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小周把衣服挂好，说：“这办法不错，我看可行。”
    “我们又不住在一起，睡觉前怎么聊天？我这就回我房间去了。”小猫说。
    “不住一起，可以打电话啊！你就在电话里和我说，说完电话才能睡觉。”舒九怀说。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男人在每天晚上睡觉前煲一些毫无营养的电话粥，这种行为显得他们真是gaygay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当小猫洗完澡躺在床上时，他给舒九怀打了电话。
    其实电话里也没有什么内容好说的。小猫能说的无非就是早饭吃了点什么，上午做了点什么，中饭又吃了点什么，下午又做了点什么。在舒九怀的认知里，小猫的生活其实挺无聊的，闲暇的时候都在玩游戏，开了个直播也没什么人气，每天也就是吃吃睡睡玩游戏而已。因此小猫把他对付黄逸春的事情瞒下了，没有告诉舒九怀，舒九怀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小猫是怎么说的，舒九怀也就怎么信了。
    因为这说的是小猫的生活日常，所以主要是小猫在说，舒九怀只需要简单地应上几句就行了。
    小猫忽然觉得舒九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对劲。
    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还带着粗重的呼吸声。这是在干什么呢？
    “呼呼……你应该多运动一下……呼呼……然后呢……呼呼……整个上午都玩游戏了？呼呼……呼呼……不行……不能让你如此荒度光阴……明天开始……要给你布置些功课了……呼呼……呼呼……”
    小猫手里捏着电话，因为舒九怀的呼吸声太重了，小歌王嘴里带出来的热气仿佛能通过电话线喷到小猫的耳朵上。小猫顿时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痒，而这股痒意还透过他的耳朵一直往他的心里蔓延。舒九怀的声音条件非常好——这大概和他的职业是歌手有关——就连喘息时的声音都比别人的好听。
    小猫忽然不说话了，就那么愣愣地听着舒九怀的呼吸声。
    “呼呼……呼呼……呼呼……”舒九怀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呼呼……”
    “你在做什么？”小猫问。
    “在做俯卧撑啊……呼呼……”舒九怀傻乎乎地说。他把手机放在了两臂之间，开了免提。刚开始打电话时，他没觉得累，呼吸也就趋于正常。等他累了以后，他的呼吸就粗了，变得像钩子一样了。
    俯卧撑？原来在做打桩运动啊。小猫握紧了手机，说：“以后你运动时，不许给别人打电话。”
    “为……为什么啊……”
    “因为运动时需要保证呼吸畅通，需要有固定的呼吸频率。你一说话，呼吸就乱了。”
    “这、这倒是啊……今天一边和你打电话，一边运动，确实比平时累了很多。”舒九怀撑着手臂休息了几秒钟，然后又开始做俯卧撑了，“那……我不说话了……你说吧，我就嗯啊、啊啊的应几句。”
    本来这呼吸声就够让人误会的了，结果舒九怀还想要嗯嗯啊啊的。小猫黑着脸说：“我睡了！”
    挂了电话后，小猫却毫无睡意。今晚的天气不够好，半夜时忽然下起了雨，估计明天会降温。小猫心想，这鬼天气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发春，在这个季节弄大了肚子生出来的小猫，大都是养不活的。
    小猫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他好像在做梦，梦到了自己正在吃早饭，盘子里放着一份煎好的鸡蛋。忽然，那块煎鸡蛋长出了腿脚，逃出了盘子，在前头拼命地逃啊逃啊，小猫就在后面努力地追啊追啊。煎鸡蛋逃进了森林深处的一座城堡里。这城堡用各种各样的食物做着装饰，看上去竟然也很漂亮呢！城堡里住着一只恶龙。
    舒恶龙把煎鸡蛋挡在自己身后，对小猫说：“你没有资格吃煎鸡蛋。”
    不吃就不吃吧，这城堡里到处都是吃的，小猫的目光转向了那些装饰用的食物。汉堡包铺成的地面，黑森林蛋糕做成的墙壁，糖果做的窗户，饼干话梅组成了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各类水果灯笼。
    舒恶龙跳着脚说：“城堡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吃我的城堡！”
    小猫冷笑着说：“那我把你吃掉好了！”
    ……
    小猫半夜爬起来洗了内裤。
    因为老范的的缘故，小猫是如何对付黄逸春的，这些事当天就传到了陆总的耳朵里。陆总若有所思。如果小猫真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猫，那么他会如何报复黄逸春呢？最多就是伸出爪子挠烂黄逸春的脸，或者干脆咬他一口。然而，别看小猫的报复有些孩子气，其实他的报复都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的。
    所以，其实小猫并没有被彻底洗脑。他并没有彻底把自己当成是一只猫。
    陆总忽然想到了小猫的直播间。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一直都没有增加。他的观众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系统给予的僵尸观众，一种是像小周、景玉啄这样主动搜索并关注他的人。如果不知道有小猫这个人，也没有去搜索过他的直播间，想要通过别的途径进入他的直播间，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但是，事实上所有的直播软件都会对新人有些优待。比如说，他们会有“你的附近有哪些人正在开直播”这种推送，还会有“新人直播”、“你可能会感兴趣的直播”等推送，这种推送是系统自动形成的，只要小猫开了直播，总有一些新的观众会通过这种推送误入到他的直播间里来。小猫却没有新观众。
    陆总的心里猛然跳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小猫的直播室被动了手脚呢？
    如果有一个程序阻止了小猫的直播室被推送呢？
    那么，写这个程序的人是谁？
    在小猫出事前，其实他就患有记忆障碍。但是，他那时的记忆障碍对人不对事。打个比方，新的家庭教师在前一天给小猫上了一天课，到了第二天，小猫会记得课程内容，但会把家庭教师忘记了。当然，如果新的家庭教师一连给小猫上了很久的课，成为了老的家庭教师，那么小猫也就记住他了。
    等到小猫出事后，陆总试了很多办法、请了很多专家，却都不管用。
    虽然陆总想办法把小猫送到了舒九怀身边，但那是因为他已经毫无办法了，于是只能把死马当活马来医。却没有想到，陆总现在真的从小猫身上看到了转机！每天开直播的人那么多，谁会盯着像小猫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新人呢？只有可能是小猫自己！只有可能是小猫写了小程序阻止自己被推送！
    虽说小猫很听舒九怀的话，但作为怀君时，他其实是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作为小猫，他知道舒九怀为自己好，于是开了直播；作为怀君，他不想成为网红什么的，于是写了小程序。
    陆总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第一百零九章
    小猫真名姓莫，叫莫怀君。
    莫怀君的父亲是缉毒警察。缉毒警察很苦。莫怀君四岁时，莫父的身份因为意外而暴露，莫家遭受了来自毒枭的疯狂报复。当时莫父在休假，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信息已经泄露了，因抱着要补偿出生后一直没机会好好相处过的儿子的念头，就一家人一起去了游乐场。结果，在去游乐场的路上，包括莫父、莫母、莫爷爷、莫奶奶在内的一家四口全部死于车祸。莫怀君是那场车祸唯一的幸存者。
    在车祸中，莫怀君也受了不轻的伤，并且他亲眼见证了家人们惨痛的死亡过程。
    现在的无所不能的陆总在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陆氏集团一直蒸蒸日上，但陆家内部却向来很乱，陆总的父亲虽然是长房嫡子，可这年头的长房嫡子和古代的长房嫡子不一样，陆父再如何有本事，上头的长辈稍稍偏点心，其他的婚生子、私生子、隔房堂兄弟就都冒出来了，各路牛鬼蛇神总不消停。而陆父身上偏偏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弱点！他唯一的儿子陆念先竟然是个疯子！
    陆父和陆母只有陆念先这么一个孩子。陆念先小时候极为聪明，到了八岁时，性情有所变化，脾气渐渐变得暴躁起来了。那会儿，陆父陆母还以为是孩子的青春期提前来了。谁想到了十岁时，陆念先竟然就需要看心理医生了。虽说心理辅导的作用不大，但如果不尽力压制，陆念先真的会抓狂的。
    陆父陆母就是在陪陆念先看心理医生时遇到莫怀君的。
    莫怀君当时被福利机构收养，因为悲惨经历而出现了心理问题，他有自闭倾向，并且还出现了记忆障碍。人脑是一样非常精密复杂的玩意儿，有时候它出于自保的原因会做出一些用现有的科学无法解释的反应来。莫怀君潜意识里不愿意再回想起亲人死亡的过程，于是四岁的他就出现了记忆障碍。
    陆念先太疯，莫怀君太静，陆母忽然生出了隐恻之心，就收养了莫怀君。
    此后，莫怀君一直接受着最好的治疗。他起先完全记不住事，后来虽渐渐能记住一些事情了，只还是记不住人。但如果某个人能时常在他眼前晃着，那么他到最后还是能够记住这个人的。比如说，他能够记住陆父、陆母，能够记住陆念先，也能够记住家里的管家爷爷、保姆阿姨、保镖叔叔等等。
    在陆家人的关爱下，莫怀君的自闭症状也渐渐减轻了。
    到了莫怀君八岁时，他虽然还记不住外人，但却可以进行正常的学习生活了。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陆家为莫怀君请了家庭教师。也就是说，莫怀君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去学校里接受基础教育。
    从某种程度来说，莫怀君是一个天才！除了每个月都要接受两次的心理治疗，他允文允武，比同龄人要厉害很多！陆家对他的保护也很到位，起先是陆父、陆母护着他，后来就是陆念先护着他了。
    到了莫怀君十四岁时，一直为他治疗的心理医生因身体原因辞职。这位心理医生临走前，为陆家人引荐了他的大徒弟蔡正诚。用他导师的话来说，蔡正诚在心理学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各大权威杂志上发表了多篇重要的论文。并且，他的品性也对得起他的能力，他曾远赴战乱区工作，免费为那些失去家园、失去父母、见证了战争的孩子做心理疏导。所有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蔡正诚到了陆家后，迅速取得了陆家人的好感和信任。因莫怀君表示他对心理学有了兴趣，故蔡正诚不仅担任莫怀君的心理治疗师，还担任他在心理学方面的家庭教师，和莫怀君的关系非常亲密。
    需要心理治疗的本来还有一个陆念先，但此时陆念先已经遇到了景玉啄。他的病情在景玉啄的帮助下被控制得很好。这位别人口中的疯子终于能正常生活了，他开始清理陆家，重新为陆氏制定发展方向。而他本来就厌烦医生，从不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于是最后接受蔡正诚治疗的便只有莫怀君。
    此后，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陆家为莫怀君找了学校挂靠学籍，莫怀君参加高考并顺利考上了大学。在大学求学期间，他甚至能走出陆家，和别人一样享受校园生活了。陆爸陆妈相信，再这么发展下去，莫怀君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恢复健康的。他们觉得这是蔡正诚的功劳，于是陆家对他更为优待。
    然而，这只是假象。
    等到陆总隐隐意识到到蔡正诚这个人有问题时，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把蔡正诚和莫怀君隔离开来。蔡正诚表现得非常坦荡，陆总不让他接触莫怀君，他就老老实实地埋头搞研究。陆总一度人为自己想错了。结果，等到蔡正诚因为涉及多起刑事案件被捕后，莫怀君就疯了——他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猫。
    原来，在蔡正诚刚刚接触到莫怀君时，他就已经对莫怀君下手了。在蔡正诚为莫怀君治疗的这些年里，莫怀君看似是在渐渐转好，其实却被蔡正诚长期催眠了。要不怎么说蔡正诚是个心理学方面的天才呢？他确实是个天才，所以能把治疗和催眠结合得完美无缺。他用这种方法引导控制了很多人。
    要不是陆总敏锐，蔡正诚还能继续催眠下去，他还会害了更多的人。
    而蔡正诚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把治疗对象都当作了是试验品，他在搞研究！天才和疯子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蔡正诚其实就是个疯子，温和谦逊不过是他披的外皮而已，他内里就是一个漠视生命的魔鬼！他能救得了别人，但其实他自己的心理问题比什么都严重，他还以自己这种残忍为傲。
    陆家人可以不在意蔡正诚，只要把他丢进监狱里就好，但他们在乎莫怀君！
    莫怀君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猫，这样的认知不是突然有的，是在蔡正诚过去几年的不断的暗示中形成的，谁也不知道蔡正诚的催眠钥匙是什么，他用钥匙开了门，莫怀君的脑子就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人脑是非常精密复杂的，没有人敢说自己真弄明白了有关人体的一切奥秘。
    陆总为莫怀君请来了很多心理学家，但是没有用，蔡正诚是天才，他布下的陷阱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莫怀君的情况一直不好，他还靠着自己的好身手在保镖们严密的看管下跑出了别墅，跑到了舒九怀那里去。这是舒九怀第一次见到阴影君时的事情，莫怀君的出现让张经纪把物业支使得团团转。
    保镖们把莫怀君重新带了回去。又是几个月的努力，莫怀君的情况反而越来越糟了。
    有一位资深的心理学家虽然对莫怀君的情况束手无策，却提出了一个假设。蔡正诚是天才，是他们这些人都比不上的，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蔡正诚并且得到了蔡正诚的真传，这人就是莫怀君自己。他们对莫怀君的治疗无效，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莫怀君潜意识里竖起了很坚固的心理屏障。并不是蔡正诚把莫怀君催眠成了一只猫，而是蔡正诚诱导莫怀君自己把自己催眠成了一只猫。
    这么说似乎有些拗口，但在这位心理学专家看来，莫怀君能否恢复健康主要看他自己了。
    陆总经过慎重的考虑，把莫怀君安排到了舒九怀身边去。
    在舒九怀刚出道时，莫怀君就开始关注他了。陆总本来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莫怀君想追星就随他追呗。因为知道舒九怀在宜月苑里有房子，莫怀君也在那儿置办了一套房产。对于他来说，这行为就和普通粉丝支持偶像买张专辑的行为是一样的，这就是有钱人的消费观念。但是，当莫怀君怀疑自己是只猫时，他逃出自己的房子后却跑到了舒九怀那里去，这一点就让陆总上心了。后来又见莫怀君对舒九怀的歌曲有反应，于是陆总的心里就起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但是，如果治疗的关键真落在莫怀君自己身上，那么为了不让莫怀君觉察出异样，舒九怀必须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所以，陆总联系了舒九怀的大哥，也联系了张经纪，就是没有联系舒九怀本人。
    其实，陆总没有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舒九怀身上，他还在全世界地搜罗心理学专家。
    而现在，陆总忽然看到了希望。
    没有人知道，能让莫怀君彻底恢复正常的钥匙是什么，但是在他虚构的思维迷宫中，在他把自己真当成是一只猫的情况下，真正属于莫怀君的意识并没有被抹杀，它也许只是被关在了小黑屋里面。
    找到小黑屋的所在，打开它，真正的莫怀君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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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沉睡的小王子。万物沉寂，黑暗永现。城堡周围长出了一道玫瑰花树的篱笆，这篱笆越长越高，最后把整个城堡遮盖得严严实实。这位王子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他也仿佛遗忘了整个世界。
    不过，这没关系。
    在童话故事里，很快就会有勇士带着绝对的热情和赤忱来披荆斩棘。
    第一百一十章
    自从做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梦，小猫看向舒九怀的目光顿时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
    这目光中多了一种名为占有欲的东西。
    比如说，当舒九怀离开剧组时，景玉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马上要分开了，两人还走到一边去悄悄说了些什么。这要放在以前，小猫肯定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但现在，小猫的目光立刻飞了过去，紧紧盯着舒九怀和景玉啄两人的背影，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似乎想搞清楚这两人在做什么。
    等到舒九怀和景玉啄终于说完话，两人挥手说再见时，小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他其实并不在意舒九怀和景玉啄之间有点亲密的动作，因为他们二人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是如此亲密的。
    小猫一直是个非常大方的人……猫！
    但是，再如何大方，小猫就是忍不住要看着舒九怀，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了。
    导演代表全剧组给舒九怀准备了一份礼物，是《绝密委托1》的精装版蓝光影碟，封面上还有所有主要演员的签名。舒九怀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接过了导演的礼物，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舒九怀有一个癖好，那就是他很喜欢收礼。当然，他确实也很珍惜别人送的礼物。见舒九怀开心地抱着影碟，小猫便又仔细地观察了导演了一会儿，确认导演对舒九怀没有什么不良用心后，就转移目光紧紧地盯着影碟了。他才不是嫉妒舒九怀如此喜欢别人送的礼物呢！他一直是只非常大方的猫！
    小猫只是在想，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给舒九怀准备过礼物，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回程的车上，张经纪为舒九怀一行人请了专车，雇佣了一位可靠的司机。舒九怀和小猫坐在后排的位置上。车行平稳，舒九怀戴上眼罩，靠在小猫身上进行补眠。他的眼罩上印着维尼熊和跳跳虎。
    小周坐在副驾驶上。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他觉得有点饿，就拆了一袋饼干。
    听到塑料袋的声音，舒九怀立刻鼻子一动，醒了。
    “你在吃什么？”舒九怀问。
    “饼干……九哥，你要不要吃一片？”小周大方地说，“一片没多少热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