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如今的凤凰山，不再是拥有凤凰的圣地，不再是被净化之炎包围着的净土。
    这里有无数的尸体。
    这里有无数惨叫着的怨灵。
    这里还蹲守着一群将凤凰山顶占为己有的斑鬣狗。
    这里脏乱，这里腐朽，这里愧对凤凰山顶之名！
    那么就再一次，让这一切脏乱腐朽，全部燃烧殆尽吧！
    白鬼这个时候的身体并不是什么鬼魂，也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身体，而是一具人工制作的人偶。若是在此时此刻燃烧新红色的火焰，这具人偶就一定会被烧毁……
    于是白鬼以自己真正的模样，如同鬼魅一般从人偶的躯壳中走了出来，将已经变成空壳子的“曲白”丢到孙勤勤他们的附近。
    “帮我照顾好这个壳子，很贵的。”
    孙勤勤慌忙扶住和人类无异，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气息的“曲白”。然后才抬头看向前方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的红色身影。
    金红色的火焰几乎笼罩了白鬼的全身，从背影只能看见及腰的黑发在火焰中扬起，红色的宽袖长袍看起来像是古装剧中常出现的式样，长袍下露出白色的长衣，金色的穗子点缀在袖口和衣角之处。
    这样的穿着，如同正在祭拜神明的使者，似乎即将在一场召唤神明的祭典上进行祷告的仪式……
    白鬼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选择这一身装束，但却意外的切合这一次出行的目的。
    如今面对成群的斑鬣狗，以及被束缚的冤魂。
    他说要进行的，不正是一场仪式吗？
    “你到底是谁？！”当褪去人偶的伪装，老板娘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一位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类，那力量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怕存在。
    “所谓的凤凰，也许从未离开过……”白老板的嘴角勾起弧度，“不信你看。”
    火鸟的虚影出现在白老板的身后。
    那种火鸟的虚影曾经多次在杂货店里出现过，与江涛签订合约的那一刻，与荀宝签订合约的那一刻，与许许多多的客人签订合约的那一刻，都曾经出现过这样难以辨认的火鸟虚影。
    而这一刻，当火鸟的虚影快速扩张开，当虚影中的火鸟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就算是见识不多的孙勤勤，都能够脱口而出——
    “那是……凤凰啊！”
    第51章 冥珠
    “就这样看着果然还是那么壮观。”站在孙勤勤的身后, 言灵仰头看着天空中翱翔而过的凤凰虚影。
    “言灵，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孙勤勤突然颤抖了起来, “你为什么说……亲眼看见过三十多年前的凤凰虚影？”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傻姑娘。”言灵的语气突然变得老气横秋, 原本如星的黑眸也变得漆黑一片，乖巧可爱的面容瞬间显现出古怪的邪意。
    “你究竟是谁？”孙勤勤向后退了几步, 但终究不敢退出白鬼所划下的火圈。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而已。”言灵眯眼笑着，“那么大姐姐你知道昨天用厨房里的刀具, 将那三个混混砍伤的人是谁吗？啊，不对，那个人不就是大姐姐你吗？”
    “你看见了？”孙勤勤的瞳孔瞬间缩小，立刻慌乱地说, “不, 那不是我！不是我！”
    “老朽可懒得管你这个小姑娘的事情。”言灵向前了一步，看向前方正在对阵上百只斑鬣狗的白鬼。
    这些斑鬣狗并不只是单纯的野兽，从他们的首领, 也就是那个老板娘的模样来看，每一个都处于半兽半妖的临界点上，所以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此时此刻，凤凰的虚影只出现在白鬼的上方, 并不算巨大，但足以让周围上百只斑鬣狗不约而同向后退去。它们虽然依旧眼神凶恶, 依旧不断低吼，却开始察觉到眼前这个穿着红衣服的家伙, 并不是那些任它们食用的普通人类。
    “凤凰虚影？”老板娘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鬼身后的影子，“怎……怎么可能……凤凰竟然真的存在？”
    “大姐，说不定只是个幻象而已。”身后的雄性鬣狗妖小心翼翼地说道，“说不定只是看起来很大的鸟而已，毕竟我们谁都没亲眼见过凤凰，那种传说级别的存在，真的会在破山上出现吗？”
    重生七年，白鬼所能够使用的力量越来越多，拥有的能力也越来越多。但让白鬼有些无奈的是，这些能力中大多并非用来战斗，所以若是论战斗力……
    白鬼最擅长的就是用火焰来焚烧一切！
    不需要多么华丽的招式，不需要累赘的武器，最强大的火焰，足以将所有的恶意焚烧殆尽！
    “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斑鬣狗首领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一定不会被原谅，所以一声怒吼之后，上百只强壮的斑鬣狗半妖向着白鬼的方向冲了过来。
    “吼——！！”
    白鬼右手挥起，他正上方的凤凰虚影似乎得到了指令，瞬间化作漫天的烈火，舒展火焰双翅，一声如同凤鸣一般的声响之后，就冲向那些准备攻击白鬼的斑鬣狗俯冲而去。
    “吼！！”
    “把我们真的当成野兽的话，你会后悔的！”
    看到作为前锋的斑鬣狗全部在烈焰中被焚烧，发出痛苦的悲鸣。
    但让白鬼感到不对劲的是，似乎有属于灵魂的力量从那些斑鬣狗的尸体中飞出，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引掉一样，冲入那栋充满血腥味的大酒店中。
    老板娘化作巨大的斑鬣狗，一跃而上，来到酒店大门的屋檐处，俯视着酒店外被金红色凤凰缠绕和保护着的白老板。
    “你以为这里只是食物库这么简单吗？”老板娘的声音里有着得意，“自以为正义的家伙，就让你见识一下怨灵、怨念以及不断蔓延的黑暗所汇聚而成的力量吧！”
    老板娘的话音刚落，黑色的烟雾从酒店的大门和各个窗口瞬间冲了出来，带着最猛烈和迅速的攻击，试图将白鬼和凤凰火焰全部吞噬！
    “看看究竟是你那真真假假的凤凰厉害，还是我这怨灵腐蚀的力量更厉害一些！”老板娘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白鬼，“乖宝宝，将眼前的美餐，吃掉吧！”
    “正义？”带着腐蚀力量的烟雾就在眼前，白老板却只是挑了挑眉，“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正义，最多只是看到一些碍眼的东西，所以想要……全部烧掉而已！”
    在拥有绝对力量的人面前，这些诡计又算得了什么呢？
    火焰冲天而起，比之前庞大百倍的凤凰如同火焰的风暴一般吹散烟雾，冲向天空！
    在又一声更为嘹亮的凤鸣之后，足以让凤凰山周围的居民都捕捉到的巨大凤凰身影在山顶处掠过，最后瞄准了重新凝聚的黑色烟雾，俯冲而下。
    连带着四处逃散的斑鬣狗，甚至早已被污染的大酒店本身一起，全部被火焰包围，熊熊的烈火升腾而起，任何让人厌恶的污浊都无法逃离。
    “小凤凰，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掉吧。”白老板微微一笑。
    “传说中的净化之炎真是名不虚传。”这个时候，言灵已经走到了白鬼的身边，看着眼前正在灼烧的一切，以及正在惨叫的一切生灵和死灵，“不，甚至要比我所听说的更加美丽，更加夺目。小子，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究竟是谁？”白鬼的指尖缠绕着金红色的火焰，那似乎是力量的核心，虽然渺小，却有着让人畏惧的灼热。
    按理说，白鬼现在身周的温度就如同小太阳一般，但这个“小男孩”却能够无比自在地站在自己身边。
    “我……”言灵刚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看到了有些不对劲的景象，“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被斑鬣狗囚禁起来的人类灵魂也在被灼烧！”
    在火焰中，好不容易从酒店中逃出来的魂魄，包括属于陈浩的半透明魂魄，都陷入到火焰之中，被烈火不断焚烧，不断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这不对，这不对！”言灵一直都非常冷静的表情突然慌乱起来，“你们一族的火焰力量是净化的火焰，被净化之炎烧灼的灵魂会安全地离开人世，回去地府轮回之地才对！为什么你的火焰却在让他们灰飞烟灭？！”
    言灵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鬼。
    “你的火焰不对劲，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身体中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那些灵魂会灰飞烟灭吗？”白鬼也是第一次在人的灵魂身上使用这种力量，想要收回，却发现这些火焰如同尝到了甜头一样，不断吞噬着那些灵魂。
    “这么多的灵魂，一起灰飞烟灭的话就糟糕了。”言灵的表情变得纠结，下一秒就对白鬼大声说道，“小子，将你口袋里的冥珠丢出去，丢去火焰的中心！就是那枚玻璃珠子！”
    如果不是言灵提醒，白鬼恐怕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还藏着那么一个东西。
    考虑到这东西来历不明，多半不是什么好物，白鬼毫不犹豫地就拿出那枚玻璃珠子，向灵魂正在灼烧的地方扔了出去！
    被称为“冥珠”的东西并没有被火焰吞噬，反而神奇地飘浮在火焰的上方。
    原本透明的珠子，在火焰之上却变成了黑紫色，向外散开的暗光如同在用微薄的力量与凤凰的火焰抗衡。
    下一刻，所有被焚烧着的灵魂如同受到了指引和召唤一样，竟然化作一道道黑紫色的光，从各个角落冲进那枚小小的冥珠当中。
    冥珠将周围的灵魂吞噬只花费了很短的时间，最终只剩下不甘的斑鬣狗在升腾的火焰中被灼烧成灰烬……
    悠悠转转，飘在空中的冥珠最终飞回到了言灵的手中。
    如果这枚珠子拥有意识，一定是知道言灵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可惜了。”看看手中“吃饱”了的冥珠，言灵叹了口气，“这么好用的东西，却只是一次性用品。”
    “你到底是谁？”看着被烈焰烧灼成废墟的周围，又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在后方的孙勤勤，白鬼又一次问道。
    “你可不应该忘记老朽。”言灵说话的同时，竟然变成了一阵白色的烟雾，只留下一对漆黑的双眼，将白鬼的记忆唤醒，“难得老朽心心念念想要将你小子带回地府去培养。”
    “是你？！”看着再次变回小男孩的言灵，白鬼的表情难得纠结了起来，“你，您不会是占据了这个孩子的身体吧？”
    白鬼自然不会忘记那白色的烟雾，不知道为什么到处为百鬼杂货店介绍生意的“老人家”，曾经附身在林老的身上，坚持不懈想要招揽自己的神秘“老者”。
    “老朽是摧残祖国花朵的那种人吗？”言灵一脸生气的样子，“现在就是我真正的模样。”
    “但我记得您曾经提起过，自己的真容是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白鬼面对眯着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言灵，实在喊不出“您老人家”这个称呼。
    “老朽就是喜欢说谎，你待如何？”言灵依旧笑眯眯的，“以后也请记得努力分辨。”
    “那您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被困在酒店里的那些冤魂？”虽然知道言灵的身份不一般，但白鬼见多了他任何事情亲力亲为的模样，所以如果言灵点头的话，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一半一半。”言灵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鬼，“一半是为失踪的冤魂而来，另一半却是为了取走你小子的灵魂，带回地府去打下手。”
    “可能要让您老失望了。”白鬼看着凤凰的火焰化成虚影，在凤凰山的山顶翩飞而去。如果三十多年前真的出现过凤凰虚影，应该会和如今的景象很相似吧？
    “老朽也改变主意了。”言灵看了看手中的冥珠，“你现在可能还无法进入地府。”
    “那还真是可惜。”白鬼倒是有些吃惊，毕竟这一位之前如此紧追不舍，这会儿竟然准备放弃把他拐进地府？
    “小子，你以为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言灵叹了口气，“你们家族所觉醒的火焰，必然是最适合地府工作的净化之炎，就算能烧毁凡物，也无法烧灼灵魂。但你小子身上的火焰，却带着那样毁灭性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活物与死物全部焚烧殆尽。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未曾发生过，也并不适合让现在你的进入地府。”
    “您老对于我的了解似乎很深。”白鬼记得眼前这一位曾经说过，是第一次遇到他这样的力量，以及这样死而复生的情况，现在却似乎对他背后的家族都十分了解。
    也许就如同言灵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习惯了说谎。
    最重要的是……在白鬼看来，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是最普通的企业家而已，除了有钱之外，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为什么在言灵的口中……这种力量似乎来自于家族传承一样？
    “但这些和我无关不是吗？”白鬼将一些想不通的东西抛在脑后，勾唇一笑，“无论是净化还是毁灭，对我而言都是强大的力量，并不会让我感到困扰。感到困扰的只有您老，不是吗？”
    正是因为拥有力量，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强大充满自信。
    “确实如此。”言灵摇了摇头，“你小子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自然高兴，老朽这边却……”
    “算了，就让你小子继续这么活着好了。等老朽研究透了你身上的问题，再把你抓到地府去。”言灵说着，正准备转身离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上次老朽似乎说过，有人看中了你店里的东西，准备杀人夺宝。”
    “的确，我一直都在等候着。”白鬼自然没有忘记言灵上一次的叮嘱。
    “对方看上的，并不是你珍藏的那些宝贝。”言灵的语气严肃起来，“而是你小子的身体。”
    有人想要他的身体？
    得知这个也许很重要的消息，白鬼却满是疑惑。
    “不过算了。”小男孩模样的言灵挥了挥手，“以你现在的力量，对方恐怕不是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