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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有霍铮在,令他无比安心。
    长月村百余农户,整间前院分了几排队伍,衙差各开一张桌子收缴登记。
    人多嘴杂,忙起来时谁也顾不上。
    比起前院的喧闹,后院就安然多了。
    后院分出几块地种植,木架占了一方,瓜苗顺着藤蔓生长,菜叶葱绿,而村长正在施肥种菜,霍铮带白细寻到他,把落户一事告知,解开钱袋,递于对方。
    村长接过钱袋一掂了掂,点头,交待两人进屋登记。
    村长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有钱就好说话。收取洪金贿赂一事,霍铮不提他却随口提了句,“有钱不让我为你出证马场一事,倒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落户?”
    说罢,视线一转,端详白细,点头评价道:“模样倒是端正。”又对霍铮说:“看着不像是村里人,不是你拐了城里哪家的少爷回来吧?若有麻烦,可与我没有丝毫干系。”
    白细忙替霍铮辩解,“铮铮没拐我。”
    他急于护人的态度叫村长看着他们琢磨一阵,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眼神。待村长登记完落户之事,霍铮方才折返回前院缴纳田税。
    每逢纳税时过程十分繁杂琐碎,有些农户不愿缴纳太多钱少报田亩,衙差查取薄册核对少不得又是几顿谩骂,有的恳请放宽延迟纳税期限,衙差不愿多跑一趟,无论村户如何跪地恳求,也于事无补。争执、哭闹、前院闹哄哄一片,也难怪村长猫在后院里施肥种菜,不愿多看这般混乱的场面一眼,留个耳根清净。
    霍铮将田税交清后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沿来时路回去,却在村集附近,发现今日被洪金踢打的那匹病弱老马。
    老马仍在原地,它下肢不知被何物宛出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液已微微凝固,有蝇虫附在伤口上,它奄奄一息。
    经过的村民看了它几眼不予理会,显然也觉得这只病死带伤的老马是个麻烦。
    白细抱着黑珍珠凑近它,老马长长的眼睫毛打开,眼珠浑浊,喷出的鼻息紊乱,俨然一副将死之相,或许洪金嫌它,便将它仍在此地,还把它打成重伤。
    老马看着白细的目光充满悲哀,白细转头对霍铮道:“铮铮,可以把它带回去医治吗?”
    他心里隐约知道老马救不回来了,却还抱着希望。
    霍铮道:“我去附近农家看能不能借来木车,将它托运回去。”
    花了点小钱借来木车,老马却不愿随他们回去。
    它用干燥的鼻子轻轻顶开白细的手,鼻孔一直朝地下喷气。
    瘦弱的老马分量仍在,它下肢有伤,挣扎起来只会加速它的虚弱,霍铮低头看白细,白细悲伤的看着老马,突然摇头,“铮铮,算了吧,它不会走的。”
    老马通晓人性般磨了磨他的手背,白细又说:“它生了严重的病,又受了伤,活不了了。”
    老马不愿挪动,两人用宽大的树叶为它临时搭建了出一个可以遮阳的地方,路上白细闷声不语,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
    夜里,白细用温水给黑珍珠擦洗,也不知是否受到老马一事影响,他回来后便头晕脑胀,四肢沉重,当他把擦干净的黑珍珠抱回床上放好,视野陡然缩小,他嘴里发出一声细咽,回头看黑珍珠,幼狗嗷了一声,把它扑倒,黑团子压在白团子身上得劲的舔。
    霍铮给油灯新添了灯芯送入白细房内,门扇半敞,室内隐约露出黑珍珠的叫声。
    他推门进去,未见白细身影,细寻一圈,见一只白花花的东西出现在黑珍珠身后,先凑出一个脑袋,露出一对垂耳。
    竟是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兔子。
    也不知怎的,霍铮问:“白细呢?”
    垂耳兔与黑珍珠相互对视一眼,转而看他,一黑一白,齐齐摇脑袋。
    第30章 是个兔精(捉虫)
    霍铮:“……”
    他看着两只一起摇头晃耳的小家伙,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放下烛台,霍铮沿屋内仔细搜寻,连墙裂开的缝都没放过,仍不见白细。
    他一直在屋外做活,白细若发出什么动静,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沉锐的目光四处搜转,霍铮看着床上的垂耳兔与黑珍珠,走近了,发现白细今夜沐浴后换穿的衣服落在床里,以及他的鞋子,凌乱摆在床底。
    若白细临时有事出去,不与他提前知会一声就罢,眼前的衣物与摆设又作何解释?
    一个活人凭空从屋内消失,霍铮担忧,欲外出寻人。
    黑珍珠拱了拱垂耳兔,霍铮顺着黑珍珠的举动,视线落在懵懵看着他的兔子上。
    小白凭空不见,这只兔子又莫名出现在屋内,事情蹊跷,其中是否存在一些关系?
    他矮下身与兔子平视,问:“你可知道小白在哪里?”
    兔子动了动垂耳,睁大圆润水光的眼呆呆看他,一副痴傻之像,装的。
    霍铮揉上眉宇,他感到有点可笑,自己竟然问起一只兔子来,此时他最该做的是出去找人,虽如此想,可霍铮总觉得眼前的兔子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闭目回想,除了前些时日它突然冒出来黏了他几天消失,白细也在同一夜回来找他。
    霍铮心有所悟,思绪恍惚间,脑海浮出白细那双圆润湿亮的杏眼,一个匪夷所思的假象不受控制浮出水面,隐约一连串的诡异之事联系在一块。
    他直起身,背过床来回踱步,突然回头,双目锁紧兔子,道:“小白。”
    噶——
    兔子下意识抬起前肢看人,霍铮的目光锐利精悍,它急急低下脑袋,继续卖傻充愣,举起爪子舔啊舔,黑珍珠窝在一旁,欢快的给它舔脚爪爪的绒毛。
    黑珍珠对白细有多亲近黏糊,霍铮是知道的。他一步步走近兔子,盯着它,语气不复方才的质疑,“你是小白。”
    兔子停下舔爪的动作,屁股一动,悄悄往后爬了爬。
    霍铮迅速出手,轻按住它的后肢,把白团揽入怀。
    兔子入了霍铮怀内,便乖顺窝着不挣扎,它眼神仓惶,脑袋悄悄抬起看人,脚爪踩了几下,胆怯的想缩起来。
    白细满脑子想的都是它被发现了。
    铮铮发现它是个妖怪了!
    铮铮会……怕他么?
    霍铮垂眼与它对视,兔子黑亮的眼睛湿漉漉一片,仿佛哭了般。霍铮伸手往它眼底下碰去,白色的软毛果然有些湿。
    他道:“……哭什么。”
    白细用两只爪子抱住霍铮的一根手指,抱暖乎了,松爪,圆漉漉的眼睛一直看着霍铮。
    霍铮稍作犹豫,继而沉缓道:“倘若你是小白,再抱一下我的手指。”
    兔子怯怯,漏进房内的风将灯芯吹动,烛火摇晃。
    霍铮等它片刻,兔子才颤颤悠悠伸出爪子抱住他一根手指头,抱完很快松开,用脑袋蹭他胸口,想让霍铮抱会儿它。
    霍铮:“……”默默将兔子置在怀里抱了半晌。
    得了抱抱,兔子转过身,用脑袋往霍铮掌心来回蹭,铮铮啊铮铮,可不可以再给我顺毛毛。
    伏趴在旁侧的黑珍珠蠢蠢欲动,欲过去为它舔毛,却被人捷足先登。
    霍铮横开一臂挡住黑珍珠,五指力度放得轻缓,在它背后拍抚,抚过柔软毛发,默默为它顺毛。
    毛顺舒服了,白细兴奋地看着他,后腿一蹬,前爪使劲攀上霍铮的肩膀,铮铮啊铮铮,可不可以让我蹲一下这里。
    霍铮默然,将它小心托起,放在肩膀上蹲着。
    白细紧挨霍铮的肩膀兴奋磨牙,蹲够了踩够了,才要缓慢往下爬。
    霍铮托住它的背与屁股,抱在掌心上,托举放在眼前,凝眉端详。
    霍铮问:“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白细抖抖垂耳,又听霍铮道:“还是,你本来就个……妖怪。”
    鬼怪乱神的事霍铮不曾相信,可如今他手里抱着的这只兔子,身上的确有许多疑点与白细重合,白细是个兔精……
    他低眸看着垂耳兔,兔子毛发白得发亮,白细人也生得这样白。兔子乖顺爱黏着他,而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白细更黏着他的人。
    白细就是兔子,兔子就是白细……
    霍铮若有所思,他并不惧怕白细是个妖怪,毕竟一只软萌乖巧的兔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感到有威胁,以致于害怕。
    火光映着霍铮半边面庞,兔子安静窝在他掌心下,霍铮的沉默逐渐令它陷入不安,毛绒绒的屁股挪来挪去,直到霍铮在他身子轻抚,才停下不动,眼睛亮亮地看着人。
    霍铮忽然问它,“小白,可否变回来给我看看?”
    兔子摇头,它有不知要何时才能化回人形,今日变回兔形事出突然,是他意料外的状况。
    霍铮言道没关系,眼看时候不早,兔子窝在怀中不停眯眼打盹,精神疲乏。他欲把兔子放回床上,兔子打了个激灵醒来,重新蹭入他怀里,自己寻了个出温暖的地方挨着,睡时喉中发出细小的呼噜。
    霍铮放它下来不是,一直抱着也不是。只好抱它回了自己房内,放在怀中,一人一兔,合衣而睡。
    夜色安谧,如水般的月色透过窗户洒入屋内,银辉幽幽,连梦境中的幻像也变得光怪陆离。
    兔子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它被一只大兔子压着动弹不了,挨紧它,用屁股蹭来蹭去,就像它见过发情期到来的兔子那样,可大兔子与它分明都是雄兔,怎么能互相贴在一起蹭呢?
    它挣动四肢要从大兔子的压制下爬走,却被大兔子拉回去紧紧禁锢起来。
    大兔子的力气可真大,勒得它喘不上气,它疼得受不了,回头张嘴欲咬上对方一口再逃开,这一眼看去,却惊悚发现,大兔子的脸渐渐模糊起来,化变成铮铮的脸。
    铮铮竟然成了一只对它发情的大兔子!
    ——
    白细卯足了劲气睁眼,视野朦胧黑暗,耳边回响着男人粗沉的喘气。
    他坐起身,对喘气的人转头,影影绰绰间,对方高大的身躯背着他坐在床边沿,白细嗅了嗅屋内的气息,认出这是霍铮的房。
    “铮铮?”
    他看着房内的一片黑漆,还有些冷,便问:“不点灯吗?”
    “不……”霍铮匆忙制止,竭力克制。
    待腹下火气平缓,那昂起之物沉去,才赤脚下地,在暗色中摸索,点燃屋内油灯。
    淡淡火光逐渐照亮房屋,朦胧而暧昧。
    霍铮转头,看到白细背他而坐,长软乌发覆于雪白细腻的背上,身子未着寸缕,顺那浓密的发丝而下,隐隐露出春色一缝。
    霍铮立足不动,面目充满懊悔之色。
    就在不久前,他在梦中竟然死死抱紧白细,做了那等龌龊之事。
    白细侧过半身,深夜凉意最浓,霍铮身子火热,所盖布衾很薄,压不住什么凉意。他抖了抖肩膀,环手卷起布衾,将自己缩成一团,“铮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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