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哎呀，我喜欢他嘛。”
    “多喜欢啊？喜欢到面都不想见？”
    “我们这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贺楠打断：“这话耳熟啊，你当初不也这么说蔡赵杰？”
    赵京妍：“是咯，我是没你好命，初恋一举成功……啊、啊、轻点，小心孩子——”
    贺楠恨上心头，又在她肩上狠狠拍了一掌，说到这个她就来气，“我初恋是谁你不知道啊？还有脸说！”
    说到陈年旧事，赵京妍是有点没脸。
    当初贺楠初入大学，每日斗志满满，遇见什么都要挑战尝试一把，甚至和几个学长合包了一家书店，几个人分工明确，利用没课的时间轮流坐班，把个小书店经营得有声有色。
    蔡赵杰就是学长之一，几番交道打下来，被贺楠暗恋上了，可惜他当时有一个颇恩爱的女朋友，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搓搓的在排班时将两人的时间尽量重合。
    彼时赵京妍的师范已经读到第五年，听她在视频里说到这样一件憾事，直接建议她挖墙脚，贺楠隔着屏幕给了她一枪，“赵京妍，你讲话能不能过点脑子，你没听到我说他们‘互敬互爱，是一对人人欣羡的情侣’吗？！再说了，你一个当老师的，能不能有点基本的道德节操？”
    “你少来，自己刚刚要死要活吵着非人家不可。你听我说，这样的情侣一般偶像包袱很重的，十对有九对是名不副实，花花架子，你瞅准机会趁虚而入，学长就是你的了。”
    “哇，大开眼界，应该把你的三观曝光，让你千夫所指。”
    “感谢你给我这个成名的机会。”
    谁料之后一月不到，贺楠就在网上，因为一次唇枪舌战结识了唐知行，两人发展神速，几天就稀里糊涂确认了恋情，赵京妍听到时下巴都要惊掉了，觉得自己好友的脑子进了一桶水。
    她说：“不是，你图什么呀，两人隔着千把公里，每天就对着手机叽叽歪歪，手不能牵房不能开的，不是浪费时间吗？”
    贺楠弱弱地，“可是聊得来呀，我们超多共同话题的。他声音也很好听，而且我很传统的好吧，谁想去开房了。”
    “你人家长相年龄职业住址一个都不知道，就晓得是个男的，这都能往里跳，我真是服了你。而且你的学长呢，这就不要啦？”
    “要啊，”贺楠也有点退缩，犹犹豫豫的，“那要不就说算了？”
    赵京妍看她那个摇摆的样，叹了口气，“其实换过来想想，距离远也有好处，反正学长还没分手，你觉得能聊那就再玩一阵子呗，自己注意安全，别被人家骗了。”
    哪晓得这一聊竟然又聊了大半年，聊到两人知根知底，每天都要视频说晚安，聊到贺楠在赵京妍面前五句不离唐知行，甚至还让他们两也互通了联系方式。
    ☆、第 12 章
    赵京妍真是生不如死，对网恋二字都有了浓重的心理阴影。想她每天应付完半大不小的青春期男女孩，还要来开解贺楠时不时的患得患失，日子真是没奔头。
    有段时间唐知行对贺楠不咸不淡，贺楠很焦躁，又没胆子说破，只好对着赵京妍唉声叹气。赵京妍被弄得快抓狂。她对唐知行是没什么好感的，觉得他一个二十五六的老男人，拐了贺楠已经是占了大便宜，还每天拿腔捏调，说白了就是想逼着贺楠定下来。
    可贺楠才二十出头，她不敢，明明开始只是想要玩玩的，何况还有一颗未竞的事业心，所以她怎么也不让唐知行来雁城，自己也怎么都不去棠城。
    终于有一天，唐知行冷不丁说自己今天去相亲了，贺楠吓了一跳，拍桌而起，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唐知行很冷静，答说：你该问问你自己是什么意思，我对待这段感情是很认真的。可有的人正青春大好年华，好像只想玩弄别人感情，等腻了再一脚踢开，我年纪大了，再耗下去更没人要了。还是得为自己早作打算。
    贺楠被噎个半死，唐知行再火上浇油：今天这位姑娘我挺满意的，两家也知根知底，没什么意外的话，过一阵子大概就订婚了。我们两……今晚上说清楚，以后就别联系了吧。
    说完干脆利落的切断了视频，贺楠傻在屏幕前，心一阵阵绞着疼，她哭着给赵京妍打电话，说这次是真断了，一点不拖泥带水，又说自己怎么这么惨，竟然被人甩，早知道应该自己先提分手的，太丢面儿了。
    赵京妍一边安慰，一边心里乐开花，让她重振旗鼓去追已经分手了的学长。
    贺楠嘴上应的好，没两天居然一张机票飞去了棠城，气势汹汹地找唐知行抢婚，再回来已经开始准备棠大的研究生保送。
    赵京妍无话可说，就差没去问唐知行是不是从哪儿给好友下了降头，同时警醒自己，眼睛给睁大了，绝不能这么轻易给套牢。
    隔年，赵京妍因为正式参加工作后的种种龃龉，也决定考研，贺楠的保送已经板上钉钉，和她仔仔细细的聊过后，建议她报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之后又将所有的专业书籍，曾经的作业，老师的课件都打包发给了她，还将已在读研一的学长，也就是蔡赵杰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赵京妍于是迎来了人生中最苦命的一年，夙兴夜寐，悬梁刺股，还要时时刻刻被心头的紧迫感折磨，压力大到快要爆炸。但人的潜力就是这样无穷，赵京妍通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与面试，成为了蔡赵杰的直系学妹。
    等到考研诸事尘埃落定，贺楠已在棠城准备婚礼。某晚深夜十二点，赵京妍发了一张床照过去，配文：你睡不到的男人我替你睡了，是不是很够义气？
    贺楠定睛一看，认出床上熟睡的男人是谁后，气得七窍流血，第二天一早就打飞的回雁城，阴测测问：“你在哪？”
    见了面后赵京妍还很神气，“我这是怕你对白月光念念不忘，替你出手来着，你看，现在你对蔡赵杰肯定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以后安安心心做□□。”
    贺楠气得发抖，刺她，“你就吃得下去？”她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怎么这么讨厌，你也做得出来？还跟我炫耀？！！”
    赵京妍不笑了，她拉着贺楠的手，“我怕你不理我，也怕你多想，只好先跟你说。反正男人都是一阵一阵的，我不想你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你还要不要脸？我还不能生气？你还有理了？说的比唱的好听，满大街那么多男人，就非得是他？你有没有想过我？反正你永远就只管自己开心，不考虑别人难不难过。”
    “别人关我什么事，我只关心你难不难过。”赵京妍索性不要脸到底，“我管不住下半身，过一天算一天，你原谅我吧，再说，我睡了他和你睡了他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这辈子你也睡不到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你去死吧！”
    贺楠当时的想法很复杂，恼怒占一点，不甘心占一点，匪夷所思占一点，但更多的是气恨，恨赵京妍不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如果换成她，全天下男人死绝了她也不会碰赵京妍喜欢或喜欢过的人，可赵京妍二话没说就睡了，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
    而赵京妍明显也很清楚她的痛点，翻来覆去只说男人玩玩而已，她是她心中一座永不倒塌的碉堡，董存瑞来了都炸不掉。这么死皮赖脸，胡言乱语的哄一通，贺楠的心气莫名其妙就顺了。
    她开始追问两人相恋的细节，赵京妍觑着她的脸色，一五一十说了。
    最初蔡赵杰因为受了贺楠的请托，对赵京妍多有照顾，省了她不少奔波，她省心省力的同时还有余裕来打量这个曾将好友迷得五迷三道的男人。长相俊朗、身姿挺拔不消说，行事也毫不拖泥带水，但凡和他共过事，大概都要不自觉的被他的节奏所带动。
    赵京妍偶尔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难怪贺楠没胆子下手，这就是典型的，仅供暗恋不可亵玩的白月光系列。
    之后再一起吃了几顿饭，遇到问题请教两句。至此两人还是正经客气，保持距离的前后辈关系。
    直到某天晚上，赵京妍做题做到胸中闷了一腔邪火，干脆摔了笔出去填肚子。
    她坐在一家烧烤摊的塑料凳上，一边孤零零的剥小龙虾，一边望着不远处热热闹闹聚餐的男男女女，恶狠狠地想，要不找个人419好了，满腔恶意简直没法儿纾解。
    就着五颜六色的意淫，她灌下了两三听啤酒，连蔡赵杰什么时候坐旁边了都没察觉到。
    蔡赵杰制住她的动作，不让她接着往嘴里倒，而她看着包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脑子已经有点脱缰，她回握住他的手，胡话脱口而出：“哎，开房吗？”
    ☆、第 13 章
    说完她去看蔡赵杰神色，依稀记得他挑了下眉，嘴角翘起的弧度有些轻佻，再也不见之前正派端方的师兄模样。两人默默收拾了东西，赵京妍带头往另一条宾馆林立的街走，却被蔡赵杰拉着去了租住的公寓。
    赵京妍在门口换完鞋，心中有骑虎难下的兴奋，她是醉了，可也没到那种程度。吻上蔡赵杰，与他倒在床上，裸裎相对时，她想到贺楠，心虚中又为自己开脱，这只是一次的放纵，蔡赵杰与别的人没有区别。
    可是有一就有二，就有三四五六七，发展到后来，赵京妍一旦烦躁难安，就会主动去找蔡赵杰，两人也并不多话，直奔主题。在那样深的夜，什么话都敢讲出口，什么动作都做得出来。而当激情褪去，晨光再次照进屋内时，现实又鲜活起来。
    赵京妍再也不在白天联系蔡赵杰，不得已碰到时礼仪也十分周到，任谁看都是一双不太熟的师兄妹。而当两人默契渐深，床单滚得愈加频繁，甚至能在蔡赵杰的衣柜中占有一席之地时，赵京妍终于不那么舒坦了。
    正好她已收到了录取通知，又正好蔡赵杰的前女友从对岸交换学习回来，两人依旧同进同出，复合苗头日显。契机来的如此凑巧，赵京妍压根没有多做权衡，很利落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人。
    而后对着地图研究半天，买了去丽江的火车票，打算玩一阵子避避暑，哪晓得玩着玩着乐不思蜀，到八月底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跟客栈的哥哥妹妹依依惜别，约好了来年夏天再会。
    九月初，赵京妍去雁大报道，好巧不巧，在大厅里就碰见了蔡赵杰。他拿着张纸，正跟身旁的人交代着什么，与她的视线对上时，把纸往旁人手心里一塞，大步走了过来。
    赵京妍往左右看了看，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和小时候明知要挨父母打之前的不安感如出一辙，她当机立断，往一旁的楼道跑。
    蔡赵杰在她上楼之前，将她抓着书包给拽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要往外走，赵京妍哎哎哎几声，扒着扶栏不肯动，“干什么干什么？待会儿被别人看见了！”
    “你怕被谁看见啊？”
    “随便谁啊，影响不好，大家师兄师妹有名分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哦，”蔡赵杰哼一声，“爬我床的时候不说，这会儿当上师妹了就要撇清关系了，赵京妍，用完就丢，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放开手，瞧着她，“要么你现在跟我出去，要么我给你两天时间。”
    “什么？”
    蔡赵杰慢慢道：“你以为，这两个月，我为什么不找贺楠，问问你到底在哪？”
    一盆冷水冲到底，赵京妍不用更清醒了。她站直身体，盯着他：“你都知道啊。”
    蔡赵杰点头，“是，所以我不跟你多计较。之前不摊开谈是怕给你压力，谁知道你突然玩失踪，赵京妍，没必……”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赵京妍打断他，“我不想谈恋爱。”
    蔡赵杰沉默，半晌道：“好，我知道了。”
    他把手往袋里一插，“那我从今天开始追你，缠到你想为止。”
    “你很闲吗！”
    蔡赵杰无动于衷。
    赵京妍退一步，“大不了，我们还和之前一样，好不好？”
    “我不干。我没有安全感。”
    “……”赵京妍无力，“就不能算了吗？”
    “不能。”
    赵京妍碎碎念：“早知道你这么玩不起，我就不跟你回家了，大家你情我愿的，现在这叫什么事，恋爱有什么好谈？像你和蒋琼，谈几年再分开大家多伤面子，现在一拍两散，还能有个美好的结束，还没人知道。千错万错，那天晚上我就不该找你。”
    “少自欺欺人了，”蔡赵杰笑了，“换成别人，你还就真下不了手。”
    赵京妍瞪着他，泄气地发现她无法反驳，心中挣扎的念头也已微乎其微。她将蔡赵杰扑到墙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婚礼上，赵京妍挽着蔡赵杰的手出现，贺楠这么冷眼看着，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仅存的那一丝半点爱慕好像全成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两个这样不认真的人，又能走多远。
    现在的贺楠早已忘了当初的那点恶意，她摸着肚子，“那时候哪里想得到，我们四个能好成那样。又一眨眼，大家连聚都聚不上了。”
    贺楠家有一道长长的门廊，两边做了照片墙，满满当当贴的全是四人一块儿旅行时拍下的照片。赵京妍读研的三年内，几个人把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开始两位男士还颇有微词，抱怨被撂在一边，再后来发现这样实在好处多多，也乐得在她们孜孜不倦的逛街刷店时，窝在酒店里喝喝酒睡睡觉，打打球聊聊天。
    贺楠指着其中一张，他们盘腿坐在一辆敞篷车上，对着镜头笑得牙不见眼，就连正在开车，只出镜半张脸的唐知行，都能看到嘴角在上扬。而背景是绵延的公路和无边的旷野。
    “也不知道学长有没有后悔。”
    赵京妍很平静，“这有什么好后悔。”
    “你们真没联系过？”
    “他都结婚了，我联系他干吗？”赵京妍手指划向另一张照片，唐知行和蔡赵杰都只着了条泳裤，身上脸上糊满了沙子，还哥俩好的相拥着傻笑。她说：“他们俩大概还三五不时见个面聚聚。”
    贺楠撇撇嘴，“肯定咯，不过他不肯跟我说。他觉得我跟你脑子有毛病，我还觉得他脑子有坑呢，现在真是看一眼都够够的了。”她恨恨地捶一下墙，“现在还得给他生孩子，烦死我了。”
    赵京妍仔细看她，“贺楠，你挺不对劲啊，你是不是没准备好？”
    “压根就没这个准备。”
    “那就不要啊，你们两聊过没？”
    贺楠泫然欲泣，“他让我想都别想，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孩子，待会儿别绝后了。”
    “我呸。”赵京妍火冒三丈，“又来这招，他还要不要脸啊？”
    “好吧，你听我说，”贺楠深吸一口气，“我们是好好聊过了，他知道我顾虑什么，就说，首先，小孩出生后爸妈给带，我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还多了个可爱的小宝宝逗闷儿；其次，反正不管早晚都是要生宝宝的，而这个小孩来的这样巧，贸然拿掉对身体伤害大，对两人的感情也有隐患，趁现在年轻，又是适孕期，生完很快可以恢复……这些道理谁不懂啊！可我还是害怕啊！很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