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两个人终于解决了所有闯入的叛乱者,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各自扣着伤口里残余的弹片,一时间谁也没说话。陈潇潇拍着自己身上的土,把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扎回去,问道:“你们好歹应该有一个警报器吧,你的军队呢?你的警卫呢?你的武装力量呢?”
娜塔莎冷笑:“拉警报?不可能。把我们陷入危机的情况泄露出去,只会招来更多的叛乱者。”她本来想叫陈潇潇把门关上,忽然想到门已经没有了,只能无奈地低头笑了一声。
陈潇潇走到水池边去,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脸上的灰土:“那总有不是叛乱者的人吧。”
娜塔莎倚在门上:“有。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现在我们也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三区有近五万的民众和一万人的军队,以前还有数以万计的变种人被关在集中营里,这里太大了。”
她哑声道:“大得足以让不同势力割据了。”
一边说着,她走到墙上的屏幕前,开启了几个按钮:“这栋大楼会被彻底封闭,十分钟后悔释放令人昏睡的气体,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娜塔莎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个人:“这不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这几个家伙都喝醉了。但是可以想见现在的局势了。”
陈潇潇原本在水龙头捧着水喝,一听这话吓傻了:“这还不算叛乱?”
娜塔莎冷笑:“叛乱?不,这只是黑暗降临前的一点小骚动。”
一扇通往 黑暗的门骤然打开,两个人并肩走了进去。
过道里闪烁着幽微的光芒,当大门彻底合上之后,光源被隔断,只剩下台阶上闪烁着绿色的微光。
两个人并肩走着,娜塔莎问道:“你是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小伙伴啊。”
陈潇潇想起了那个勤务兵。
想起了他的愚蠢是怎么把这场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破烂问题变成一个自杀任务的。
她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不,那个傻子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娜塔莎问:“你真的没有后援?”
陈潇潇说道:“对,没有。”
她在暗黑的道路上低下了头:“彼得的状态并不好,泰迪也是。其实我应该遇见到的。从神秘人哪里回来的时候我让彼得背着我走一段路,但是他根本背不动了,泰迪的反应本来就很慢,到了后来,已经几乎做不出反应。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最后他也听不到我说话了。”
陈潇潇说着,抬起眼睛,在黑暗的环境中试图寻找娜塔莎的眼睛,可是她看不清她的面容。
似乎是黑暗提供了隐蔽的所在,她自顾自笑了笑:“其实我没想到我们能走那么远。”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着所有那些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的日子。
也不知道娜塔莎愿不愿意听,她只是自言自语:“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这么觉得:这件事结束我们就该死了。从逃出三区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可能就死在丧尸堆里了,后来进泽维尔学院,我想我们可能就会被埋在里面。我总是以为死亡会突然降临,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原来死亡是一点点侵蚀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走着,忽然想起来娜塔莎已经很久都没有回答过她了。
好吧,娜塔莎大概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陈潇潇想着。
她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身边一片空空荡荡,模糊的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陈潇潇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在闪着暗绿色光芒的过道上躺着一个人,那熟悉的身形让她一眼就认出了娜塔莎。
那一瞬间,陈潇潇僵住,她的脖子仿佛被铁质的东西箍住,让她无法活动。
然而,即便是不用抬起头,也能看见出现在视野边缘的那个人影。
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一声极轻的笑声远远传了来,那熟悉的声音令人心惊。
“其实我本来不想打断你的。你说的那么动情,我还想听你说完呢。”
他抬起手,在过道上拍了拍:“斯塔克他们不知道,其实这条路上是有灯的。”
晦暗如同深夜的走廊猛地亮起,过道尽头的人在极度亮的光线里有着鬼魅一般的影子。
他用那双近乎于淤青色的眼睛看着陈潇潇:“让我觉得好玩的是,你每次都会觉得你自己逃出去了。”他手里拿着一支□□,向陈潇潇走了过来:“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会知道不要乱动,因为你身后有更多拿枪的人。要不要回头看一看?女士?”
陈潇潇没有动:“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让他们开枪,因为你和我是在同一个方向。”
以利亚笑起来,那双眼睛闪着野兽遇到猎物时的光。
“你为什么总是误解我?”他无辜地看着她:“你要知道,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的。”他说着,咕哝了一句:“天知道斯塔克那个家伙做了什么,我哥哥在的时候三区整齐干净,现在可好,不仅四分五裂,竟然还有平民想对军队开枪。”
看着面前的陈潇潇一动不动,他恹恹地说道:“就算没有欢呼,尖叫也该是有的吧。比如,我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我知道这里,我怎么还没死——你没有问题吗?”
然而,陈潇潇还是没有出声。
她只是静静的站着,既不想激怒他,也懒得取悦他。
以利亚无趣地看着她:“你永远都不能明白什么是大计,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牺牲。我过去就告诉过你了,社会乱了套,人们不能批量奴役机器了,所以作为高尚的品质,有的人就是要做出牺牲,充当奴隶。我给你讲过很多次世界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你就是听不懂。”
他耸了耸肩:“你那些朋友也听不懂。我们费了那么多力气才把人们分为上等人下等人和变种人,我们费了那么大努力让那些下等人去劳作、去牺牲,斯塔克那个傻子竟然告诉他们什么是平等。他以为这是什么年代,瘟疫爆发前吗?”
陈潇潇依旧漠然地看着他。
似乎是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厌倦了,以利亚把枪口对准了地上昏迷的娜塔莎,那语气仿佛是在询问是否要碾死在桌面上的蚂蚁:“给你两个选择,和我讲话,或者看着我开枪。”
“别把我对你最后的耐心都耗尽了,亲爱的。”
第76章
他们在死寂的走廊里彼此对视着, 以利亚那双淤青色的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异常的光,他总是对所有的事情都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好奇心,仿佛始终在期待着好玩的事情来临。
陈潇潇努力地想把他那种可怕的印象从脑子里驱除, 尽可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僵硬地问着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笑起来, 晃着手里的一个小小的按钮, 眼神里流露出那种蔑视:“他们竟然傻到把我和变种人放到一起去。”他说完,忽然大笑起来,整个人在过道里笑得前仰后合:“我们和那种东西打交道那么长时间, 难道他们以为可以反过来压到我的头上吗?”
被他这句话激怒, 陈潇潇猛地伸手去拿别在腰上的枪,然而对面却是笑道:“别闹了,把枪放下, 你知道我手里拿着什么。”
以利亚将手里的红色按钮晃了晃:“你还记得它的影响范围吧?我想你一定记得。”
陈潇潇咬了咬牙,把手从枪上拿开。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以利亚带着那种满满都是好奇心的眼光看着她:“游戏的时候不能走神,所以专注一点,我们继续。”
陈潇潇僵硬地站着,而以利亚则似一个孩子般地转着圈, 享受着周身的一切。
陈潇潇:“我一直很好奇, 你为什么喜欢折磨别人?”
正在转圈的以利亚停下来了,用他那双孩子似的眼睛盯住了陈潇潇, 只是那双眼睛里浮着恶毒:“我从来不喜欢折磨别人。你别忘了, 我一直与人为善, 善待那些下等的变种人,是我那个懦弱的哥哥喜欢折磨别人。”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喜欢折磨别人是因为他胆小又没用,你知道吧?可是我呢?我可什么都没做。”
陈潇潇一字一句地说:“你折磨我。”
似乎被这句话惹怒了一般,以利亚猛地用那双恶毒的眼睛怒视着面前的陈潇潇,吼道:“我一直在给你讲,牺牲,牺牲,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
他总是带着那种怪异的笑容,以至于他第一次露出那种扭曲而又狰狞的神情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他猛地抬起了手里的□□,几次想要直接扣下扳机,但是最后却愤愤将枪丢在地上,恶狠狠踩了几脚以后,压抑着那种可怕的怒火,露出扭曲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问:“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他指着陈潇潇,用尽乎沙哑的声音,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在救你,我是在救你们!我是想把你们从那种肮脏的种族印记里刨出来!”
“可是你就是不明白,不管我怎么试图把那种变异的东西剜去,你就是偏要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愈合,你难道看不明白吗?我想让你变得正常,我想让你变成正常人,可是你不想,你就是不肯听我的,我想把你从杀人犯、堕落者之中救出来……”
他接下来的话语已经不能成为句子了,而变成了一系列恶毒的咒骂,从那些咒骂之中漏出几个不成句的词。
骂着骂着,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猛地停住,仿佛机械的齿轮生了锈一般,一点点把头抬起来,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陈潇潇:“你说什么?”
陈潇潇嘲讽地看着他:“你比我清楚吧?”
她笑起来,轻声说道:“我不是异类,你才是。”
以利亚的脸猛地变得惨白,仿佛最后一丝光芒也从他脸上褪去了,只剩下死亡空荡的结局。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容是陈潇潇从未见过的、带着希望的笑意。她很少能在以利亚这种怪物脸上见到常人的情感,但是那一刻她见到了,仿佛绝地死亡之后又得以重生,用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她。
“你到底想怎样?”陈潇潇艰难地问出了口。
“跑。”
只是一个轻轻的字,如同轻飘飘的柳絮一样,顺着他吐气时的空气飘了过来,仿佛没有重量、也没有终结一样。
以利亚笑着,露出那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那种明明生长于怪物的口腔,却偏偏是那样毫无瑕疵的象征着文明的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
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一个讽刺的具体意象一般。
以利亚举起了手里的枪,上了膛。
枪口对准了面前的陈潇潇,一字一句地说:“跑。”
声音轻得像棉絮,在黑暗里浮浮沉沉。
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蔓延开来:
“你来跑,我来追。要是被追上了……我们就继续玩以前的游戏。”
致命的恐惧陡然升起,陈潇潇猛地掉头,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然而她一转头,就看见了原本站在她身后的、整整一列举着枪的扭曲站立着的丧尸!
丧尸军团!
怪不得、怪不得他如此自信!
她还没来得及恐惧,身后又传来了以利亚的笑声:“你喜欢他们现在的样子吗?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以后的样子。”
陈潇潇咬紧了牙,猛地转头,向拐角处跑去!
这条黑暗的走廊如同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却是由那个追逐她的恶魔所亲手打造的,像他玩具间一样的封闭环境。
他知晓这里的每一条通路,每一个通风口,每一个小小的可以藏身的角落。
陈潇潇疯了一样地向前跑,用最大的力气去在脑袋里构思地图——没错,这里是托尼的会议大厦,不远处就是关押丧尸的集中营,如果没错,地下通道是所有高危区域必经的逃生路线,但是又为了安全而相互隔离……
陈潇潇跑了一阵,又停下来在头脑发胀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地形图,错综复杂的迷宫,相互隔离却看似想通的路径,晦暗地几乎看不清东西的光。
她停下来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几声枪响:“你不跑可就没意思了啊,亲爱的。你知道这个游戏最大的乐趣在什么地方吧?”
对,在于无论她如何拼命地奔跑,到头来还是会一头撞进他的陷阱,因他熟知这循环的路径,熟知她的慌乱与弱点。
但是这次,不会了。
整个三区都不可信,如果叛变已经开始,没人能帮她。
陈潇潇看着地图上迷宫一般的路径。
每栋大楼都是相互隔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