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柳氏和江瑶一起愣了愣。以前的江勉虽然不像周姨娘那般软弱可欺,但绝对不是个硬气难缠的人,否则也不会任由他们揉扁搓圆,还得江英出面为他做主。看到这个年纪不过十五的少年郎,如今成长成这般模样,母女俩心里竟不自觉地有些发凉。
“阿勉,你说哪里话,以前是我们过分了,此次就是特地来请罪的。”柳氏赶紧说道。
“若跟阿姐在一起的不是镇远侯,而真的只是一个商人,阿姐也没有县主这个身份,你们还会真心来请罪吗?”
江勉不是个会拿权势去压人的人,他也很清楚,若没有顾臻这个姐夫,他们这些权势大概也是没有的。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不会靠着姐夫来给阿姐掌门面。不过,因为清楚这些人趋炎附势的本性,这口气他便咽不下去。
一句话将柳氏问得哑口无言,有点无地自容。
江瑶反而冷笑道:“那你认为没有这些,外面那些人会来?”
端什么清高的架子,阿璃不过走运,才飞上枝头变凤凰,若非如此,只怕早已变成别人砧板上的肉。
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她可没这般清高天真。
江勉气息一滞,“这么说,瑶姐并没为以前对阿姐做出的那些事而感到羞愧?”
羞愧个毛线头!
江勉顿时明白,真有那个良心大概也做不出那些事了!
江勉长吸一口气,起身,负手而立,“既然如此,那两位便请回吧。四明山没那么大的度量,容不下这等卑鄙无耻之人!”
“你骂谁卑鄙无耻了?”江瑶爆了。
柳氏心口微颤,这江勉还真的翻脸不认人了?现如今她们可得罪不起大房的人,柳氏赶紧拉住暴跳如雷的女儿,怕她再惹出什么事端来,赶紧说道:“阿勉别生气,你瑶姐这些日子忧郁成疾,难免口不择言。我们先回去,你可不要告诉阿璃,她现在身体要紧!”
说罢强扯着江瑶走得飞快。
江勉看着两人离开,终于明白阿姐有这么大的喜事,为何叔父却不肯上门,盖因这些妻儿令他颜面蒙羞,没脸来见他们。
柳氏、江雄、江瑶、江婉,除了江婉懦弱没主见,其他人,哪一个是省油得灯?
江勉忍不住叹了口气。
阁楼上,李元负手而立,看着那对母女狼狈下山,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将阿璃的身份曝光。”
顾臻坐在临窗坐席上,心情甚好地给阿璃记账,“哦,是何缘故?”
李元瞥他,“你是怕她被这些人欺负了去吧?”林文渊也好,江家二房的人也罢,甚至还有极不遭人待见的陆家。若不是顾臻想得周全,只怕阿璃这回是要折进去的。别人做事如何他不清楚,但是以得他那个宝贝妹妹清平的性子,阿璃当时的处境凶多吉少。
“可是这样,你的弱点便也人尽皆知了,真不怕别人对她下手?”
顾臻抬头,难得这只狐狸能说句真心话,“知道自己有弱点,你会怎么做?”
“大概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人心生畏惧,不敢擅动!”
这是李元的真心话,也是试探顾臻的话,顾臻但笑不语,竟是默认了。
“你卸了三镇节度使的职务,选择到剑南道,该是为了遮掩锋芒,如今看来,似乎有点得不偿失了。”没了三镇的兵权,还多了个致命弱点,为了这个致命弱点还不能藏锋显拙,若换在普通人身上,这绝对是找死的做法。
“能为一个人,选择不一样的道路,这种感觉很美妙,有机会,晋王你也该试一试。”
没有弱点的顾臻令人畏惧,而有了弱点的顾臻令人敬畏。
李元摇头,“这种味道你一个人尝尝就够了。”
待李元离开后,燕十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不解地问自家主子:“主子真不怕他使坏?”
“晋王是个聪明人,若不想与我为敌,他只会对阿璃对江家更好。”
燕十六心头大震,任何的好都是要交互的,莫非……
“主子已经决定要站队了么?”晋王与太子,不可并存。迟早是你死我活的一场较量。
顾臻笑:“为何要站队?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保持中立,他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燕十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剑南道不比以前的三镇,如果上面的人想节制他,可比以前容易得多。
但凡事都有两面,若拿着剑南道都能冲过这些权势的封锁节制,那么,他们中立的身份便就能屹立不倒,谁都得罪不起。可,如果输了,只怕曾经建立的所有基业都将化为乌有。
这是一场豪赌!
第52章
江瑶是个十分要强的人,林文渊的事情并没有将她打倒,反倒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要找便要找位高权重的,否则,随便来一个稍微有点身份的就足够将他捏死。
若非林文渊无能,她也不需要犯下那么多错误被人拿捏把柄,抬不起头做人。
而现在,一个目标就摆在自己面前,晋王李元。
阿璃能以残破之身嫁给顾臻,还被封为县主,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头脑并不输于她,为何不能以晋王为目标?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如果遇到阿璃这般奇遇的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许最多也就羡慕一下,并不会太过执着于这样的机遇。但若有这般奇遇的是自己相熟的人,还是自己一直有心攀比压制的人,那心态就截然不同了,嫉妒、甚至仇恨都会油然而生。
阿璃四明山的庄子不大,李元便住在山溪山这边。为了两边的家能够更好交通,顾臻将两庄之间的道路修葺了一翻,建了一条更平整的大道,无论骑马还是乘车,都能到达庄子门口,所以,李元这个伤患,也能来往自如。
遇上江瑶,李元一点不意外。
他只是往后花园走了一遭,便听得一声娇呼。李元走过去,只见江瑶坐在地上,手捂住脚踝,有血从指缝间溢出。
李元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对自己似乎也不手软。
江瑶抬头,看着这个男人,眼眶泛红,眸中含泪,这是真疼,李元却在她眼中看到更多的倔强、委屈与……算计。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丢给她一瓶伤药,转身便走。
林文渊干过些什么,而江瑶又起了些什么作用,李元一清二楚,美人是美人,也够狠心,拿去做一枚棋子,本是不错的选择,但见识短浅,人又太蠢,只会坏事。
江瑶紧紧攥着药瓶,看着李元离开的背影,把眼泪噎了回去。
第二日,李元依然在后院碰到了江瑶,江瑶主动上前拜谢赐药之恩。李元抬手,江瑶看着那只手,心头一喜,正想握住,却听得李元说:“不必多礼。”那手便也缩了回去。
江瑶还未回过神,李元又走远了。
第三日、第四日,江瑶依然会去制造巧遇,结果,李元见而避之。第五日,江瑶终于忍不住,跪到李元面前,“求晋王给我一条活路!”
李元不语,低头看她。
“这江家、这江陵城,我已经没了立足之地,若晋王肯收留我,江瑶为奴为婢报答你的恩情!”
江瑶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搏上。她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阿璃,她也拥有不输于她的美貌,凭什么要被她踩在脚下?
女人通常说为奴为婢都是假的,她们的最终目的是通过美色在男人身边博得一个名分,一个足够让她耀武扬威的名分。
李元看了她好半晌,这个女人,似乎除了美色并无其他可取之处。
“我不养废人。”
江瑶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怔愣良久,而李元只看了她一眼离开。
晋王从来不缺服侍的奴婢,更不缺可心的美人,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这又与废人有何异?
江瑶看向四明山的方向,为什么,阿璃就有那样的好运?
李元的脚修养了十日,终于好完全。他去四明山道别,却只见到阿璃一人。
“看来我来得不巧。顾侯竟然不在。“
阿璃命人奉茶,陪他一起品茗,“我还以为晋王是故意选他不在时来的。”
李元笑眼微眯,“哦?夫人觉得我为何要这般做?”
阿璃捏着茶杯,思忖半晌,大概因为怀孕,圆润的脸庞总透着一丝丝驱不散的慵懒,反应也似慢了半拍。
“或许,晋王也想探探我的底,看看为何顾臻怎么就偏偏选了我。”
李元失笑,“这的确一直是我不解的地方。不过今日一见,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夫人答应我的茶可有备好?”李元厚着脸皮问。
阿璃笑笑,叫侍婢去拿,侍婢这边刚退去,阿璃忽地感觉肚子一疼,冷汗扑簌簌直下。
“夫人怎么了?”
阿璃看他,强装镇定,“我,好像要生了。”
李元:……
下一刻,阿璃便再也坐不稳当。李元吓出一头冷汗,将人抱起往内院走,立刻叫人,顿时,整个四明山乱做一团。
稳婆是早几日就已经接到庄子里守着的,而且还是两个,奶娘也备了两名,还有军医。都说这几日要生了,顾臻连军队的事情都没有回去整顿,所有军务都搬到四明山来办。偏巧今日有急事,必须得他去军营一趟。来去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
阿璃也想着都枯等了那些时日都没动静,不至于这么巧他不在这两三个时辰就生了。
可世上偏就有这么巧的事,结果,顾臻不在,江勉在忙着新茶上市,产房门外,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晋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非常。
顾母和于氏在屋里陪着,晋王一人站在外面院子里,接受着明里暗里各种目光,别提多糟心了,偏他还得将王爷的架子端稳了,不能失了礼数。
突然,屋里一声惨叫声拔地而起,李元不自觉地背脊僵硬头皮发麻,忍不住抬头朝里面望去。
听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阿璃可别出什么茬子。
大概是这声惨叫太过刺耳,李元竟然感觉衣服都汗湿了。
“哇——”
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传出来,李元憋在胸口的郁气也终于释放出来,大喘了一口气。
稳婆习惯性地将包好的孩子抱出来给孩子他爹看,“顾侯顾侯,是个男孩!”
可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并非顾侯,稳婆愣了一下。李元已经好奇地迎上去,看着软乎乎皱巴巴的小家伙,很顺手地接了过来。
孩子哭得异常响亮,小手不停地挥舞着,挠到脸上让人心里痒痒的。
顾臻火急火燎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野男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慈爱笑得很是宠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晋王?”顾臻走过去,俊脸都端僵了。
李元回过神来,脸上的那种不合时宜的笑容一点点收拾干净,俊脸也僵了。将孩子交到顾臻手里,淡定说道:“这孩子有点丑,也不知道像谁。”
顾臻噎了一口恶气,“晋王就不懂了,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皱巴巴红彤彤,的确说不上好看,等长上几个月,就会变得倾国倾城。”
说罢,抱着孩子便进屋看阿璃去。
李元落了个没趣。
卸完货的阿璃躺在床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顾臻将孩子放到她枕头边,“看看小家伙中气真足!以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阿璃扯了扯嘴角。顾臻见她实在累得厉害,将吵闹不停的孩子交给奶娘,这头命人将阿璃抬回卧房,帮她洗漱了一翻,让她好好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