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指尖刚刚碰到柔软的布料,她的腕上蓦地多了一只手,将她拉住。“你做什么?”他咬牙问。
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就是帮你看看,你拉着我做什么?”
谢冕:“……”半晌,苦笑道,“五奶奶,我刚刚才碰了你一下,你就赏了我一脚;你现在这样,我只是拉住你,你还敢怪我?”
朱弦语塞,想了想,似乎自己确实有些过分?眼睛不自觉地又瞄向那里,却已不见隆起,所以,刚刚还是她眼花了?
外面传来三七担心的声音:“奶奶,可需要我们进来服侍?”紧接着,黄鹂的问候声也响起,显然刚刚一声巨响把她们都吓到了。
朱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蓦地捂脸。刚刚一时冲动,现在该怎么收场?可也怪不得她,他怎么可以做那么羞人的事,竟然用手……她她她实在控制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
谢冕见她不说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扬声说了声“无事,退下吧”,拉着朱弦站了起来。
朱弦心虚地瞄了一眼他刚刚被踹之处,问道:“你没事吧?”她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被她踹飞了,他不是明明武艺高强吗,怎么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谢冕叹道:“娘子要是多踹个几回,大概就真要准备改嫁了。”他也是情动之下完全没有防备,饶是练有内功护体,受她一脚也有些吃不消。也亏得他及时反应过来,不然内力反弹,伤了她就不好了。
朱弦闻言更心虚了:“要不我帮你揉揉?”手刚抬起还没碰到他,又被谢冕控制住,她疑惑地问,“鱼郎?”
谢冕素来最喜欢听她娇娇软软地喊他鱼郎,能听得心都几乎要化掉,可今天他实在听不得了。再被她这么软绵绵的呼唤撩拨下去,他刚刚好不容易被她飞来一脚控制住的欲/望就得死灰复燃了。刚刚他也是太冲动了,想着既然周夫人能看出来,别人想必也能看出来,到时动了别的心思就不好了。脑子一热,只想着在她身上盖下自己独一无二的烙印,叫人再无法夺走她。
她却浑然不知,大睁着无辜的明眸看向他,又催促般地问了声:“鱼郎?”
他将她拉远了些道:“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她诧异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他道:“黄鹂过来了,应该是有事,我去看看。”见她明亮的眼睛兀自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中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他顿时心头一悸,再不敢多停留,半强迫地服侍她回床上躺好,掖好被子开口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鱼郎,”她又叫他,叫得他几乎舍不得挪步,他听到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周夫人那里……”
仿佛有一阵凉气吹过,满腔旖旎都消散无踪,他想到那人带笑的话语,其中透出的威胁之意,心猛地向下沉去,垂眸道:“我回来向你解释。”周夫人不怀好意,她没有记忆,到时吃了亏就不妙了。
她乖巧点头,躺在床上,听到他走到耳房,也没有叫服侍的人,独自一个哗啦啦梳洗的声音。然后他走了出去,黄鹂的声音响起,不知和他说了什么。他匆匆的脚步就向外走去。
她的思绪转到了周夫人身上。她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母子关系,周夫人说的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和谢冕和离?最奇怪的是,自己在思齐院时隐隐感到的熟悉感。
说起来,谢冕还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母亲,只怕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这一团乱麻,解不开,理不清。她百思不得其解,倦意却一阵阵袭来,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踹下床,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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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四穿
朱弦是被一股烧焦的气味呛醒的, 焦味伴着浓烟直钻入鼻,呛得她连连咳嗽,眼睛也被熏得不住流泪。
又累又饿又冷的感觉倏地袭来,她勉强睁开眼, 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四面透风的破旧庙中。供在中间的神像已经塌了, 看不出是什么, 面前则是一堆冒着浓烟与奄奄一息火星的柴堆,还有一个……她仔细辨识了下,似乎是只烤雀儿?只是半边生半边糊,显然烤坏了没法吃了。再旁边还有一个小包袱。
这不是她在谢家的内室。她这是……又做“梦”了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熟悉的小手小脚小身体,比上次见到又大了些, 身上穿一件旧而脏的湖绿色锦袍,刮破了好几处,显得有些狼狈。
“鱼郎?”她试探地喊道。没有回音,她不由发呆。脑海中, 越来越多的属于鱼郎的记忆苏醒,她的心里忽然起了不妙的感觉: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对了,周夫人!梦中的周夫人私通谢晟,被幽禁在秋韶院,而现实中的周夫人住在破败的秋韶院中, 无人提及;梦中的周夫人恨毒了谢家,冷待鱼郎,现实中的周夫人也对谢冕毫无母子之情。
现实与记忆交错, 她一时有些恍惚,难道她的梦并不全是凭空捏造的?还有,上一次苏醒时谢冕忽然改变的态度,要她唤他“鱼郎”时的坚持。她怎么就没起过疑心?
曾经忽略的往事一点点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他几次用奇怪的语气问她记不记得。第一次是在她问他小擒拿手是谁教的时候,第二次是在他告诉她他内功有禁忌的时候,第三次则是说到这个家里有人对他不利。
她那时没有记忆,浑然不知,可现在却都想起来了:他的小擒拿手是她教的;她哄骗他练了她的内功就要不近女色;这个家,他的父母和兄长都对他抱有敌意。
朱弦心里越来越发虚:难道她几次梦到他的过去,竟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
尤其是内功禁忌,她想到周夫人的话,还有谢冕的种种作为。他那样热情地与她耳鬓厮磨,温柔缠绵,她明明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欲/望,他却始终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难道是因为她曾经骗他的那句话?他不会这么好骗吧。
她忽地起了一个不妙的猜测:莫非因为他太相信她那句话以至于落下了病根?不会吧!如果是真的,他知道要是知道自己只是随口蒙他的,他却因此得了隐疾,还不得把她一口吃了。
可,这一切怎么会是真的呢?朱弦开始回想自己还有没有做别的过分的事。应该……没有吧?
而且,也还有其它解释不通的地方。在谈到他与福王相识以及丁香的事时,他也曾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也许谢冕的这一切奇怪的问话和举动只是巧合,其实和她没关系?
何况,若这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的,周夫人早该被处置了,谢渊怎么会容许她活下来?谢渊和谢晟似乎也没有反目成仇,依旧相处得十分和谐的样子?而小鱼郎是多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他又怎么会变成谢冕那个样儿的呢?
她越想越混乱,以至于脑海中忽然响起小鱼郎怒气冲冲的声音,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一跑又是三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喊了我一声,我不理你,你就不吭声了?你好过分!”依旧是童稚的声音,嗓门倒是大了几分,听着气势汹汹的。
她在他的质问声中回过神来。竟是又过了三年了吗?那鱼郎该有十岁了,难怪胆子都比从前壮了不少,竟然知道说她的不是了。不过在这之前,她挑眉问道:“鱼郎,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鱼郎的气势立刻弱了下去,支吾了两声,不服气地道:“你管我这些做什么?”
哎呦,才三年,这小子的胆儿肥了不少嘛,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了?朱弦淡淡道:“好,你不要我管你,那我立刻就走好了。”
“不要!”鱼郎立刻叫了起来,大概是发现了自己的口气不是太好,他语气软了下来,恳求地道,“念念,你别走,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你。”
朱弦最是听不得他这软绵绵的声音了,可是想到这软软的小可爱很有可能未来就是她的丈夫,甚至不久前还压着她上下其手,她心中顿时复杂起来。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谢冕记得这一切,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听她唤他“鱼郎”的,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轻薄于她的,难道他就不会觉得别扭吗?她可从来没在他面前泄露过她是女子。
心中虽是思绪万千,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冷冷道:“嘴上说了可没用。”
“念念!”鱼郎急了,连声道,“是我错了,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朱弦道:“那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侯府的嫡公子,怎么会跑到一个破庙里,还是这样狼狈的状态?
鱼郎沉默不语。
朱弦淡淡道:“你不想说就不必告诉我了。”
“你,你别生气……”鱼郎听她口气不对,连忙开口,见实在混不过去了,才呶呶道:“我离家出走了。”
朱弦愕然,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答案。小鱼郎一贯乖巧听话,怎么会忽然想到离家出走?
她正想问他,“咕咕”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腹中唱起了空城计。鱼郎不好意思地道:“我本来打了一只雀儿,可我不会烤……”
朱弦看了那只半生半糊的烤雀儿,心想他还算有自知之明。
饥饿的感觉火烧火燎地烧灼着心肺,可那只烤雀儿明显是不能吃的,鱼郎的包袱中也只有几件换洗衣服,连一点干粮都没有,倒是找到了一副做工精良的红漆弹弓。鱼郎告诉她:“我就是用这个弹弓打得雀儿。”
朱弦没法子,只得饿着肚子,拎着弹弓出去碰运气了。破庙外是一片小树林,离官道不远,林中鸟雀叽叽喳喳的,倒是热闹。
朱弦举起弹弓,有些踌躇。她虽打小就会拉弓射箭,弹弓却没有玩过,手法自然生疏得很。急得鱼郎不住地指导她“手要拿稳,拉远些”,“眼睛要顺着拉的方向瞄成一条线”,“角度再往下些”……
瞧不出,这小子还有一技之长嘛。一番折腾下来,朱弦很快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拎着三只雀儿,又采摘了一些野果回了破庙。
她检视了一下鱼郎先前捡拾的柴火,摇了摇头,一大半都是潮的,难怪先前的烟会这么重。这小破孩,什么都不懂,还敢闹离家出走。
她又出去重新捡了些干柴火,动作利落地将柴火堆起来,点燃,又拿了三根尖细的树枝将拔了毛的雀儿穿在上面,一手一根,熟练地翻烤起来。
鱼郎大为惊叹:“念念,你怎么什么都会?”
朱弦笑了笑,让她正儿八经下厨她肯定不行,可这种野外烧烤肉食的经验,嗯,她还真是异常丰富。只不过她在凉州时烤的多半是野兔、獾子或者是牛羊肉,倒很少烤这样的小雀儿。
她一边烤着雀儿,一边问鱼郎道:“你这个离家出走究竟是怎么回事?和我说说看呢。”
鱼郎委屈的声音响起:“他们都说是我的错,可明明不是我做的。”
朱弦惊讶:“怎么了?”
鱼郎期期艾艾地道:“前几日我撞见二哥在吃祖母身边立春嘴上的胭脂。后来,祖母发现立春的妆容花了,立春就一口咬定是我调皮吃的。”
朱弦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轻轻一皱又松开:“就为了这个?”
“他们……他们都说我小小年纪就贪花好色。”鱼郎委屈地道,声音越来越高,“还有许多,明明是二哥做的,他却偏偏说是我做的。祖母那只会说话的鹦鹉明明是二哥拿去玩,不小心玩死了;大哥珍藏的古籍也是被二哥偷拿出去卖的;还有大姐的珍珠冠,二哥看着喜欢,却不小心弄散了……可每一次,他都说是我做的,大家都相信他,不相信我。”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中带出一点哭音,显然委屈极了。
朱弦问:“每一次都是这样吗?”
“嗯。”鱼郎只恨不能点头,加重语气答道。
朱弦将手中的雀儿翻转过来,淡淡道:“那便由他去吧。”
“啊?”鱼郎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不由目瞪口呆。
朱弦道:“你家那几个,你大哥大姐又有哪个是蠢的?可每次都这样,想必他们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不过是偏心你二哥罢了。”
鱼郎迟疑:“你是说,大哥大姐明知道,故意由着二哥冤枉我?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难怪大姐那时本来很生气,却忽然说不追究了,根本没责罚我就将我放了回去。”
朱弦冷笑:“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责罚你呢。只是,他们这样纵着谢显,就不怕把人捧杀了吗?”
鱼郎好奇:“什么是捧杀?”
朱弦解释给他听:“鱼郎,你可知人心险恶,如果要害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对他恶,日日赞美他、纵容他、由着他,也能让他堕入地狱?”
鱼郎不解:“为什么?”
朱弦淡淡道:“人的定力有限,尤其是年纪小心性未定之时,如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赞美纵容,他很快就会不分好坏,不明是非,骄傲自得,做了错事也会一路继续错下去,直到无法回头。”
鱼郎倒抽一口凉气,觉得不可思议:“可大哥和大姐一向疼爱二哥?”
朱弦轻嗤:“你大姐可能还不会有什么歪心,至于你大哥……”以谢晟的人品心术,什么事做不出来?三年前那桩事,在所有人心底都埋下了一根刺,谢渊更是头上绿得发亮,想来他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谢晟继续把这个世子之位坐下去。
但形势比人强,谢晟犯的过错不能明说,又似乎掌握了谢渊的某些把柄,而谢渊剩下的儿子中最有希望取代谢晟世子之位的就有谢显。在这种情况下,谢晟存了把谢显养废的念头也就不足为奇了。
何况,这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既将谢显一步步引向深渊,又抹黑了鱼郎的名声。
可谢晟兄弟有矛盾,这也是鱼郎生存的机会。“鱼郎,你必须要回去。”·她果断地对鱼郎道。
鱼郎不吭声。
朱弦叹了一口气,掰碎了跟他讲:“你现在还小,孤身一人在外,连一点生存的技能都没有,挨饿受冻还是小事,若被心术不正者拐卖了该怎么办?”
鱼郎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吃惊:“拐卖?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大胆?”
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朱弦叹气:鱼郎在家虽不受重视,但到底还是主子,衣食无忧,不知外间险恶。她告诉他道:“人贩子才不会管什么天子脚下不脚下。到时把你捆了,送到边远之地,若卖了为奴还是好的,最怕的就是把人卖到腌臜之地,到时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鱼郎显然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疑惑道:“腌臜之地?”
朱弦摇头:“你以为只有女孩子会受辱吗?”她也是偶然间听说的,有那一等达官贵人专喜欢玩弄容貌俊秀的小厮,这世上甚至还有专门提供此等服务的所在。
“可是,我回去了,二哥他还是会冤枉我。”鱼郎委委屈屈地道。
朱弦淡淡道:“你觉得是被他冤枉更糟糕还是被人拐卖了更惨些?何况,他冤枉你,你就不会反击吗?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迟早会露馅,到了那时,他积习难返,想走回正路也难了。”
鱼郎若有所悟:“你是让我由着他,对二哥也实行‘捧杀’?”
朱弦:“……”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教坏小孩子。
说话间,香味传出,小雀儿被烤得金灿灿,香喷喷,看着就诱人无比。朱弦肚子饿得慌,顾不得再说话,咬了一口,焦脆醇香,只可惜味道是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