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青禾夫人下意识紧了紧怀抱:“孩子是无辜的,太妃,不管有什么恩怨,你不要拿孩子出气。”勤太妃眉眼平和,说道:“我早就没什么气好出了,现在做这一切,不过为了给个交代。”
青禾夫人指尖寒凉,她明白了勤太妃说的给个交代是指什么,宫中宫变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那个时候的夙夜还不会走路,根本没有印象这段过往。
“太妃,原来你其实,恨的是我们吗?”青禾夫人要很艰难,才能问出这句话。
勤太妃幽然一笑,盯着青禾夫人:“看来你一直觉得你们不会被恨。”
青禾夫人有多年没有这样心冷,她的确这样觉得,二十年宫中那一场变故,夙夜家族手中的权力,全部用来善后和安抚,他们做的只是分内该做的,没有任何偏向。却想不到,勤太妃把他们都算上了。
勤太妃温和说道:“原本我应该是皇太后,我生的儿子,也不该是东郡王。”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真叫人胆战心惊,青禾夫人只能用哀伤目光看着勤太妃。
原来人要走错路真的太容易。
夙夜沉沉说道:“太妃,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趁着现在院门都关着,所有事都没有出这个一方小院。
勤太妃露出笑:“你们这一家子,都觉得自己在做善事。”她却是被善事伤害的那个人,所以厌憎了这些。
青禾夫人紧紧抱着怀中孩子,面对着空中的箭矢并不退缩。
勤太妃悠悠一笑。
这时,院门再次被踹开,这次是狠狠的大力破坏,司徒雪衣带着身后数十人,对着院子冷冷说道:“来人,把勤太妃给我抓起来!”
夙夜退回到孔玲珑身边,紧紧捏着她的手。
皇城禁军鱼贯而入,张统领随后走进来,看着司徒雪衣道:“司徒大人可真是又立了大功。”
司徒雪衣冷漠的站在那里,禁军已经把勤太妃押起来,而屋顶上的弓箭手见势不对,本想逃跑,也都被墙外守株待兔的禁军悉数拿下了。
司徒雪衣的出现就像是意外中的意外,他冷冷道:“勤太妃狡诏,假令圣旨的事已经被陛下知道,现在马上带回去给陛下发落。”
当初司徒雪衣说自己是“奉旨”到咸阳,欺骗了刘家那一家人,由此唆使刘家做了不少蠢事情。
现在,司徒雪衣带人来抓勤太妃,说是“狡诏。”
勤太妃脸上笑了笑,任由禁军把她带走。
夙夜寒着脸盯着司徒雪衣,司徒雪衣也冷冷看他一眼,抬步就和禁军一起走了。
青禾夫人抱着孩子喃喃:“这人是我见过最阴狠之人。”
看勤太妃一点都不反抗的样子,简直像是又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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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章 大赦天下
几乎禁军前脚走,骆从容后脚飞快从外面赶过来,“少主,夫人。”
夙夜看向他:“知道怎么回事?”
骆从容摇摇头,讳莫如深地说道:“看起来是宫中有人想弃卒保车。”
孔玲珑身形一晃扶住了树,夙夜立刻焦急牵住她:“玲珑!”
骆从容看到孔玲珑目光所示,立刻上前踹开了一道门,见到里面关押着的窦大娘夫妻。
两人都是和孩子一样被掳来京城,会带着窦大娘,完全是为了怕路上照顾不了孩子。
夫妻俩人也都是劫后余生,看到孔玲珑之后窦大娘红了眼眶。
青禾夫人让骆从容去准备马车先安置好窦大娘夫妇,从头至尾孔玲珑因为虚弱,夙夜因为陪着她担心,孩子一直都还被青禾夫人抱着。
马车到了以后,孔玲珑挣扎着起来,摇晃着走到门口,想送窦大娘夫妇二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份愧疚心孔玲珑抹不去。
孔玲珑表示会给窦大娘另找一处栖身之所,却被窦大娘婉言推拒,“大小姐,我从未后悔抚养过这个孩子。”
哪怕因此被抓来京城,也并不怨怼,反倒因为没能保护好这个孩子,窦大娘心中有愧。
孔玲珑沉默,窦大娘再看了一眼青禾夫人方向,眸中流露叹息,说道:“不过现在小姐已经给孩子找到真正的家人了。”
孔玲珑微微动容,想要说什么,窦大娘却已经笑着坐进了马车里,车轱辘走远了。
孔玲珑目送马车离开,第一次感到了怅然失落。
身后夙夜忽然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拥住了她。“有骆从容护送,他们会没事的。”
——
孔玲珑包括孩子,都一起回到了夙夜家宅,青禾夫人是一直抱着怀子不松开,就连夙夜都有点看着孩子尴尬。
青禾夫人太了解一个大男人的心情了,骤然看到自己孩子长这么大,从前还从没见过,夙夜现在心情根本是没有准备的缓冲。
青禾夫人给夙夜使了个眼色,自己抱着孩子先进了内室。
“玲珑。”青禾夫人和悦地开口,看到女孩子的眼神朝她望过来。
孔玲珑有些怔然道:“夫人?”
算起来这才是两人的第二次会面,宫中那一次却是并不算真正的面对彼此,此时对望着彼此却似乎并没有尴尬和生疏。
或许要得益于青禾夫人的端雅温柔。
“都说小孩子是最聪明的,虽然他不会说话,想必今日也受了惊讶,我带他去歇息一下,顺便让厨子做一点婴孩吃的软食,你看可好?青禾夫人虽说抱着孩子,却含笑在征询孔玲珑的意见。
孔玲珑哪还能说出什么不字,青禾夫人和勤太妃可不一样,她顿了顿说:“……那就多谢夫人了。”
青禾夫人低头笑着带着孩子走了,夙夜一动不动盯着孔玲珑看。
他都不记得,是第几次失而复得。为什么他与玲珑之间,要经历这样的坎坷。
母亲把孩子抱走,真的是给了他片刻喘息的机会。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皇极寺的计划都还顺利吗?”先打破沉寂的竟然还是孔玲珑。
夙夜平生再一次尴尬:“都好,没有人受伤。只有你……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
孔玲珑沉默片刻,“连累大家了。”
这个大家真是指好多人,包括此刻不在这里的玉儿茯苓还有方隐。但是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这么做。
夙夜的目光又复杂起来几分,似乎一切重担都是玲珑在担着,他却什么都没有承受一样。
夙夜从怀里拿出那份卷轴,从之前就时时未敢离身,
握着这份沉甸甸旧朝圣物,他说:“玲珑,现在的时机最正好,祭天大典遭破坏,陛下正是投鼠忌器的时候,这时候可以把圣旨交给他,换取孔家的平静。”
帝王都迷信,特别是在祭天大典上,夙夜自有一套说辞,能让梁帝就此放过孔家。
即使不能放过,至少也不会再把孔家、把玲珑,当做什么眼中肉刺。
孔玲珑的目光慢慢由圣旨落到夙夜身上。
夙夜张了张嘴,片刻才说:“虽然经过这次的事,陛下应该没什么心思再提娶你的事,但还是绝了这个后患比较好。”
孔玲珑知道这个后患指什么,当皇帝的今天想这样,明天又想那样,伴在身边的人也只能战战兢兢期望可以预测到圣意如何。
“还有赵卓英,赵总镖头的命。”夙夜缓缓地卷起圣旨,慢慢说,“你也不必担心了。”
——
宫中梁帝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圈人,却是杯水解不了他的滔天怒火。
祭天大典被破坏,这几天已经开始在百姓中传开来,根本不是能够压住的事情。就怕民间出现不怕死的三教九流,开始传言陛下触怒了上天这种话……
梁帝烦躁地在寝宫里来回踱步,气起来还把那些大臣的奏章全部扔到了地上,这就是那些蠢货给他提出的建议,一个比一个蠢,指望这些去安抚百姓?
祭天大典多严重的一件事情,给这群蠢货说的轻描淡写盖过去。
正烦躁的时候,门口太监一声通传:“皇后娘娘到……”
梁帝猛然把怒火压下去,转脸看向宫门口。
皇后回宫以后,也当然没有被“处置”,此刻穿着一袭曳地宫装,仍是端庄静雅母仪天下。
“陛下在气什么。”皇后悠悠看过来。
从前帝后间也经常这么对话,可没有哪一次梁帝是这样羞恼成怒。
皇后拿起一只空杯子,吩咐宫女:“去给陛下沏一杯枸杞过来,给陛下降降火。”
宫女们立刻捧着杯子去了,离开这压抑的地方。
“祭天大典出事,这是开朝以来的第一次。”皇后慢慢说,“不怪陛下忧心。”
都说民心不稳最让人恐慌,而祭天大典的事外传,轻易就能制造这种恐慌。梁帝脸色铁青,“朕想尽了一切的法子,竟然都压不下这帮蠢货捅的篓子。”
皇后慢慢转身,盯着梁帝道:“既然百姓相信,是因为触怒上天才惹出的事,那陛下就做一件足以让上天原谅的事,百姓的嘴自然不言而堵。”
梁帝没想到皇后会真的给他出主意,顿时怔了一下,随即目色阴深起来:“什么是足以让上天原谅的事?”
皇后接过宫女手中递过来的参茶,淡淡一笑:“很简单,陛下下令大赦天下,所有牢中死囚犯人一律免除罪名释放,这还不是上天最仁慈的事吗?”
那一刻,震惊从梁帝深不见底的眼中划过。
——
“大赦天下,居然是大赦天下……”所有龙安镖局的昔日的伙计都没有料到,将他们的总镖头从牢里放出来的,竟是这样一道旨意。
此时距离祭天大典不过刚过去两日,大赦天下的圣旨就猝不及防从宫里传了出来,似乎是下旨的梁帝也很匆忙。
孔玲珑看着夙夜,其实包括她在内,也真的以为要费尽什么办法给赵卓英洗脱罪名,帮他平反。
可夙夜的法子就粗暴直接的多了。
大赦天下,所有人都放了。这法子粗暴,直接,但并不简单。
所有法子中,谁敢说能左右帝王,让皇帝同意大赦天下。这似乎比找证据,抓罪人,一点点洗刷掉污名更大胆不敢想。
“陛下也是人,”夙夜道,“只要抓住了他的心里,没什么不能的。”
皇后捏着梁帝软肋,必要时候在这软肋上烧一把火,就是水到渠成的成熟时机到来。
夙夜语重心长说道:“最重要的是,想在陛下面前,为赵卓英一个平民去申辩他冤枉与不冤枉,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一样。何况现在造成这一切的锦衣卫已经得到报应,是否非得给赵卓英辩个清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