人无论男女都没什么好脾气，他回了童琪两句话，第一句：卧槽严穆告诉我工作室股份一人一半，他啥时候成的第一股权人？第二句：你定地方吧，反正你打不过我想潜我也没戏。
    考虑到夏初的明星身份，童琪把地点定在了一家偏僻的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