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不如何。”连翊一向清冷的声音此刻似乎有些咬牙切齿,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似乎也有些沮丧。“我们倒是收获颇丰。”齐光微微笑了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连翊的心情。
只见他衣袖一挥,一个如雕塑般的不死人突然出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将这玩意带来做什么?”连翊怒视地上僵硬的尸体,声音听起来更加咬牙切齿了。
“这可是今夜偷袭的主力,当然要带回来好好研究了。”安柏好奇地看着脸色有些发黑的连翊,似乎是没想到一向面瘫的连翊脸上居然也会有怎么多表情,“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
“一定要带到这小院中来?”面对着安柏,连翊的语气似乎软和了不少。
“当然,这可是你妖域的大事,难道你想袖手旁观?”安柏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咦,难不成你有洁癖?”视线在连翊跟不死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安柏突然问道。
看连翊每日都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看起来确实很像是洁癖重度患者。
“何为洁癖?”连翊不解。
“洁癖啊,是一种习惯,也可能是一种病。”安柏摇头晃脑地说道。而后望向了连翊,似乎在判断他身上的洁癖是病还是习惯。
“别调皮。”齐光轻轻拍了安柏的脑袋一下,小声地说道。然而那语气却宠溺非常,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那你们研究出些什么了吗?”连翊暗暗吸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在安柏面前一点都不顶用。
“这不刚来,找你一起研究嘛。”安柏扬起了笑脸。
齐光摇摇头,转而望向了连翊,“今晚可有探清这妖域内有多少这样的不死人?”
“不下一万。”连翊沉声道。
“黑腾实力如何?”
连翊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可能在我之上。”
连翊乃是九尾天狐,狐族几千年才出现一例,天资聪颖,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甚至连化形雷劫都比其他妖修弱的多。
十几年前,黑腾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跟连翊一战,然而这十几年黑腾修炼邪功,修为突飞猛进。今夜连翊与黑腾交手,却发现两人不相上下,甚至因为黑腾身上煞气更浓,隐隐有压制连翊一头的趋势。
“哦,所以你刚才脸色看起来才那么不好啊。”安柏恍然大悟,“怪不得黑腾冒着被修士围剿的风险,也要食人心,抽人修为。”
“此刻若是跟黑腾对上,我们胜算不大。”连翊已经自动将齐光将自己算成一派了。
“如果没有黑腾呢?”齐光问道。
如论如何,黑腾,圣女,不死人,都不能再留了。
连翊心中估算一番,点点头。
“那就将黑腾交给别人吧。”齐光轻笑道。
“嗯?交给谁?”安柏瞪着好奇的眼睛望向了齐光。
“事成之后,妖王不会舍不得药王鼎吧?”齐光没有回答安柏的问题,反倒是问了连翊。
连翊一愣,随即点头。虽然药王鼎是世间少有的神器,但是能不能得到各凭本事。若是有人能从黑腾手中夺走药王鼎,自然也是他的本事。
“你是说千暮平?”安柏一点就通。
千暮平为了炼制能恢复小白妖丹的妖神丹,自然不会放过炼丹的药王鼎。若是他知道药王鼎在黑腾手上,他才不会管你是妖王还是什么。
“你居然不想手刃仇人什么的吗?”而后安柏又八卦地问道。但凡血海深仇者,不都是期盼着有一天能手刃仇人,不肯有人代劳吗?
“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动手?”连翊望向安柏,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呃,大概是受泡沫剧荼毒太深了。”安柏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来研究一下这个丧尸吧。”安柏眼珠一转,挥手招呼道。
连翊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不死人,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他们好像是受笛声控制才会攻击别人。”安柏努力地回想刚才的情况,“要是每次都能一眼找到吹笛子的人那该多省事。”
“经过今晚之后,他们大概不会那么蠢了吧。”齐光回应道。
“那可不一定。”安柏皱了皱鼻子,反正他是对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的人的智商感到绝望了。除了他家齐光。
齐光手指一划,地上的不死人身体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一条红褐色的小虫子从口子处探了出来,慢悠悠地爬到了地上,似乎在寻找新的尸体。
随后慢慢的又有好几条小虫子紧随其后,慢吞吞爬了出来。
安柏蹲在虫子边,手里捏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树枝,一下一下地戳着虫子,让它们顺着树枝指引的方向聚集在一起。
“这就是蛊虫?”安柏抬起头望向站在一边的齐光。
齐光撩起衣袍,在安柏的身边蹲下,“这就是尸心蛊。但是具体怎么培养,怎么控制,我还不知道。”
“这是那圣女弄出来的?等结束之后我们把圣女抓来问问?”安柏心动地提议道。
“好,听你的。”齐光对于安柏的要求几乎都是无条件答应。
连翊站在一旁,嘴角微抽,总觉得面对自己的齐光跟面对安柏时的齐光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有对付这些不死人的办法?”连翊问道,他宁愿跟黑腾打上一架,也不想面对如此令人作呕的玩意。
“用火能完全将尸虫烧死。”齐光对今晚的战斗总结了一下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没有天生地火,普通引火决根本不足以对付这些不死人。”
天生地火是指诞生于天地之间的火源,千年难得一遇,炼化也绝非易事。而普通的引火决最多只能做做最后的清扫工作,威力不足以应付成千上万的不死人。
“不死人完全没有意识,行动受体内的尸虫控制,而尸虫又受笛声控制,然而能以笛声催动尸心蛊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只要我们没有将这些人尽灭,不死人就不会死绝。”齐光神色沉重。
三人又研究了一会,最后连翊实在忍不住,“把这个男人烧了,还有这些小虫子。”
“男人?”闻言齐光眼睛一亮,而后衣袖一挥,地上的不死人燃起了熊熊烈火,扭成一团的小虫子也没有逃过。
“男人怎么了?”安柏听到了齐光的自语,侧着头问道。“男女平等,你可不要搞性别歧视。”
“你有没有发现今晚出现的不死人全部都是男的?”齐光揉了揉安柏的头发,每次听到安柏一本正经地说些古灵精怪的话,他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也许是他们觉得战场是属于男人的。”安柏想了想回道。
“你都说了男女平等。”齐光笑了笑,“还记得我们那晚看到箱子里,可是有不少女人的。”
“哼,他们哪里有我这么先进的思想。”安柏嘟囔道,却也回忆起那晚看到的场景,不过印象最深的依旧是那群蛇。
虽然连翊没有开口,但是疑惑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齐光。
“也许安柏说的对,战场是属于男人的,那就意味着女人会有另外的作用。”齐光可不相信黑腾跟那圣女会做无用之事。
“分工很明确。”安柏点点头,“有什么是女人做得了而男人做不来的?”
似乎是喃喃自语,而随着自己的语音一落,安柏的眼神一亮。
“生孩子。”安柏大声喊道。
“生孩子?”连翊疑惑地重复道,想起不死人那副样子,连翊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想到哪里去了。”安柏给了连翊两个大大的白眼,“真生的话不就是奸/尸了。”
“调皮。”齐光绷着脸弹了一下安柏的额头以示惩戒,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蛊虫嘛,一定会有母蛊跟子蛊吧。说不定母蛊就养在女人身上。”安柏摇晃着脑袋,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因为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安柏真厉害,知道的真多。”齐光表扬地摸了摸安柏的脑袋。
“……”连翊无语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安柏,跟引以为豪的齐光,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多余。
然而即使有了这个猜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第一他们无法潜入妖域找到女的不死人,第二即使找到了,猜测是对的,已经潜入不死人体内的尸虫也不会因为母蛊死亡就集体死亡。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抓走圣女比较方便啊。”安柏抱着脑袋假装哀嚎道。
“也不是不行。”齐光笑着附和。“巫族向来善于养蛊控蛇,大部分力量依靠于巫神。如今巫神已经陨落,想来那圣女的武力也高不到哪里去。”
巫族过于依赖巫神的力量,过于依赖培养的蛊虫,却忽视了锻炼自身,齐光觉得这才是巫族灭族的根源。
“黑腾很重视她。”连翊不由得提醒道。
“那就缠住黑腾让他腾不出手好了。”安柏毫不思索地说道,“千暮平什么时候会回来?”
“快了,就在这几天。”齐光估算了一下千暮平的脚速,“陆离和宛彤也在路上了。”
“只有他们两人吗?”安柏问道。
“不止,但也不多。”齐光心存担忧,“据说有大批鬼族和魔族涌入人间了。”
这并没有让齐光和安柏觉得意外。毕竟如今妖域入口的封印形同虚设,鬼界与魔界也不可能是一片太平。玉虚门与中原各大门派合力清扫人间的魔族与鬼族,也腾不出手来支援南疆。
“宛彤不是收服了冥木火吗?那属于天生地火吗?”安柏又想起了另外的问题。
“嗯。”齐光点点头,“不过以宛彤目前的修为,只怕……”
未尽之语,大家已经心领神会了。
连翊静静地听着安柏与齐光的一问一答,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等他们到了,就干一场大的。”安柏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淮安城外的点苍派弟子可以抵御不死人的攻城,可以围剿合欢门,却不能跟连翊合作扫平妖域。
并不是齐光不相信他们,只是在大部分修士的心中,妖域与人界势不两立。齐光可以保证他们会倾尽全力阻拦黑腾的阴谋,却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像对待黑腾那样对待连翊。即使是上次救出了点苍派的弟子,沈君昊等人也只以为是齐光的朋友相助,从未往妖域身上联系。
而千暮平与陆离他们却是不同的。相信千暮平是因为小白和药王鼎,相信陆离他们是因为他们会相信齐光。
“在此之前,先把合欢门灭了。”齐光温和地笑着,任谁单看他的表情都猜不出他口吐的是灭人满门之语。
安柏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显得兴奋至极。
连翊看着一蓝一红两个身影,忽然十分庆幸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他们结了盟。
“叨扰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齐光笑着对连翊说道,“毕竟明天还有任务呢。”
连翊点了点头,却在心里默默想象了合欢门的下场,总之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然而合欢门众人此时却才稍稍松懈了心神,准备休息。毕竟一整个晚上都高度紧张,时刻担心着被偷袭,即使是修为在身,他们也有些顶不住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真正放松下来,巡逻的弟子被一群潜入合欢门的修士抹了脖子,警戒的信号又打响了。
这几天来,警戒的信号响了又响,至少已有数十次。合欢门弟子几乎已经快麻木了,若不是长老们严令他们提高警惕,只怕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将之放在心上了。
然而即使有长老的严辞密令,合欢门众人也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因为在彼此交手之中,他们也逐渐知道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严重。外面围着的修士并不足以打入他们合欢门内部。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因为这一次的轻视,合欢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在南疆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