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洗漱后，还是用郑遇的手机给乔微发了个消息，谢屹给自己冲了杯粥。他惬意地坐在电脑前，郑重地戴上眼镜，打算以良好状态欣赏一下自己昨天的战果。谢屹先点进了自己的微博，比起他在昨天之前寥寥无几的十几个僵尸粉，现在百万级别的粉丝人数让谢屹很满意，骂他黑他的人多了他更满意。他挨个给夸小乔的点了赞，心满意足地喝口粥。
    拥有一个流量小花级别的女朋友，谢屹已经养成没事的话就去热搜瞅一眼的习惯。
    谢屹关微博前随意往热搜一栏瞥了一眼，就是因为他在人群中多看了这一眼，他按在鼠标上的手指一抖，整个人都僵住了——
    话题榜第一，是“乔微出家”；
    热搜第二，还是“乔微出家”。
    谢屹他昨天买的热搜24小时后已经不见了，有关乔微的高高挂在榜上。热搜“乔微出家”后，还跟随一个火红的“热”字。谢屹心塞半天，觉得自己大概拼死拼活也追不上乔微的流量了。
    大家都关注他女朋友，切身体会到，感情真的蛮复杂。
    谢屹面无表情：论“和流量小花谈恋爱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是大写的活体实验研究对象。
    谢屹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点进热搜，看到原来是一路人在山上寺庙拍到的照片。照片里乔微她背着一双肩包，跪在门外的蒲团。旁边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将手放在乔微肩上，似低着头跟乔微说话。
    路人激动地说：去山上拜佛烧香给家里母亲祈福，没想到碰到了素颜的乔微。赶紧拍了照，没敢继续拍，因为佛堂里不能拍照。
    这个路人也没想到她随手发到微博上、本是和圈里小姐妹炫耀的照片，突如其来地上了热门。网友们全来围观，研究这张照片。照片里的乔微没有化妆，没有戴帽子墨镜之类掩饰的。她素颜出镜，皮肤娇嫩，面容姣好。也许是在寺庙的原因，她眉目间气韵清幽，淡定闲然，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尤其是大娱公司内部人员这两天透露出消息，说乔微有可能退圈。
    大众惶恐：就因为这两天的事，乔微心死了，跑去出家了？不可能吧？
    粉丝们哭天抢地连忙过来安抚小乔不要想不开，黑子们嘲讽这姑娘戏怎么这么多。小小一张照片被解读成“乔微要出家”，拍照的路人十张嘴也说不清她和乔微只是偶遇。
    乔微想退圈的事谢屹知道，乔微要出家的事，谢屹真没听女朋友提过。谢屹无言地看了半天，给乔微拨电话。热搜上的事乔微也看见了，她正在山上晒太阳，欲哭无泪道：“我爸爸说我和你今年肯定犯冲，都一脸倒霉相。他就带我上山拜拜师傅，听听课。”
    乔微吐舌头：“我才舍不得出家呢。”
    因为上热搜的事，被人评“戏精”，乔微和乔爸爸回城的时候非常低调。她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退圈了，现在大概是最后的狂欢，就一阵高兴。张助理打电话过来，乔微以为他又要劝自己，没想到张助理神神秘秘道：“谢屹来我们公司，在胡姐办公室呢！”
    乔微一个凛然，顿时有了精神：“我这就回公司去！”
    世事兜兜转转，时过境迁，分外复杂。
    想胡莹当年是谢屹的经纪人，但谢屹回圈回得非常低调，非常默默无闻。如果不是因为他女朋友的流量太大，他现在可能还在静悄悄地演话剧。谢屹跟胡莹通过电话，短暂聊过，但两人没有再见面。谢屹回归后第一次和自己的前经纪人见面，居然是为了乔微。
    坐在办公室，胡莹头痛无比。
    她看到谢屹，心如死灰，她想不通一个道理：“为什么我带过的艺人都想退圈？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魔咒吗？”
    胡莹她带过谢屹，把谢屹带到一线大火程度，谢屹坚定地退了圈；如今乔微还没有达到那种高度，上升空间看着挺大的，乔姑娘也坚定要退圈。前来帮女朋友说服胡莹的，居然还是乔微的现任男友、胡莹的前艺人。
    谢屹他支持乔微做的每个决定。他听到胡莹自我怀疑的话，实话实话道：“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我退圈的时候姐你手下无艺人可用，小乔退圈后，你还带着两个新人可以缓一缓。而且小乔不一定真退，她是有些累了，需要调节下心情。小乔一定是考虑过胡姐你的处境后，才下决定的。”
    胡莹面无表情：“那我真是谢谢你们小情侣两人了。”
    谢屹微微一笑：“不客气。”
    胡莹：“……”
    胡莹手指敲着桌面，打量坐在对面的谢屹。几年不见，许是心态好、生活状态好，谢屹比起他年轻出道时，身上气韵更为沉静内敛。容貌成熟了些，轮廓却不变。他淡然说话的样子和以前有些区别，让人觉得陌生；但他笑起来时，眉目轻动、泪痣点水的样子，让人一下子觉得亲切。
    胡莹揉着眉心：“你们到底怎么想的？你就不能劝劝小乔？小乔和你当年情况不一样。你是名利双收，又有郑遇他爸夹在中间，再加上你爸休养的事，综合考虑下你才退的圈。但是小乔只是被网上骂一骂而已啊，她人气还更高了，负面影响也没那么严重。就算现在被嘲，只要她多拍戏，多活动，她又没犯原则性问题，这种小打小闹的过节，事后观众都会选择性遗忘啊。而且小乔她家里还欠着巨债，她不接戏，怎么还钱？”
    胡莹一脸严肃：“谢屹你要为小乔的未来生活考虑！”
    谢屹不为所动：“胡姐，小乔追求的，和这个圈里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我们这个圈是个大型名利场，形形色色诱惑太多，很容易沉迷，再出不来。小乔她在这个圈，想要的除了钱，还有精彩的、普通人体会不到的不同人的人生。她觉得这样很有趣，值得她待在这里。她并不热爱演戏，她尽力去完成，做不到的话被人骂、不接戏也是应该的。”
    “如果观众骂她没演技，我肯定不反驳。相信小乔自己也不反驳，她还应该多反省自己。”
    “小乔不是灵气型演员，她演戏根本没天赋，惨不忍睹。如果没有老师在旁边带她，教她，她每个戏都会一个水平。她的优点是《见妖》之前只接过两部戏，就知道自己水平不行了。如果小乔以后想要演戏，我会手把手带她，努力帮她不辜负别人的劳动成果；如果她不想演戏了，我也支持她。不擅长的事，没必要自我勉强。”
    “她是明星。她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大众喜欢她星光熠熠的样子。流量、明星，和我们这些演员的定位就是不一样的。虽然觉得奇怪，但这种社会现象我也理解。就算小乔什么也不做，她坐着吃零食我都能看八十集。”
    “她还这么年轻，人生有那么多选择，不应该过早定义。不管她选哪条路，我都支持。”
    胡莹：这波无脑吹，啧啧。
    胡莹冷着脸：“那公司的损失呢？大娱所有资源现在都倾向她，她还在最好的时候选择退出。你以为公司管理层会怎么想？你确定以后小乔想通了愿意回来，公司不会有其他人取代小乔现在的地位？你这种纵容她的态度，在职业生涯上会害了她……”
    谢屹站起来淡声：“大娱就当冷藏了小乔吧。再不行的话，我可以找律师来谈，看你们的意思，解约也行。违约金我来赔。”
    谢屹拉开门，身后胡莹跟着他站起还要争取，他们一同看到乔微和张助理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张助理低着头装聋作哑，乔姑娘双手成拳拄着下巴，她用星星眼看着开门的青年。乔姑娘柔情款款：“谢老师。”
    谢屹一愣，表情变得几分不自在。他咳嗽一声：“你听到多少了？”
    乔微眼睛里亮晶晶的：“全听到了。”
    她给他抛媚眼：“听到你批评我演技差，没灵气，跟木头人一样需要人教一步走一步。我的演戏是灾难现场，你觉得特别丢脸，不得不亲自教我。”
    谢屹一滞，连忙道：“但是……”
    乔微长长地“嗯”一声，眨着眼：“但是你还是觉得我漂亮，可爱，娇俏，温柔，落落大方，星光熠熠。你就是被我吸引，你不光支持我所有选择，你还要学有钱人包养我。那么大笔违约金你都要替我掏，可能你还想帮我还债。我理解的对不对，谢老师？”
    谢屹耳根红了。
    身后和身前的电灯泡都不少，被女朋友卖萌般地盯着，谢屹一个没绷住：“……对。”
    下一刻，乔姑娘欢呼一声，跳起来，扑入了谢屹怀里，抱住了他脖颈挂在他身上。乔姑娘无视电灯泡，响亮地、重重地，在谢屹脸上亲了一口。张助理红了脸捂住眼睛，胡莹绝倒地跌坐在办公椅上，谢屹抱着女朋友，噗嗤一乐。
    两人甜甜蜜蜜地出了公司。
    乔微跟挂谢屹身上似的。她从来就没觉得谢老师这么可爱、这么好过，他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他跟胡莹说话的强势，太让她心动了。乔微恨不得跟谢屹一起回家去，她已经忘了家里的乔爸爸了。乔微挽着男朋友手臂把着他不放：“谢老师，我这两天就跟你回家吧？你快帮我想个糊弄我爸的理由。”
    乔微心里浮想翩翩：太爱谢老师了！要和他时时刻刻绑在一起。
    谢屹望她一眼：“恐怕不行。”
    乔微：“？”
    谢屹：“我接了好多综艺、访谈，要去上节目秀恩爱。恐怕不能满足你，和你时刻绑一起了。”
    乔微呆住：你女朋友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你还要上节目去秀恩爱？因果关系反了吧谢老师？
    但无论如何，已经签了的合同不好违约。乔微心痛地放开男朋友，回家找乔爸爸应付生活。大娱自然舍不得解约，舍不得放弃乔微这棵摇钱树。最后谈判的结果，是给乔微放个假，让她好好歇一歇。和公司和平商量完后续工作问题后，张助理给乔微打电话说她退圈前已经接了的一些工作安排。张助理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乔微心里动啊动：谢老师接节目做客，她可以当特别嘉宾去捧场啊。
    乔微催促张助理：“快快快！我们走个后门！”
    而这时候，刚开了个国际会议、疲惫地从国外回来的有钱人韩立行终于回了国。他坐在车上，第一时间就是登八卦论坛，看看最近谢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因为之前发现谢屹和乔微有一腿后，韩立行心情复杂地断了网，想脱粉。
    他脱了半个月的粉，回国后还是割舍不下旧情。他打开手机看八卦——出轨、小三、秀恩爱、小号、文盲、出家……各种讯息如冷雨般扑面打来，浇得韩老板如落汤鸡般措手不及。
    他发现他是真·错过了一个世纪。
    第58章
    韩老板心痛许久，他家大业大责任也大。他为了养家糊口，把偶像的所有事都错过了。回到家看到老婆女儿幸福的样子，韩老板对比自己优渥的生活，想现在置身流言蜚语中的谢屹，该多难过。韩老板心都要碎了：这可是我穷困潦倒时的精神支柱啊！我的爱怎么能如此脆弱，因为他谈个恋爱就要脱粉？
    脱粉的人挺多的，但韩立行绝对不想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韩老板沧桑极了：我道德底线就是这么高啊。
    下定决定后，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秘书已经习惯了老板的腔调，老板刚说出“谢屹”两个字，她立刻闻弦音而知雅意：“谢老师最近活动多得离谱，都不像他了。老板你要想赶上，好几个门票我们找关系还是能买到的。”
    如此，韩老板带着一家老小，一起去看谢屹一期访谈的节目录制。韩老板专心致志地、深情地看着台上跟主持人坐在一起的青年，他自带滤镜，心疼地觉得谢老师被绯闻折磨得都瘦了。女儿在旁边打个哈欠，韩老板立刻“嘘”一声。他同时恨铁不成钢：怎么他宝贝女儿这么小，不能嫁给谢屹呢？
    恨生不逢时，便宜了那个乔微。
    韩立行是带了滤镜，台下的很多观众却很清醒，都觉得今天这个录制，嗯，冷清了些。谢屹他面容冷峻轮廓深邃，是帅哥。但是不说话的帅哥，参加一个访谈节目，观众们都听得快睡过去了。
    谢老师太毒了。
    而台上的主持人这时候也隐隐后悔，怪节目组大意，一听是谢屹要分享恋爱经，他们急吼吼地把人请了过来。主持人光顾着看八卦，激情澎湃地想到时候怎么提问。她忘了谢屹不怎么爱说话。
    谢屹采访节目简直是场噩梦，冷场冷得突如其然。
    关键谢屹他也不是不配合，问他什么他能答的都答。他就是没有梗，也不接梗。谢屹硬生生把一款面向青少年的娱乐访谈节目，做成了一款给退休的老干部们喝下午茶时观看的休闲养老节目。主持人默默擦了把汗，心想：幸亏节目组机智，有奇招！
    她抬起头笑眯眯：“今天我们除了邀请谢老师，还邀请了一位神秘嘉宾。她正当红，出道后就因为靓丽长相而备受年轻朋友们的喜爱。她今天也来到了我们节目现场，说给谢老师一个惊喜。谢老师能猜出她是谁么？！”
    主持人满眼激动，充满鼓励地看向谢屹。
    谢屹很淡定。
    他思考了一下：“猜不出，”他停顿一下，觉得场太冷了，解释一句，“因为跟我玩得近的朋友们，除了我，他们都正当红，都从出道后就因为靓丽长相而备受年轻朋友们的喜爱。”
    下面观众们：orz。
    主持人的笑容僵硬而镇定。她继续干笑：“谢老师就是喜欢开玩笑哈哈。好，那让我们有请这位神秘嘉宾登场！”
    灯光、音乐响起，全场亢奋，谢屹有点儿惊讶。没想到还真有“神秘嘉宾”，台本可没有提前告诉他。这个节目组难道要坑他？
    谢屹出道多年，被坑的经验十分丰富。一群跳舞的姑娘们登场带动气氛，谢屹从沙发上站起来，脑子里还在想：这个节目组坑我。我要不要叫停录制？还是等录制结束再跟他们算账？
    来的人还真是我朋友？或者又是哪个节目组想捧的新人，想搭着我一起蹭热度？
    不怪谢老师警惕，他看似不是流量，但他的热度非常好蹭。谁过来蹭一蹭，都能买热搜上首页去。
    一群漂亮的姑娘们站舞台上跳舞，围住主持人和谢屹。姑娘们年轻貌美，身上戴着金链子银铃铛，腰腹袒露，肌肤雪白如凝乳。她们跳的舞也非常新奇，腰肢扭动，狂烈大胆，是还原“胡旋舞”。主持人激灵地退到一边，使眼色给跳舞姑娘们。
    正经历头脑风暴的谢老师：“……”
    下面的观众们快疯了，全都鼓掌跟着起哄，不用指挥那掌声也热烈无比。韩立行惊呆了，谢屹被围在中间焦头烂额看不到，他们观众却看到一个穿着亮金色裙子的姑娘上了台，和其他跳舞美女们一个打扮。但她出色的相貌，一出场就被观众们认了出来。
    乔微调皮地冲台下观众们“嘘”一声，然后张开手臂，做了一个起舞势。她两手向上，头顶托着一个金沙帷帽。乔微沉吟一会儿听节奏，踩上节奏后她就开始旋转，上方的帷帽顺着她舞动手臂的牵引往下落，身边的姑娘们悄悄给她让路。脸、额、耳、颈、手、脚，全都戴着亮闪闪的银片。随着她跳舞旋转，银光色照着她的眉眼，明眸善睐，灿然生辉。
    观众们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录小视频——
    “乔微会跳舞？跳得挺好的啊。”
    “一看你就不是她粉。她舞蹈专业啊，就是出道后没特意提过，也没在大家面前跳过。”
    被围在跳舞姑娘们中间的谢屹懵懵的，耳边全是铃铛的声音。他身体僵硬，有点生气，觉得节目组太过分了。谢屹沉下了脸，抬手做手势，示意叫停录制。其他人都停下来笑着看他，却还有跳舞的人不停。身边的姑娘们如海潮般退开，音乐声依然如泉水般叮咚，一个漂亮姑娘转到他跟前，罩着头脸的帷帽若隐若现，金沙流光闪烁如华。谢屹伸手要推，隔着一层纱，姑娘一把抱住了谢屹的腰，停了下来。
    面对着谢屹黑沉的脸，漂亮姑娘嫣然一笑：“谢老师，还要叫停录制么？”
    谢屹怔怔地看着挂在他身上、仰脸冲他笑的姑娘。她这身打扮有点像古代的西域舞女，露的多，带来的隐秘诱惑也多。谢屹伸手，将她头上的帷帽掀开，果然看到一串亮晶晶的额饰下，乔微笑盈盈的春水眼波。一时间，如火山海啸般，万般激烈感情呼啸着冲撞而来。那些蓬勃的、昂让的感情激荡万分，在他的心潮中撞击。
    他的世界像孤独的海上礁石，礁石被撞得晕晕然，只能傻傻看着乔微。
    谢屹眼神专注而多情，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乔微，乔微被他炽烈的眼神看得一阵害羞。乔微咳嗽一声，谢屹没反应。乔微想捂脸，手被他拉着。乔姑娘别过脸，跟主持人干巴巴解释：“我可能漂亮得有点过分。”
    女朋友确实漂亮得过分。谢屹心中过电后回过神，他低头，看她赤脚站在台上。为了这身打扮，为了不被他一眼认出，她也真是拼了。
    谢屹：“快给她拿双鞋。”他自己看一眼她的打扮，脱下外套披在了乔微肩上。鞋子拿了上来，谢屹蹲下去，让她脚踩在自己膝盖上给她穿鞋。乔微低头，心里酥酥地看着谢屹。忽然她听到下面观众又开始欢呼了，经验让她回头看向身后大屏幕——
    大屏幕上，是“我家男神有点浪”很久以前发的一条微博：一双男人的手，给小白鞋系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