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第58章
    陆双林正坐在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馆里。茂盛的绿萝从屋顶垂下来, 倒挂在窗外, 在靠窗的桌面上留下浅浅的倒影。桌面均匀地涂着一层无味清漆, 像是覆上了透明的膜，触感细腻光滑。陆双林一只手描着枝蔓的阴影，另一只手搭在桌沿，他低着头, 正满脸笑容地看向手机屏幕，给人的感觉很放松。
    正常的上班时间, 哪儿会有网警请自己喝咖啡。陆双林只是把事实小小的艺术加工了一下。秦桑说这就叫给生活增添调料, 对于稍微有点霸道的男朋友来说, 喝点小醋有益于增强感情纽带。
    看到群星不开心地发来省略号, 陆双林觉得此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真是太遗憾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
    小坏蛋暗搓搓地笑，在心里思念着男朋友。男朋友嘴唇的形状一级完美！有唇珠，嘴角不笑的时候也会微微翘起，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很性感啊。
    “总玩手机, 对眼睛不好。”中年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双林下意识把手机扒拉到怀里, 他恭敬地站起身，乖乖承认错误：“嗯。”过了两秒，陆双林又不服气地加了一句, “我小时候玩了那么多游戏, 眼睛不也还好好的。”他就像伸出肉垫子挠头的奶猫，引得中年人露出淡淡的笑容。
    中年人摇着头走到陆双林面前，他上下打量着陆双林，在陆双林背部开始发僵之前淡定地坐下去。
    陆双林松了口气, 坐下后也不敢贴着沙发靠背，那样会被说没型没款。“舅舅下午好。”
    是的，这位走路生风、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就是陆舅舅。陆舅舅的面孔比较阳刚，中年以后脸型有变方，但因为面部赘肉少，五官依然端正。
    陆舅舅一落座，站在吧台的店员把来兼职的大学生服务员推出来。兼职的学生端着菜单在陆舅舅面前，也不自觉站得笔直，“您要点什么？”
    陆舅舅先看了眼陆双林，惯常板起来的面孔变得柔和起来，但声音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威严感：“你先点。”
    “我还不饿。拿铁就行。”陆双林对明显紧张的服务员笑了笑。
    陆舅舅沉默了一会儿，说出跟他那张严肃的脸庞完全不符合的话：“就是因为吃的太少，生怕胖了，身上才没几斤肉。”他强制地给陆双林也点了一份经典套餐，“男孩子要这么瘦干什么？”
    陆双林露出无辜的眼神，“我小时候也没胖过吧。”
    陆舅舅更加不赞同了，“你弟弟小时候就吃得多，所以现在长得高。”
    “哦。”不愧是自家人。一下戳中陆双林死穴了。
    陆舅舅面露笑意。
    陆双林出生到上小学这段时间，陆舅舅没调回长沙，他不同于那些在公安系统里蹉跎混科长的普通职员，一入职就有很明确的升迁目标。而在公安系统里，想升迁就要立功，所以陆舅舅那些年忙到只有过年前才会抽空回来，都没抱过几次粉雕玉琢的小侄子。
    几年后，陆妈妈的婚姻惨痛破灭，陆舅舅当时也帮着劝过大姐和父亲。但是大姐的性格过刚易折，闹离婚还非要远走他乡，一家人再没有团聚过。
    人年纪一大，就容易看重被自己抛弃的东西。
    陆舅舅每次见到陆双林都会遗憾和对方相处的时间真是太少了。他们家的人都这样，把对陆妈妈的复杂感情都化为了对陆双林的怜惜。
    “你是嫌弃舅舅吗？怎么不报我名字。”陆舅舅试图更和蔼点。
    当然不能让您插手啦！陆双林内心流下宽面条泪。他在接到舅舅电话说要见面的时候，就猜到舅舅肯定会管自己的事……舅舅就是很喜欢做那个在背后撑腰的人。
    陆双林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努力镇定下来，脸上是应对长辈的灿烂笑容。他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道：“反正都办好了。”
    “哈。”陆舅舅用审犯人的怀疑目光看着让陆双林，这回倒是陆舅舅先笑了。陆舅舅一笑，嘴边的法令纹极深，“穿开裆裤都看过，还有不能让我知道的？”
    陆双林的杏眼稍稍瞪圆，配耽美剧（内含第八字母戏）这种事多羞耻啊，当然要瞒得好好的！
    陆舅舅因为练武而粗糙的指节在桌面扣动，这动静就像鼓点那样，一声声敲在担惊受怕的陆双林心头。
    陆舅舅沉吟：“坐过来，我新换了个手机，没存你照片。我们拍张照吧。”
    “哦。”陆双林起身的时候看到吧台那儿的服务员都在好奇地看着自己。趁着换座位，陆双林偷偷瞄了眼和群星的对话框，果然，对方已经抓狂了。
    陆舅舅把手机叠到陆双林手里，“你来拍。”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反正陆双林也不敢乱翻相册。
    陆舅舅的手亲昵地搭在陆双林肩上，再次不满道：“真的要吃胖点。”
    “我吃得很健康。”陆双林毛茸茸的脑袋蹭在陆舅舅肩上，这使得陆舅舅龙颜大悦：“拍吧。拍好了给你那男朋友看看。”
    呵擦。陆双林就此石化。完了，已经忘记自己在网上出过柜了！
    “舅舅……”陆双林讨饶道，他的头每偏过一点角度就有碎掉的渣渣在往下掉。
    陆舅舅露出和善的微笑，“你现在想说了？”
    被莫名晾在一边的群星很想把陆双林从屏幕里抓出来，按在办公桌上啵两口。不带这么吊胃口的，话说一半人就不见了，再上线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为了避免影响你上班的心情，我决定晚上再给你看合照tvt。”
    无知偶尔是幸福的，群星完全没有读懂陆双林的语气，光脑补假想敌去了——
    怎么能轻浮地向第一次见面的小帅哥要合照呢？
    真是人心不古，基风日深。
    哼，有我帅吗？
    ……
    当天晚上，网警就查出刷票者的淘宝账号、官网的举报账号，网警发现发布谣言的微博和论坛账号系同一个ip地址发出。
    他们打电话给陆双林，陆双林听说效率这么高，吃过晚饭又去了趟公安局。
    网络维权本是一个复杂且难以界定的项目，如果没有专业人士指点，陆双林就算想追究到个体责任，面对键盘侠也是无计可施。正因为有了关键的外援，才有压倒性的优势。
    陆双林在大哥的帮助下搜集的证据也很有效，侵权实证越多，通过立案程序的可能性越大。在网警把程序走完以后，就能够调出几个网站经营方的用户信息。不管人们怎么在网上换马甲，真实ip都无法骗过信息系统。
    “满哥，想强制关闭这个人的谣言微博吗？”留下来加班的网警是一位刚升级为人父的青年，“其实我们本来就在监管这种网站。”
    所以这是最简单的操作了……网警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双林，难得碰到一个因为造谣影响生活来立案的。有这种意识的人太少，当然，不涉及现金追回的网络维权本身优先级不够，也不好办。
    “能等我一下吗？”陆双林恳求道。入秋后晚上冷，他刚才穿着外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四楼，衣服里热气腾腾的。现在还面色潮红，心砰砰直跳。
    网警比了个ok的手势。
    陆双林走到一边，他想给群星打电话，考虑了一下，还是发信息。
    群星开着特别提醒的声音，他还等着看合照呢。“人去哪儿了？”他上班摸鱼容易吗？每一分钟都要在后面补回来。
    “哥！#亲#我可以平凡啦！！”哦豁，打字时太激动，手滑了。陆双林：“平、反！是平反！”
    群星听了事情原委，“……速度真快。”
    陆双林暗想，大概……舅舅的关注在提高执法效率这方面有很大的贡献。
    陆双林把网警的建议告诉群星，却说：“我真正想要的是道歉。”
    封号解决不了问题，野草拔干净了还有飞在空中的种子呢！
    陆双林的眼里有小火苗在燃烧，那是曾经被封在冰里的火种。他紧紧握住手机，抿了抿唇，想要更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又觉得已经言尽于此。他相信群星会懂的，也许谣言还是终止不了，但是对他来说能有机会把困扰自己的东西像抹布一样扯碎……多么幸运的事。
    群星被陆双林的情绪感染到，“你想做就去做。”说实在的，如果是他有这样的机会，大概会先在私信里陪黑子玩一玩。对方干了那样阴损的事，不在心理上把人击溃真是便宜她了。
    “嗯！”陆双林用力点头。他走回网警身边，郑重道：“拜托您了，先帮我警告一下这位用户，然后……”
    随着网警的操作，警告通过网路传输到黑子的手机上、私信里。
    陆双林垂着眼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双手抱胸，开着微博静静等待。
    素未谋面却出于不可告人目的黑陆双林的小姑娘，她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被网警追踪到。如果抒发恶意变成了一种日常，那她就感受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也许在她看来，刷票黑或者网上嚼口舌都是一样的事情。
    大家不都这样做吗？我们不都有质疑的自由吗？
    然而被揭开三次元信息的那一瞬，一切只能到此为止。
    半个多小时以后，在微博上，让吃瓜群众咋舌瞠目的事情发生了。
    “说给言如织菊苣”的po主突然变成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小白莲。
    她将之前的微博都删除了，且发表声明称自己违反了法律的规定，侵害了当事人的权力，并认下了自己刷票栽赃的事实，还主动艾特了游戏的制作方。接下来就一直在哭自己年纪小，不懂事，让大家原谅她。
    “我们怕是没资格原谅你，怎么不跟言如织道歉？”
    她只好继续道歉。
    陆双林因为这件事情再度登上好友热搜第一，话题关注度随着时间的过去在不断提高。
    刷票风波触底反弹，之前陆双林被黑的有多惨，现在吃瓜群众的同情心就有多强。
    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群星在陆双林的耳边轻轻说：“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前年的时候，我看过网络维权的科普知识。裸更的过程中突然又想了起来，写的时候百感交集，有种蜜汁感动。
    本章隐藏设定上线。就是估计大家都不记得相关小细节了啦=3=
    【隐藏设定小剧场】
    群总：他的车要还多久贷呢？
    小陆：舅舅送哒。
    群总：治完病家里还有存款吗？
    小陆：麻麻年轻时赚了钱。
    群总：不能老让他租在竹紫君那里。长沙房价还算便宜，可以做个全款买房的计划。
    小陆：其实麻麻和渣爹离婚的时候，有分到房子，外公遗嘱里也留了我的份。
    群总：（深情）我一定加倍赚钱养你。
    小陆：（害羞）我也可以分担的！
    第59章
    陆双林的鼻头一酸, 眼眶边晕成淡粉色, 他把手机按在心口的位置, 感受着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并从肺中深深呼出一口气。
    等呀等的，他差点忘记自己还在等待了。尘埃落定之前，他只是看似冷静地坐在沙发上, 实际上心里焦躁不已，像是有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困兽, 那只困兽因为太久没见到阳光了, 只想用脑袋使劲顶开牢笼。
    官方是查明了刷票真相, 黑子也发了道歉声明, 舆论都在朝自己这边倒……但、毫无实感。还好有个人跟他心有灵犀，虽然不在身边，却能用简单的一句宽慰将他从短暂魔怔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陆双林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眼里再无阴霾。他背对着网警, 语气肯定而又小声道：“我是不是很麻烦……”
    “只怕你麻烦我。”不管从什么意义来说, 这都是群星的心里话。
    陆双林幸福地提起嘴角。他转过身，对着帮助自己洗清刷票冤屈的网警郑重鞠了个躬，然后捂着手机下楼。如果不是在公安局, 他大概会边下楼边摸着扶手傻笑, 或者干脆赖坐在水泥楼梯上给群星煲电话粥。
    真是幸运的一天！陆双林告诉自己，回去就奖励自己抱着布偶熊转！圈！圈！
    对，车厘子在陆双林生日的时候送了一个少女心满分的棕色布偶熊，不足半米高, 不占地方，熊肚子里可以放抽纸筒。因为有实用性做幌子，陆双林很愉快地接受了，平时就摆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