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再敲了敲，还是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宁微澜想着要不去客厅沙发上等等，还没等她转身，一具带着热力的男性躯体从后贴了过来，保持着安全距离，身上的气息却清冽好闻。
    是他来了。
    就此僵住，任由身后人握住把手打开门，然后迈步进去。
    宁微澜还没进过他的办公室，果然和他人一样，黑白两色简单低调，她在他的安排下与他隔着茶几对坐，后知后觉看见他手中拎着的外卖袋子，愣怔。
    齐昭远正在摆饭菜，只偶然抬眸不经意扫了她一眼，就猜出她心中所想，淡淡说：“让你上来不是只有吃饭。”
    宁微澜汗颜，明白他所说意思，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安静吃饭。
    齐昭远不清楚她的饮食喜好，就随便点了些，基本都以清淡为主。一顿饭下来，他发觉她并不挑食，且有吃饭时不聊天的好习惯。
    和他一样。
    想到这，他唇角抿了很淡的笑意，片刻敛去。
    把茶几收拾干净，齐昭远起身去办公桌边，拿了一叠纸过来，放在她面前：“看看这个。”
    宁微澜拿起，目光一扫上方标题，定住。
    “《一世烟离》，十年畅销书，改版很多次，”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重，一字一字咬得很清，“影视版权已经被工作室买下，作为下一季度重磅推出的电视剧。”
    宁微澜没说话，翻开剧本第一页，从头往下看。而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并不打算在外甄选角色，”齐昭远看着她，忽而叫了她的名字，“宁微澜。”
    她抬头。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黑色的瞳眸里有浓郁的光，盛满她：“你来出演凤烟离，作为你复出后第一个正式的女主角。”他到此一停，语气放慢下来，轻描淡写：“和我一起。”
    宁微澜瞪大眼。
    完全失声。
    从办公室出来，宁微澜还有些回不过神，几乎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答应的都是假象，她恍恍惚惚接起振个不停的手机，听见庄雯说“微澜快下来，要出发了”，应了一声去按电梯。
    上了保姆车她依然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连庄雯几次提醒她系安全带都没听见，车子平稳向前行驶，宁微澜偏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木和人，意识逐渐回神的同时，眼底一寸一寸漾起笑意。
    到达摄影棚，宁微澜化好妆换上衣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项链戴好，上台拍摄。有了之前拍摄写真的小经验，项链代言的拍摄还算比较轻松。结束这一轮拍摄是在半个小时后，宁微澜回到座位上，中场休息。
    桌子上还留着之前倒的水，已经凉透了，她一声不吭喝着，思绪渐渐倒回几个小时前，他的办公室。
    见她半晌没有说话，他难得有耐心慢慢等，去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温水，一杯放在她面前，一杯自己捧着慢条斯理在喝。
    从最初的震惊中扯回神来，宁微澜低着头，轻轻舔了舔干燥发白的唇瓣，复又去看他不确定。
    “已经定下了么？”
    他没答，反问：“不愿意？”
    她慌忙摇头。齐昭远松开微皱眉心，两指轻揉着钝痛的太阳穴，神色疲惫：“那还有什么问题？开机时间过后我会让林易通知庄雯。”
    她又摇头，端起水杯喝完压压惊……
    然后……她就出去了。
    “微澜，”庄雯一来就看见她在发呆，无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醒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笑笑，没有说话。庄雯自觉扯了张椅子，给两人都重新倒了水，兴奋：“微澜我跟你说，我刚刚从林易那里知道，你下一部戏已经定好了，是女主角。”
    庄雯说的特别开心，没发现宁微澜早已镇定的表情，兀自：“居然是《一世烟离》，我以前看小说那会儿特别喜欢这本书，现在家里还有签名书，我真没想到这书的影视版权会被我们工作室买下，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好好演……”
    “抛开一切不谈，第一这书有庞大的读者粉丝基础，第二男主角是齐总，光凭这两点，这部剧就一定大火，”庄雯笃定，“而微澜你作为女主角，演技和颜值都在线，势必会圈住一大批粉丝，我看好你，加油！”
    被庄雯最后比的那个手势逗笑，宁微澜点点头，想说她会努力的，拍摄就继续，她起身，往台上走去。
    拍摄结束已是晚上八点，宁微澜记得下午庄雯说的有签名书，特意向她借了，打算抽空先把原著看一遍。
    回到家收好睡衣进浴室，宁微澜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就半靠床头开始看书。因为背台词的原因，她看书时就有一个非常好的职业习惯，不会跳词跳句，而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看。
    全书字数较多，宁微澜看了一个多小时也才没几章，可她有些累了，就熄灭壁灯躺下，摸过手机最后玩一会儿。
    爬上微博，宁微澜照例在搜索栏输入“一世烟离”，紧接着跳出来的就是原作者和电视剧刚成立不久的官博，她摸进原作的微博里瞄了眼，粉丝一百二十五万，比她都多。
    而原作最新的一条微博就是公布影视版权已经卖出，让粉丝们好好期待电视剧的播出，宁微澜翻了翻评论，一部分是说无论谁演都接受不了，一部分是在提自己喜欢的演员，还有一部分就表示一定会捧场。
    再往下翻，她就看见了齐昭远的名字，不断出现在粉丝评论里，还有不少人点赞并艾特他本人，宁微澜盯着看着，手指已经下意识点入他的微博。
    简介和微博认证都简单到只有两个字：演员，宁微澜失笑，往下滑，寥寥十几条竟两分钟看完，而且没有一条原创微博，全是转发的电视剧播出。
    但即便这样，他的每一条微博下面，转发评论和点赞数都高达五六万，她往上看，注意到他的头像，点击放大。大概是很早之前拍的，发型和现在的不太相同，宁微澜这样看着莫名就想起了早上影棚里，他看着自己拍摄时专注平和的眼神，和这头像里眼神的冷漠截然不同。
    胡思乱想几番，她退出微博，闭眸睡觉。
    第十三章
    两周后，《一世烟离》电视剧官博公布了主演名单，其中紧跟在男一号之后的三个字，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掀起轩然大波，火速登上热搜。
    #一世烟离齐昭远#
    自从一年前成立工作室开始，齐昭远已有将近一年半没有参演过任何电视剧或电影，只专注于导演，粉丝都自暴自弃以为他今后不会再接剧，可没想到突然就掉落这么个惊喜，怎能不激动！
    一时间此条微博关注量蹭蹭上升，而在官博公布名单三小时后，原作者跟着转发，热度再次飙上一个高度，书粉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齐昭远的粉丝，对于喜欢的人即将搭档的女演员，粉丝们自然是将那点资料扒了个底朝天的，在注意到宁微澜就是齐昭远工作室不久前签约的艺人时，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要选择她出演。
    原来是捧自家艺人。
    褒贬自然都有，但大多粉丝还是表示期待的，还有些人专门弄了个排名，《一世烟离》以极高票数当选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电视剧，微博话题居高不下。
    演播厅后台化妆间，距离节目开始录制还有一个小时，宁一纯已经化好妆，闲来无事刷微博时，就看见了热搜第一，她瞪大双眼，猛地尖叫了声。
    一边的助理被她吓坏，僵直伫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宁一纯抓过手机再看了眼，没有看错，男主演还是齐昭远，女主演还是宁微澜。
    所以她是白抢了宁微澜一个女一号？
    手边就是一只口红，宁一纯唰地将它扔至地上，还觉得不够解气，抓过桌上化妆包就想摔，没等脱手，门口进来一个人，她瞥了眼，忽而冷笑。
    “喂，易祉言，看见微博上热搜第一没？”宁一纯挥手让助理下去，起身走过去，斜靠在他椅子边，“宁微澜可是要出演女一号了。”
    易祉言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看见，他盯着手中杂志，不做搭理。
    “搭档可是齐昭远呢，做梦都要笑醒了吧？”宁一纯用手肘捅他，阴阳怪气，“你说是不是被潜规则了，不然怎么上位这么快，还是说在哪个制片人床上滚过换来的机会，虽然说想红没错，但是……”
    “说够了？”
    宁一纯一愣，讥讽：“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易祉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冷睇着她，一双眼里没什么情绪。
    “不要把别人都想的那么肮脏，她是齐昭远签下的艺人，亲自带有什么不可以？”
    “那又如何？”
    “没如何，”他微微笑了下，深深看她意有所指，“忽然觉得你和她同姓宁，你比她差远了！”
    话音刚落，宁一纯如遭雷击，竟有一种自己小心遮掩着的，和宁微澜之间的那点关系被人戳破的错觉，她勃然大怒，在易祉言走出化妆间之前，语出轻蔑。
    “易祉言，你不就是喜欢宁微澜么，用得着处处帮她说话么？”
    背影一顿，毫无犹豫往外走，后台很吵，易祉言找了个极偏僻的角落，靠着点了根烟，含在嘴里慢慢抽着。白色的烟雾在眼前缭绕，他独自安静了会儿，摸出手机，找到宁微澜的号码，想说的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只有几个字。
    “晚上可以来蹭饭么？”
    显示发送成功，他收起手机，掐灭烟，长指搭在眼前沉默。
    宁微澜收到短信的时候手机正好没在身边，她最近接了不少通告，这会儿正在拍摄一个洗发水广告，为了展现头发柔顺的那么三秒镜头，甩的头都晕了。
    中场休息，她抱了个水杯坐椅子上慢慢喝，任由造型师梳理她的头发，场外突然有些喧闹，竟是本远远围观的娱记看见眼下得空，想挤进来采访。宁微澜思考着是不是该配合一下，就见庄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带人几下打发走了这一大群人。
    “渴死我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庄雯边喝着嘟囔，“你都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执着，就等着非想采访你。”
    猛灌了几口，瞧瞧四周没人，她压低声音：“其实我猜都能猜到那些娱记想问什么，绕来绕去还是齐总，一天到晚就知道问问问，有意思没意思！”庄雯生气，半晌哼哼了几声：“就那些，你懂得啊，这些人就希望从你口中说出什么好料，现在是全民八卦时代，一点点不确切的消息都会被捕风捉影，写的跟真的一样，这种采访，不接也罢。”
    宁微澜没接话。从工作室公布她开始，她每天都会看到不下十个类似的提问，比如她何德何能被齐昭远工作室签下，比如她将和齐昭远合作主演新戏，有什么感想，再比如她是否有在借着齐昭远名气炒作等等。
    看到的多了，宁微澜也就淡定了，用庄雯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流言躲不开避不了，不回应，自己就会消退。
    总是要经历这些的。
    觉得宁微澜好像心情有些低落，庄雯拍拍她肩，安慰：“微澜啊，我跟你说，只要是个一线明星，你沾到点边就会被大众怀疑是不是炒作蹭热度什么的，我们没必要去理会。这个圈子比你想象的要黑暗复杂的多，艺人的任何事都会被无限放大，说错做错一步，很有可能就是死亡，所以千万记得，多说多错，有时候还不如沉默。”
    “而且你也知道我们齐总很红，这样的人肯定缺不了‘老婆粉’，就是自诩老婆的那种，看到自家老公签了别的女的，还要与其合作，总是会难受说几句闲话，你别放在心上就好。”
    庄雯这番解释彻底逗笑了宁微澜，她让自己放宽心，全神贯注投入到拍摄中。
    广告拍摄结束后就没有通告，宁微澜坐上保姆车，从司机手中接过充满电的手机，刚解锁，就看见易祉言发来的短信，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她正好要回家自己做，多做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就回复了一个“好”字。保姆车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宁微澜戴着口罩去旁边的小菜市场买了些菜，回家先开始做。
    把所有食材铺开在流理台上，她暗自思忖着菜式，全部洗干净刚开始，玄关门铃就响起，她擦干手跑过去开门。
    “好香，”易祉言出电梯就已经闻到香味，深深吸了吸鼻子，自觉换鞋子，走至厨房门口倚着，“需要帮忙吗？”
    宁微澜没回头：“不用了，你先去沙发上等会儿，我还要点时间，好了叫你。”
    易祉言毫无异议。
    电视机是半开着的，他也是无聊，随便换了个台打发时间，但听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他陡然想起下午宁一纯的那句话，思维渐渐发散。
    “易祉言，你不就是喜欢宁微澜么，用得着处处帮她说话么？”
    没错，他的确是喜欢。
    可那又如何。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宁微澜洗完碗出来，看见他孤身站在窗前，半身拢在黑暗里，她想了想，走过去。
    “这几天很累？”
    闻声转头，易祉言笑笑，说：“一直在做空中飞人，飞机餐快要吃吐了。”转而问她：“你呢？”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回答还好，但是明天就要进组拍摄，电视机里冷不防响起了一个名字，立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易祉言顺着她目光看去。
    那是国内一档老牌的访谈节目，每一期都会请一个艺人，不需要什么表演，单纯就是聊聊天，收视率倒是一直不错。而这一期，沙发上坐着的人，是齐昭远。
    和私下没有任何不同，他即便上着节目，表情依旧是清冷的，回答也始终不冷不热，但现场气氛却很火热。主持人例行问到择偶观，问他这样的人，对另一半会有什么要求，宁微澜看他蹙眉沉思片刻，胸口的心跳都跟着他的缄默滞慢起来。
    很快他回答，依旧礼貌看着镜头，不咸不淡：“没有什么要求，我喜欢就好。”
    主持人轻呼一声，鼓掌进入下一个环节。正好是广告，宁微澜轻咳一声收回视线，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我挺好的，明天要进组拍摄，应该会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