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走吧,咱们先去找出你说的那件衣裳,至于陶队要跟翟先生说的事儿,你办完事回来,问一问翟先生不就行了嘛。我看呐,翟先生就是个耙耳朵,他才不会瞒着你呢,肯定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啥都说了。”王大雄说的是这么个理儿,可话听在关妙耳朵里,却有些不舒服,她拎了拎王大雄的耳朵:“你说谁耙耳朵啊?”
“姑奶奶快放手,你怎么变得跟许棠棠一样暴力了!”
在王大雄的低声哀求下,关妙才放手,不过几秒钟,又听见了他的低声念叨:“这么暴力,还说翟先生不是耙耳朵,哼,谁信呐!”
第78章 动机
前往徐萌家的临时小分队共有三人:袁杰带路,王大雄保镖,关妙压轴。
东城是锦都市最杂乱的区域,袁杰开了一辆小面包车,载了两人,一路左突右拐,似乎开过了无数条小巷,终于到了徐萌的住处。
那是一栋陈旧的筒子楼,楼前有个大院,里面堆满了杂物,粗粗扫了一眼,每一层住了约有六七户人家,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没想到徐萌看起来那么光鲜软萌的一个妹子,居然住在这种地方。”王大雄喟叹了一声。
袁杰在大院门口停好面包车跟过来,刚好听见王大雄这句话,便接过了话头:“是呀,看外表哪里能想到呢。那天,陶队让我送徐萌回家的时候,她只肯让我在外面那条巷子停下,自己走一段路回来。是我不放心,一路悄悄跟着才找到这个地方的。”
说着,他一马当先,领着两人顺着狭窄破旧的楼梯,穿过堆叠的杂物,往上走。
王大雄体型偏大,挤在小小的楼道中,连胳膊都伸展不开,十分不爽,幸好徐萌的家就在二楼,才让他很快地解放出来。
徐萌家在走廊的最里面那户,屋门洞开,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显然屋里有人。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关妙率先走进去。
屋子狭小而阴暗,天花板很低,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依稀可见床边的竹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随着旁边五斗橱上的收音机,哼戏。
“你好,请问这是徐萌家吗?”
中年男人听见有人来,赶紧把收音机关掉,转过身来,慈和地应声:“我是徐萌的爸爸,你们是她的朋友吗?她现在正参加电视台那个美食节目,封闭式比赛呢,没在家。”
关妙垂眸,看来徐萌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家里人,而是谎称封闭式比赛,隐瞒了家人。
“对,我就是顺路过来,替她拿点衣服的。”关妙没打算拆穿她的谎言,顺势编造了另一个理由。
“噢噢,萌萌在电视台还好吗?”徐萌只有二十出头,可是徐父看上去,却仿佛有七十岁,头发早已白了,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
关妙心里泛起一丝酸楚,狠狠地点头:“好,好着呢。”
“那就好,她的房间在楼上,要拿什么衣服,她可有交代?”
“有的,我自己去找就好。”
顺着中年男人的指引,关妙才发现屋子的角落里树了一架木梯子,往上走多出一层木板,那便是徐萌的房间。
王大雄那体型,显然是不可能上去了,关妙还怕他把木梯子压坏了,便自行爬了上去。
木梯子似乎有点年头了,饶是关妙这种轻飘飘的体重,爬在上面也显得有一丝摇晃,幸好她稳住身形,成功爬上了隔层。
隔层很矮,关妙不能直起身子,只能弓腰弯背地走在里面。
临窗的地方,架了一张小床,与楼下共同分享一扇窗,床尾的地方,放了一个大木箱子,上面是一些日用品和镜子等物,充作了梳妆台。
在木箱子的旁边,有两个大口袋,堆满了徐萌的衣物。
衣物很多,冬天和夏天的各装了一口袋,关妙首先打开了夏天那一袋衣物,翻了个底朝天,没找见目标衣物。又打开了冬天那一袋衣物,也没找到。
她不死心,咬咬唇,仔细地又重头翻了一遍,生怕方才不够细心,把目标衣物遗漏了,却还是没有。
奇了怪了,难道真像自己猜的那样,衣服已经被徐萌处理了?
“关妙,你找到了没?”这样阴暗逼仄的地方,王大雄那体型待久了就觉得胳膊和腿都没法伸直,不住地催促。
“没有找到。”把徐萌的房间都翻了一遍,只有这么大一点地方,确实没看见,关妙只好沮丧地下了楼,把手一摊,“我都翻过了,没有那件衣服。”
徐父听了这话,指了指窗户外头:“外面还晾着两件萌萌夏天的衣服,你要不去看看,是不是她要的那一件?”
关妙连忙奔到窗户边,沿着窗棂,往外一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目标衣物就挂在窗户外面的一根木头杆子上,似乎是洗过之后晾晒在此处,忘记了收回,在轻风中微微飘荡。
“就是这件!”
示意王大雄挡住徐父的视线,关妙戴上手套,把那件衣服塞进了证物袋,带回警局,交给了法证部化验。
做完这一切,回到重案组的地盘,似乎他们正在离案子的真相越来越近了,可是关妙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翟启宁手里握了一卷文件,看见她呆愣的模样,走过去低声询问。
“你还记得之前那件酒吧杀人案吧?”
“嗯。”是之前“暮色”那件案子,一个家庭主妇杀了与她丈夫有染的特殊工作者。
“其实凶手也挺可悲的吧,如果她的丈夫能够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说不定可以安安稳稳一辈子,哪怕可能会离婚,甚至成为单亲妈妈独自带孩子,也不至于沦落到撇下孩子,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关妙忍不住唏嘘,原本是医科高材生,却被爱情迷昏了头。
翟启宁紧了紧握住文件的手指,抬手抚上她柔顺的发,声音有点喑哑:“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所有最终的结果,都是由个人的选择造成。你去徐萌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的眉头略紧,关妙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不会莫名其妙地感怀起来。
关妙扭头,目光幽深,望向远方,喃喃道:“如果最后真的查出来,徐萌是那个凶手,她的家人一定很伤心。难道就为了一个陆行思,她可以不顾父母的伤心,去杀一个人……”
“你看看这个。”翟启宁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轻声道,“陆行思,只能算是颗棋子,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
“哎,你们已经查到了?”
关妙赶紧把文件打开,快速地扫了一遍,这白纸黑字写明的故事,让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
翟启宁点点头,这是陶阳查到的内容,若没有经过严实的查证,是不会当做呈堂证供的。
这是五年前的一份文件,标题是偌大的几个黑体字:苹果电视台家属区一号楼坠楼事件调查。
五年前,所谓的电视台家属区一号楼,还是那栋废弃的破旧七层小楼。
这卷文件上,正是记载了那一年的坠楼事件,据记载,坠楼的是电视台行政部的一名普通女员工,而她的丈夫则是电视台广告部的一个小科长。
虽然职位不算很高,但广告部可谓是电视台里最有油水和权力的部门之一,所以电视台的家属楼盖好后,第一批分房子,他们家就得了一套。
但好景不长,搬进新家不过半年,女员工刚生完孩子,很快就发现自家丈夫出轨了,并利用自己手头的那点权力,为小三谋福利,她一气之下就把这事儿捅到了丈夫的领导那儿。
一时之间,整个电视台都吵得乌烟瘴气,茶余饭后几乎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丈夫也被停职调查。
某一天,毫无预兆,女员工忽然抱了自己的孩子从顶楼的天台跳了下来,母子当场死亡。
“啊,可那孩子才三个月大……”关妙目露不忍,一想到那孩子才刚刚来到人世间,就被无情地剥夺了生命,眼眶禁不住湿润了。
“你继续往下看。”翟启宁没有发表看法,而是点了点那卷文件。
文件的最下面,标明了当事人的名字。
“死者是徐璐?等等,徐璐,徐萌,她们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关妙默念,忽然扬高了声调。
“陶阳调查过了萌家的档案,她确实有个姐姐,叫徐璐,比她大四岁,死时才二十二。”
这么说来,电视台里坠楼惨死的那个女人,就是徐萌的亲姐姐了。可这跟徐萌杀死厉卉和苏玉玲有什么关系?
察觉到关妙迷惑的视线,翟启宁不用脑子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慢条斯理地为她梳理关系线:“事后鉴定,徐璐死亡前就患上了产后抑郁症,但造成她死亡的直接□□,仍是丈夫的出轨。”
“而苏玉玲正是五年前,得到机会参与了锦都市春节联欢晚会的演出,才开始小有名气,最后一路顺风进入市政歌舞团。事实上,她不是名校出生,家里穷困潦倒,本人能力也一般。”
面对翟启宁那双闪烁似晨星的眼眸,关妙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细细地咂摸了一遍他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你的意思……徐璐丈夫利用手中权力帮助的那个小三,就是苏玉玲?”关妙的柳眉拧了起来。
“嗯,陶阳找了五年前的几个当事人询问,确定苏玉玲就是破坏了徐璐家庭的小三。”诶
“这么说来,徐萌杀她的作案动机也就有了,可是五年前,她才十八岁,就能心机深沉到策划这个?”
“事实到底如何,只能问徐萌了。过一会儿,等法证部的化验结果出来,就要重新开始对徐萌进行审讯,这一次警方手里握了不少证据,她可没那么容易狡辩了。”
关妙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徐父那张苍老的脸,一时心中百味陈杂,忽然问道:“那徐璐的丈夫呢?徐璐死后,他怎么样了?”
“他辞职了,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关妙心中泛起一丝微苦,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女人,多么痛苦,徐璐的丈夫还能撇开前尘往事,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而徐家却似乎陷入了梦靥,再难醒转。
再加上徐萌如果入狱,徐家就是真的四分五裂了。
第79章 定罪
味同嚼蜡地吃完了饭,法证部的化验结果就出来了。
面对关妙急切的眼神,翟启宁点了点头:“在徐萌的那件衣服纤维里,提取出了一些青苔物质,经过化验,与电视台里废楼天台边沿的青苔物质,相吻合。”
“而且,同时送达的,还有另一份尸检报告,可以为我们解惑,九月二十八日这一整天,厉卉去了哪里。”翟启宁扬了扬另一份文件,补充道,“从厉卉的胃里,检测出了安眠成分,手臂等地方有绳索勒过的痕迹,表明她死前曾经被人喂食了安眠药,然后又捆上手脚束缚了起来。”
关妙皱眉:“一个大活人,应该很难做到搬出来,不被人察觉。我想那一天,厉卉应该是被困在了自己家,很有可能就是被捆住塞进了地下室里。”
想到此,她不由有些心痛,若是厉卉的家人能够对她多一些关怀,能够及早发现联系不上厉卉,说不定就能避免这一场死亡。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走吧,我们应该跟徐萌聊一聊了。”陶阳少有地抽了一支烟,还没燃尽,他就掐灭了,率先往审讯室走去。
在重案组里待了一天一夜,徐萌的头发有一丝凌乱,那双大而亮的眼眸也显得有些疲惫,眼睑下一圈青黑色,显然昨晚没睡好。
看见一行人从门口哗啦涌进来,徐萌坐姿不动,只略微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哟,今儿人来的挺齐,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
站了好些人,本来就不大的审讯室显得更为狭小,谁也没说话,气氛沉寂得可怕。
片刻之后,是陶阳率先打破了沉默,严肃地讲:“徐萌,现在我们指控你蓄意谋杀。”
徐萌的脸色忽然大变,她努力睁大了眼,一副全部相信的样子,低吼道:“你们没证据!不能指控我谋杀!”
陶阳扬了扬手里的两份法证部报告,目光深冷,像是一张网,网住了徐萌,让她无所遁逃。
“徐萌,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作案手法和犯案证据,甚至连你的作案动机,都挖掘了出来。你假借来生理期上厕所,偷偷从一号演播厅的女厕所窗户翻出来,沿着三号楼背后,一路溜进了废楼。然后从废楼沿着早已搭好的玻璃长桥,爬过空中那段距离,从804室的阳台爬去了隔壁苏玉玲家,对吗?”
“至于之前我们一直犯疑的作案动机,其实要追溯到五年前,她曾当过你姐夫的小三,刺激到你患了产后抑郁症的姐姐,抱着孩子跳楼自杀,对不对?”
随着陶阳的述说,徐萌的脸色越来越白,提起她姐姐时,更是坐不住,险些从椅子里滑下来。
“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姐姐……”她低声喃喃,看得出,她与徐璐的关系很好,一想起徐璐,眼眶就禁不住湿润起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陶阳一锤定音,把其中一份文件摔在审讯桌上,指着其中一幅图给她看,“至于证据,就在这件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