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他家原是一乡下小地主,家境若是不比其他达官贵人,倒是称得上殷实,是以他才可以自费留洋。他申请的学校属于有钱便能入学的一所美国三流大学,算不上真正的名校。他在国外混了两三年, 眼见着要毕业了,可诸多门课皆不合格,大学他不给毕业。拿不了毕业文凭,家里汇的生活费又快挥霍完了, 梁仲永只得收拾行囊灰溜溜地打算回国。回国前他为文凭之事烦恼地地险些得了癔症, 毕竟他出国留学就是为了一纸文凭, 若是没有这个, 那梁老爷跟前那关过不去不说,别人又将如何看他。
这时平日里同他一起胡混的友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于是,跟他一起乘船回国的,还有他在国外花一百美元伪造的一张斯坦福大学文凭。回国后,凭着这个,他被人奉为座上宾,高薪聘请到了大学里当教授,获称一声先生。
可笑的是,最终让他声名狼藉的不是他的裸照一事暴露,而是他在学校里和一女学生有染。若只是和一女学生媾和,或许只是在师德伦理上有些欠缺,旁人倒也可以看做是年轻男女的情难自已。可坏就坏在这女学生家里是早早给订了亲的,男方家大业大,找上门来才发现小娘子早有了身孕,事情立马闹开了。
若是梁仲永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事情到了这般境地,他就该把小娘子娶进门,换个地方生活,两口子日子美美满满,旁人的指指点点又如何?
可惜,他搞大了姑娘家的肚子,又惧怕男方家里人的报复,竟然推说是女学生勾引的他,收拾行囊跑路了!连夜乘火车到了襄城投靠一友人,又拿着裸照去忽悠了人,在小学学堂里找了一份教书先生的工作度日。可怜了那位被一个人留下的女学生却是受不了世人的评头论足,竟然投河自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陨了。
身上背了两命的梁仲永却是自觉受了有权有势之人的迫害,自比古人嵇康阮籍之流,才屈居在了一所小学学堂里教书,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终日里醉酒浇愁,尤是格外憎恨那些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学堂学生,平日里对待多横眉竖眼,没想到在外人眼里,竟意外有了清高不屑权贵的好名声,真可谓可笑至极。
今年三月的时候他在一位赏识他的友人的引荐下,在奉天教育局找了一份管理书籍的差事。但到底不甘平庸与此。偶然得知有这么一个同学会,且组织之人还是奉天有名的縢家二子縢文祺,心底生了波澜,立马就找了门路拿到了一张请帖,准备搭上縢家这条线。
此刻他的友人正为他引荐其他人,来的人三教九流,多得是互相之间不认识的。很多人也是交谈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曾经是校友。
梁仲永文质彬彬,带着金边眼镜,梳着大背头,皮囊不错,旁人又听别人介绍他是拿的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文凭,如今正在教育局工作,也乐意和他说上几句,因着相貌英俊,更受女客们青睐。梁仲永很快便融入到了这个名校毕业的学子的圈子当中,心中春风得意,面上斯文有礼。
有凤来居的包厢是厢房式的设计,除了用餐厅外,还有供客人们短暂休息的房间和商谈要事的谈话厅。利用木质雕花圆门隔成几处空间,房间摆设中西结合,往外走有可以眺望整个白河远景的大阳台,酒店还安排了谈古筝唱小曲的艺人,可谓是极尽奢华。
因为华夏语言博大精深,各地的方言离得远了就是第二门语言,所以此刻尽管都是华夏人在场,但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子们却是用英语交流的,配上人们完全西化的打扮,这在北京话定天下的局面出现以前,是很有意思的场景。
过了一会,包厢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一群先生小姐。
刚才还在跟梁仲永说话的人立马高声道:“密斯脱滕和密斯吴来了呀!”
最先进门的人便是今日宴会的组织人滕家二少滕文祺,他进门后,首先做了一个女士优先的动作,请他身边的一位年轻标致的小姐先入座。
那位小姐实在是生得俏丽,眉眼美艳,说话声娇滴滴的,犹如花园里精心栽培的娇艳欲滴的玫瑰,眼睛亮得好似含着一团火,通身的打扮也格外时髦大胆,梳着小卷西式头,身上穿着一件黑红两色蕾丝洋裙子,领口不高,露出雪白的脖颈来,就连袖子都是卷边绣花蕾丝,短短的,没有遮住手腕。
在座的男士自从这位女士进来后,在与旁人说话时,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梁仲永自然不例外,他身不由己地眼神跟随着,内心犹如触电般,顷刻间便陷入了爱河。
这可真是猛烈而又急促的爱情,像是一场冥冥之中的指引,让我来到这里,见到这朵骄阳玫瑰。
“密斯脱梁?”旁人见他说话说着说着没了声响,只顾着发愣,唤他,“你在想什么?”
梁仲永笑了笑,扶了抚眼镜,“方才灵感来了,想作诗罢了。”
“密斯脱梁不愧是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到哪都不忘学问,那这诗做出来可得给我们欣赏欣赏!”
梁仲永做谦虚状,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偶感有发罢了。”
随后,他装作随意地问起:“那边那位小姐是何家闺秀?面生的很。”
友人便给他介绍,“密斯脱梁刚来奉天,可能没听过密斯吴。吴大小姐出身名门吴家,你可能听说过她的祖父前清翰林吴太严,她的哥哥如今是大帅底下二十八师的二团团长,是奉天的新贵人物。当然大小姐本身也是个妙人,上了女学之后便到了美国的麻省理工留学,精通三国语言,如今正在国内创办所谓的女权杂志。”
梁仲永面上听着应着,心底更是像染了大小姐眼中的小火苗一般,燎原得很。
“大小姐是个从头到尾的新式人物,据说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从国外运过来,而且一件衣服从来不穿第二遍,她还说那些穿着长袍马褂的人就像是地底下挖出来的老古董。”
“可我们今日聚会便是中餐菜馆?这会不会犯了大小姐的禁忌?”
“没事,据说大小姐从前不吃,但是有一年之后便开始吃了。”
梁仲永一一在心底记下。这时滕文祺也一一和在座学子们寒暄完,来到了梁仲永跟前,“这位先生面生的很。”
友人再次替他做了一番介绍后,“无伤初来奉天,想要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我便将他带了来,子韬兄不介意吧?”
滕文祺看着梁仲永的眼神便更加友好了,“岂会介意,还要欢迎密斯脱梁参会,同是留洋学子,又都是在奉天,日后可要多多往来。”
梁仲永自然无不应下的,彼此交换了名片。
吴璎容被男男女女簇拥在中间,因着显赫的家世,人人都将她捧着哄着,她犹如花蝴蝶一般,人群中不时传出她娇媚的笑声。
过了会,只听她在另一边娇声道:“滕三儿,这都什么时辰,这席还开不开啊?今儿个可是你说的,寻到了一家味道绝佳的中餐馆本小姐才来的,若是不好吃,我可要让我哥哥扒了你的皮。”她话里说要扒了人家的皮,但声音却是娇滴滴的,旁人听了只当她在撒娇,也不恼。
滕家比吴家稍微低了一个档次,滕文祺被大小姐使唤惯了,自然不在乎她的话,连连告饶,“我的大小姐,要是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我的皮你尽管扒去。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你是不知道这家酒店的包厢多难定,我为了请你这顿还是借了我大哥的贵宾卡才订下的。”
“贵宾卡是什么东西?”吴大小姐倒是新奇起了这个。吃过有凤来居的人给她解释了一番,她便说:“这东西好,回头要让我哥哥也给我弄一张。”谁都知道,吴家长公子在大帅面前得力外,还是个出了名的宠妹妹,你惹了他没关系,但要是敢让他的妹妹掉一滴眼泪,他能让你全家都成为殃及池鱼的池鱼。
不过她眼睛一转,又笑骂,“这家酒店来头这么大?连你这家滕家老三的面子都不给?怕是你滕小三没本事吧!”
滕文祺知道这大小姐高高在上惯了,真正的大佬不会去故意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底下的人又都是畏惧吴家势力的,所以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怕是忘记了还有站在云层顶端里的人。他无意解释,反正她大小姐天大的事儿都有她大哥顶着,不像他这种地位处境尴尬的,要想出头,就得靠自己。毕竟如今靠祖上的荫蔽已经不成了。
不过滕文祺听大小姐在催,便赶紧清点了人数,又问了在座的人:“大家瞧瞧还有那位同学没到的?若是全到了,我就让他们上菜了。”
他声音刚下,房门就被打开了,一阵俏皮的声音传来,“我来啦!抱歉抱歉诸位我来晚了。”
第76章 癸丑年清明·大人物
来者的声音太过具有标志性,恐怕在座各位但凡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的此刻都是心头一亮, 惊道滕文祺竟然能请到这么一尊大佛, 不过眼前惊喜的留美学子们还不知道, 今日天瞎了的事情多了去了, 还有更大的佛呢。
滕文祺率先朝来人走去, 嘴上是面对他人时绝没有的热情, 张开双手就是一个西式的拥抱,好歹顾及到国内,没有来个贴面礼。
“不晚不晚,我们还未开席呢,若是早知道费恩学长要来子韬肯定要到门口迎接啊!学长怎么回华夏了,托里教授当初不是说要将学长留校任教吗?”
飞扬李在滕子琪留美期间,因着同是华夏人又是同系学弟对他颇有照顾, 然而这不是他奉天滕三公子态度热切的原因。他的热情完全是因为眼前看上去嬉皮笑脸的小年轻在化学方面有着惊人的才华, 而滕家最近有意响应民国政府举办实业的号召,进军民生行业。
滕文祺自己虽然留学美国读的也是名校化工系,但是并没有天赋,除了练了外语化学方面的东西只是学了个皮毛,因此他这次组织同学会便是存了笼络人才的想法,办实业有两样东西最重要——技术和资金!滕家不缺钱, 就缺人才。长房的堂哥是滕家嫡长子,将来势必继承家业, 滕家至今未分家, 到时候他这个縢家二房的滕三少处境就非常尴尬。
滕家的祖父近日正在物色这方面的留学归国才子, 滕文祺要是能在滕家新建的化工厂有所建树,便能入了老太爷的青眼。
他也是没想到撒出去的知单竟然能网到费恩李这尾大鱼!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想当初在麻省理工甚至是周围大学的华人圈子里,有两人可以说是最顶尖的存在。在海外,洋人们自然不管你的家世在华夏多显赫,尤其是麻省理工的教授们都是脑海里只有学术的研究狂人,学生只看你的研究成果和成绩!
而费恩李作为洋人教授们的最得意门生,加上乐观热情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天性,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那一个圈子的领头人之一。至于另外一位领头人,滕文祺摇摇头,那是一个更加不可言说的存在了。
就连众星捧月的吴大小姐见飞扬李来了,都走了出来,同他笑着打了招呼。不远处看着的梁仲永面上笑着,但是内心却是有些冷眼不忿,来的人穿着不旧不新的衣裳,连领带都打的歪歪斜斜,更别说绅士必备的礼帽和文明仗了,脸上还戴着一副有些滑稽的圆框眼镜,实在是看上去穷酸气十足。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硬生生吸引走了身份最高的两个人甚至是全场的目光。
“天哪!没想到滕三少今日能请来费恩!实在是太意外了!”
“他不是应该留在美国吗?那些洋鬼子教授竟然会放他回来!”
校友当中当即有人挤了出来,一张胖脸挤出了菊花笑道:“费恩学长!我还想着你今日怎么这么晚,莫不是放了我的鸽子!”
飞扬李见到小学弟也很开心,彼此拥抱之后,他跟那位邀请他的人解释:“怎么会,说好了要来捧你们的场,我人在奉天自然不会食言。今日起晚了嘛!不过,我还真的替你拉了人来。没有食言吧?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没?”
胖子夸张地望这望那,“学长叫来的人呢?我怎么没看到?难道密斯脱梁是你请来的?”
“不是密斯脱梁。诶,这会子人到了没?他答应了我要来的,要是没来,我……我好像也没有法子。”
那位邀请他的校友是帮着滕文祺组织的人,这会子骄傲地用眼神看了滕文祺一眼,“三少,怎么样?我可按照你的吩咐,多拉了当年的学长们来。你看费恩学长够分量了吧?”
滕文祺心说这真是太合我意了,便也朝他拱手感谢一番,决心日后再还这个人情。
縢文祺不知道他请的人是谁,不过他转了一圈,没见到方才没交际到的人,便说道:“没事,哪位大人物能得费恩学长你这么大关注,反正今日在场恐怕都没有比学长还要重要的人物了。”他最后一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还是有点分寸的。
飞扬李眼看着没找到约定的人,心里也急了,他急着开口,“诶,他挺重要的呀!就是你一直都想结交的林啊!他答应了要来肯定不会放我鸽子的。”
他这一声林刚出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吴大小姐,她娇羞着一张小脸,竟然是惊喜地叫出了声!“林!是我认识的那位林吗?”
縢文祺也是满脸不可思议,“林?!林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在哪?”
与会的人莫名其妙,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位叫做林的人物,毕竟这些先生小姐们到美留学的时日不长,对已经毕业转校的林葳蕤自然不熟悉,也只有滕文祺这些比他们早一年的才知道这么一号低调到不行的还是风云的人物。
飞扬李点头,便说道:“他就在这里,我去请他过来。”他说着就风一样的出去了,留下恍惚的众人。
吴大小姐立即便和闺友入了卫生间,显然是打算再去梳妆打扮一番。而滕文祺也是坐立难安,他都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开口,跟着飞扬李出去请人了。
大家一大群人在底下等着一个不知名的人物,都是心高气傲的主,放外头再不济都是被人先生教授的叫,此刻面上不显,但是心中难免有不满之处。
有些人读死了书情商低,这会子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也不管在座各位怎么想就开口,“怎么那位先生在这里还不过来,难不成刚才那位先生说的在这里,是在这里工作走不开?”
他这话也是冲着一口气就出了口,不过大家确实听到了那位费恩先生是这么说的,自然也都想到了这面上。这就非常尴尬了,好好的一个留洋先生,回国后竟然是落魄到了在酒店里工作了。想想他们在等的就是一个酒店跑堂的,再不济,是个账房先生,还是令人心里不快。
梁仲永也看到了众人眼中存有的心里不慎流出的轻视,温和劝道:“即使是在酒店工作又如何,现在民国了,讲究的是人人平等,等下那位先生来了,我们也要好好招待他。”
别人只当他品行高洁,反倒夸起了梁仲永的观念文明,人品绝佳。
再说滕文祺恍恍惚惚地在门口等着人,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把这段对话当成未来一整年的笑料。此刻他来回踱着步,在心里打着腹稿待会见到来人后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哪成想还未决出最佳方案,牡丹亭的门就被人敲了几下,縢文祺倒吸口气,立马上前打开门,双手都有汗了,脸上恭敬而又不失合宜的笑容挂上,却见到的是酒店上菜的服务生。
他笑容落下,让人进了门,未想到后头还有人。飞扬李见到他在门口便喊他,“你看我没食言吧,来,林,介绍一下,这是滕文祺,你还记得吗?”他又朝滕文祺道:“当初你还在和我可惜未能和林结交,如今我把人请来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滕文祺被这一出搅得,就见着不远处走廊走来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青年面色是异于常人的白,一身月牙白长衫,全素白,只在脖颈处做文章,绣着一簇簇绽放的茱萸,犹如凰鸟烈火重生的极致美感。
这一身寻常人穿来素净,在他身上只觉得唯有这种衣裳才更加衬托出主人的华丽。
人到了跟前,林葳蕤淡淡看了滕文祺一眼,只一眼就将还在呆愣中的滕文祺给唤回了魂,滕文祺的态度比起之前见到飞扬李还要热烈百倍,“林先生!今日同学会能得林先生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他心潮澎湃,立马推开了门,对屋内众人道:“大家快来来!林先生来了!”
里头起码有一半的人是不认识林葳蕤和飞扬李的,认识的人又不知道一些最顶级圈子里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态度不算热切,不过已经梳妆完毕的吴大小姐却是一反常态的,上前去,她一双眼眸像沾了水,含情脉脉,“林!好久不见,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就回国了,你最近还好吗?”
林葳蕤扫了她一眼,眼神分明透着干卿何事的意味,态度依旧是不冷不淡,“想回国就回国了。”他话里的意思委婉,就是我想回国就回,不用跟你吴大小姐报备吧?咱俩又不熟。
吴大小姐被他这话气着了,又不舍得朝他发脾气,眼睛都红了,看着挺委屈的,微嘟着嘴唇看他,要是旁人恐怕这会都抱大腿上去哄了,但就跟媚眼翻给了瞎子看,眼前的青年人依旧是那副风光霁月,距离遥远的模样,正在同飞扬李说话,压根没看她。
大小姐脾气发不出,就朝身边人发泄,“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席?这家酒店的人是怎么回事?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本小姐要投诉!还以为排场这么大,招待肯定是比起那些小饭店要差的,没想到不过如此!”
她话刚说完,就莫名感觉身上一冷,抬眼就看到刚才还在跟人说话的青年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吴璎容见他看来,以为他也赞同自己的话,立马又顺着话将酒店贬了一通,可惜她说完,青年看着的眼神更冷了,只听他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瞧来,像含了冰渣子,“酒店之前是按照你们不喜被外人打扰的要求才没有派一个服务生过来,而上菜刚才也上了,是你们一直堵在门口说话罢了,没揭盖罢了。恕我直言,你们的投诉酒店无法受理。如果客人再无理取闹,酒店方面会考虑将贵宾卡降级或是收回。”
他这话不可谓是很不客气了,吴璎容立马就一副被他说的要哭出来的模样,旁边见他来了就一直成为全场焦点的梁仲永原本只是心头不满,这会便自以为绅士风度地站了出来,“这位先生未免说话太过分了些,密斯吴心底善良,天真无暇,想来刚才只是无心之言,林先生太较真了些。”
他这话一出,旁人立刻无缝接道:“这位林先生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在这工作?好歹是留学归国的才子,就算是找一口饭吃,待在酒店做个账房先生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我那有份一个月五块大洋的报社文书工作,不如林先生应了去?”
话音刚落,却没有多少人附和,场面一时安静,唯有滕文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第77章 癸丑年清明·陷害起
就在滕文祺想要迫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厢房外有人敲门。
滕文祺一口气憋着, 吐不出来吞不戏下, 别提多难受了,是以他不耐烦道:“进来。”
哪想进来的是有凤来居的大掌柜曾白玉, 他只得将少爷脸色也尽数散了去。毕竟这位从前是大帅跟前办事的, 如今还是有凤来居的管事。
他见人进来还十分奇怪, “不知曾先生有何事?”曾白玉朝他点头问好,然后就朝他走来, 不, 是朝他身边正站着的林葳蕤走来,只见就连他都不能耍脸色的曾白玉恭敬地半弯下腰,朝林葳蕤附耳。
林葳蕤听完,原本懒散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他转头朝身边的飞扬李低声说了几句, 又朝滕文祺道:“酒店还有要务, 林某失陪了。诸位用餐愉快。”他说完转身就走,曾白玉跟在他后头, 落后半步也走了。
滕文祺想要拦住人,好不容易见到林学长,如何也不能放他走啊。
飞扬李便解释:“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 我们这时候还是不要去触林的霉头好, 他发起脾气来可是连叶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