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程东平笑了笑, 没说什么。
    “吃饭了么？芳芳做了蘑菇浓汤，你喝点吧。”秦楠看程东平风尘仆仆，脸上冒了淡淡的胡茬，十分心疼。
    “好的, 我正好有些饿了。”程东平拉着秦楠的手往餐厅走去，芳芳则拿出一套新餐具放在桌子上。
    程东平坐上桌，秦楠帮他盛了汤, 芳芳给他添了菜，他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看秦楠，舒了口气说, “我以为会扑空，幸好你们都在。”
    秦楠这才想起来，程东平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芳芳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我走的时候明明没告诉你。”
    程东平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说“是没有，但我想你肯定会来找芳芳的，我妈之前不是拜托过你来看芳芳么。”
    “那我要是不来，你不是扑空了？”
    “所以幸好你在，如果你不在，我也会在这边等你的，对不起，之前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我是怕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秦楠看着程东平，突然有些无措，程东平不远万里追他而来，只为了只言片语，但自己却把那么重要的真想隐瞒了多年，这对老干部未免太不公平。
    “东平，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秦楠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程东平开口前把真相说出来。
    “好，一会我们好好聊聊。”程东平抓紧了秦楠的手，让他安心，现在芳芳在场，有些私密话也不方便说。
    程芳芳知道他俩有好多知心话要讲，便主动站起来说，“行了，我还是不要在这里做电灯泡了，你们有什么话敞开说，我先回房间整理资料。秦楠，需要我的时候，就上楼来找我吧。”
    秦楠忙站起来，他把芳芳送到楼梯口，感激的说，“芳芳，谢谢你。”
    程芳芳拍拍他的肩膀说，“都说了，不要总是谢我，要谢就谢我大哥吧，如果他能原谅你的话。”说完，朝秦楠挤了挤眼睛。
    秦楠的心又悬起来了，程芳芳插刀的本事炉火纯青，总是能抓到秦楠的要害，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跟程东平说出当年的真相之后，对方不能原谅他当初的不告而别。
    秦楠返回餐厅，程东平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刷盘子。
    秦楠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程东平的腰，程东平不自觉的微笑，他停下动作，把水淋淋的手在抹布上蹭了蹭，回过身来，将秦楠搂进怀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个事情一出，我想了很多，但都觉得不如直接过来找你，见不到你的人，我心里总不踏实。”程东平摸着秦楠的后背说。
    “东平，你来之前，我正在和芳芳说订机票回国的事情。见不到你，我也快受不了了。”秦楠抬起头，亲了亲程东平的下巴。
    程东平被搔到痒处，忍不住笑了，“恩，见到你真好，以后我要把你捆在身上，不能再让你跑这么远了，我在飞机上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慢，一会看一下时间，总在想怎么还不到。”
    秦楠听了觉得好笑又心疼，见程东平果然有了黑眼圈，他伸手摸了摸，程东平拿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温馨又甜蜜的时刻总是会让人懈怠，秦楠想，如果能这么一直下去就好了。
    然而，有些事真的不能再隐瞒了，两人相拥片刻后，秦楠鼓了鼓劲，从程东平怀里站出来，一整神色，很是严肃的说道，“东平，我有话想跟你说，事情关系到十年前的一件旧事，也关系到冬冬的身世，无论多么离奇或者让你生气，你都要耐心听完。”
    程东平看秦楠郑重，便拉着他在桌前坐下，说“你说吧，我听着。”
    “东平，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程坤举办送别宴会的那个夜晚？”
    程东平没想到秦楠要说的事与此相关，那个夜晚他当然记得，如果不是那夜的错误，也不会有他和卢潇潇十年的荒唐婚姻。
    “恩，我记得，怎么了？”
    “那次宴会我也参加了，因为是化装舞会，又因为之前和程坤及几个朋友打赌输了，我不得不扮成长发公主的造型出席。”
    “哦？是么？我说那天晚上怎么没看到你，你二十岁的时候太腼腆了，每次去我家都规规矩矩，看到我的时候还会故意躲到程坤背后去。”程东平摸摸秦楠耳边碎发 ，回忆起当年就仿佛在昨天，他清楚地记得秦楠当初的青涩模样。
    “恩，你那天也喝多了，而且是酩酊大醉，我以前和之后都没见你喝过那么多酒。”
    “是的，程坤第一次出远门，我有些不太放心，再加上当时公司也有些别的事情，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便喝得有些多了。”程东平提起当年的大醉还有些唏嘘，若不是那次酒后不察……，所以那之后，他便很少喝酒了。
    “当时参加宴会的都是程坤的朋友，年轻人玩得疯，我见你喝多之后无人看顾，便主动上前把你扶回了房间，然后……”秦楠说到这里停下，看着程东平。
    程东平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楠，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长发，长裙，还有秦楠身上的心形胎记。
    一切不言自明，程东平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
    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仿佛除了雪落的声音，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秦楠看着程东平的背影，心脏剧烈跳动，如果程东平再不表态，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东平，我当初……”
    程东平忽然回过身，做了个手势打断了秦楠，“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都知道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秦楠想解释，但他找不到理由，只能干巴巴的说，“是的，不过我……”
    程东平又说，“那你是否知道我为什么和卢潇潇结婚？”
    秦楠点点头，“知道，你把她当成了我。”
    程东平抓起手边的抹布，狠狠摔在了盥洗池里，巨大的声响吓得秦楠一抖。
    他慌忙起身，冲上去抱住程东平，说“东平，我当初没想到你会爱上我。你那时喝多了，可我是清醒的，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但我当初什么都没有，配不上你，除了能用这种方式和你在一起，我实在没有勇气跟你表白，如果表白被拒绝了，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程东平拽开他的手，激动得说，“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一点机会都没有？”
    秦楠愣住，他不明白程东平这话是什么意思了？难道……
    程东平继续说，“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我年轻时候其实是喜欢你的，你每次来家里，我都会特别留意你，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也总会拿来和你做比较，但我当时觉得你对我并没有好感，而我对你的感觉又朦朦胧胧，我还不能确定那感情事什么。直到那个晚上，我的心动是那么明显，我以为这就是爱情，而那个有心形胎记的人却是卢潇潇，我心里又失望又高兴，高兴的是也许我找到了真爱，失望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秦楠听到这里，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紧紧抓住程东平的衣服，眼神哀切，“东平，我，我……”
    程东平沉重的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我们很蠢么？我现在想想，觉得哭笑不得。当初我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十年之后，再见到你，我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直到我离婚之后。
    秦楠，我从不知道自己这么爱你，而你，你这个笨蛋，当初为什么要跑？我们有几个十年能浪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十年之后，你没有现身，没有回来，我们是不是这辈子就错过了，我只能在梦里想你，而你呢？你会不会爱上别人，跟别的人共度一生？”
    程东平情绪激动，说到动情处，眼眶泛红。
    “不会的，东平，我不会爱上别人，我这十年从未对别人动过心，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也只会爱你一个人。”
    秦楠扑到程东平怀里，紧紧箍住他的腰，他又喜又怕，没想到程东平对他还有这样一番情谊，然而这就让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显得更加不可原谅。
    程东平被秦楠箍得生疼，他知道秦楠爱他，这份感情肯定没有掺假，但就为了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说什么配不上他，就把自己扔下不管，之后还仍由他娶了别人，这样的事情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不是说不能原谅秦楠，但至少他应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人信服。
    “你既然当初都决定一走了之，十年后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你没有想过么，如果我当初对你没有动过心，现在则更不会。”
    “东平，别这么说，我听了很难受，是，十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我也确实有不能回去找你的理由，一来，我觉的自己各方面都与你不般配，得不断努力，直到有一天有了能被你们程家认可的身份地位再去找你；二来我当时有些情况比较特殊。”
    “第一条理由我不能接受，般配不般配，不由别人说了算，只要我们情投意合，他人说什么并不重要，哪怕是我的父母，在感情方面，他们也只有发言权，最后的决定权在我手里。说到底，你当初没有留下，还是因为不够了解我，对我没有信心。而我当初对感情也是懵懵懂懂，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心意，要不然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程东平逐渐冷静下来，终于认识到当初的事情，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如果他能及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并跟秦楠表白，也就不会出这些阴差阳错。
    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后，程东平的态度也软化下来，他拍拍秦楠的手，说“这个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可追，以后我们不提也罢。不过你说的第二条理由，当时有特殊情况是什么意思？”
    秦楠见程东平皱着眉头，脸色深沉，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索性全部说出来好了。“东平，我体质特殊，那夜之后，我就有了冬冬，但有碍身份，我思前想后，就来x国找到芳芳帮忙，多亏了芳芳，冬冬才得以顺利出生。”
    程东平其实还沉浸在得知一夜情对象是秦楠的震撼消息中不能自拔，因此当秦楠告诉他冬冬身世的时候，他还没有转过弯来，秦楠说完半天，程东平只是看着他，却没有其他表示。
    秦楠不得不推推他，“东平，你说话啊。”
    程东平回过神，看着秦楠，说“什么？”
    “冬冬是你的孩子，芳芳帮我生下的他。”
    程东平眉头皱的更紧，“你说冬冬是你生的？”
    “没错！”
    “这不可能，你是男人，这……”
    这时候程芳芳出现在餐厅门口，“大哥，秦楠说得不假，冬冬的事，我可以作证。他就是你的儿子。”
    程芳芳简单扼要的将当初的情况给大哥讲了一遍，虽然这些话出自妹妹之口，而且她还是相关领域的知名专家，但程东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秦冬冬是他的儿子？还是秦楠生的？
    程东平活了四十来年，经历的大风大浪也不少了，可这件事还是让他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局面里。
    芳芳见大哥半响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面出神，而秦楠则一会看看程东平，一会看看自己，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哥，冬冬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做过dna检测，当时的样本是你的头发和孩子头发。但我认为现在有必要再做一次。既然你已经过来了，我就不用回国了。而且回国之后，秦楠现在和你的新闻闹得这样凶，到时候要做什么事情也放不开手脚，我看倒不如让爸妈和冬冬来一趟x国，有些事情秦楠和你不方便说得，我来跟他们解释，你觉得呢？”
    程东平听了妹妹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但他现在仍然觉得脑子不太够用，只说，“那就拜托你安排一切吧。我和秦楠先回房间去，我们有些话想单独谈谈。”
    程芳芳能够理解大哥的心情，仍谁突然多了个十来岁的亲儿子也会惊呆不已，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男人生的。
    芳芳点头，说“没问题，那我去安排了，你们自便吧。”
    程东平站起身，走到芳芳跟前，伸出双臂，芳芳也很自然的伸出手臂拥抱了大哥，他们兄妹从小亲密无间，长大之后，虽然各忙各的，又相隔万里，但感情始终深厚。
    “芳芳，谢谢你当初能帮秦楠，要是没有你，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妈了，都说爱情能改变一个人，看来真是不假。”芳芳笑着说。
    程东平见妹妹洒脱豁达，反倒显得自己狭隘了，他送走芳芳后，回身对一直站在旁边的秦楠说，“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秦楠的眼泪突然变得不值钱，夺眶而出，流满了双颊。
    程东平忙走上前去安慰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亲吻他的发顶，“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好好在一起生活了。”
    程父程母收到芳芳的消息后，即刻领着冬冬启程来了x国。
    程母见到秦楠后，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眼神让秦楠有些不太舒服，可又很无奈，谁让这事情确实匪夷所思呢。
    程东平也看到了母亲露骨的眼神，在旁说道，“妈，芳芳的检测结果今天下午就能出来，你和我爸先去客房休息休息吧。”
    程父程母始终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不能说不信，但是在没有见到检测结果之前，他们是不愿意表态的。尤其是程父，自从听说冬冬是秦楠生得之后，怎么都觉得别扭，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楠了。程父不想跟秦楠对上，程母也不想多言，两人便先回了客房。
    冬冬多日不见老爸，想得不行，如今一见面，不顾旅途劳顿，赖在秦楠身上不下来，秦楠见到儿子也格外亲热，抱着他不愿撒手。
    程东平原来就对冬冬视若己出，如今知道确是自己骨肉之后，更加爱若珍宝，看到孩子和秦楠如此亲近，他也眼馋。
    秦楠看出他的心思，便对冬冬说，“冬冬，你想我们没有？”
    “当然了，想死你了，也想程爸爸。”
    秦楠听孩子的称呼觉得有趣，便借机说道，“以后把程字去掉，直接喊他爸爸怎么样？”
    冬冬有些犹豫，他看看程东平，又看看秦楠，说“为什么？你们结婚了么？”
    秦楠没想到冬冬如此敏感，便问，“怎么这么说？”
    “电视上都放了，我看见了，说你和他在谈恋爱，你们打算结婚么？程东平，如果你不跟我爸结婚，我是不会喊你爸爸的。”
    程东平没想到儿子这么霸气，虽然被威胁，但也高兴，他笑着说，“我们早就结婚了，你就是我们的孩子，你是爸爸们的亲生儿子。”
    冬冬糊涂了，这群大人在搞什么名堂？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呆呆地看着秦楠。
    秦楠对程东平说，“你别太性急，孩子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慢慢告诉他吧。”
    程东平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便点点头说，“嗯，听你的。”
    秦楠又对儿子说，“冬冬，以后你在家，喊我爸爸，喊他老爹，怎么样？你看他那么老，我看叫老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