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邢氏扭着嘴笑,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知道的可是比别人多。以陛下对芳姐儿的看重,后位是跑不掉的。夫妻二人这厢欢喜着,不请自来的卫氏可是刺得眼睛疼。
二房两口子怎么恁得命好,之前有婆婆偏心着,现在又平步青云。
“哟,大嫂来了。”
邢氏看到她,起身打招呼。
傅万里与她见了礼,离开屋子,去到书房。
“我是来恭喜你们的,二叔在家丁忧,还能得陛下看重,夺情升职,实在是可喜可贺。”嘴里说着恭喜,依旧难掩语气里的酸溜溜。
邢氏早就不愿与她计较,闻言笑道,“承蒙陛下器重,我们感恩戴德。”
“当然要感恩了,也是咱们芳姐儿命好,会挑夫婿,一眼就瞧中陛下。虽说之前闲言碎语不少,好在现在苦尽甘来,就是不知道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她话里连贬带刺的,先是暗讥芳年不顾廉耻,姑娘家自己挑夫婿。后来又嘲讽芳年没福气,千般谋算的姻缘没福享。
女儿被人说得难听,当娘的哪里高兴,邢氏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淡下来,“大嫂,陛下圣裁独断,他起用二爷,那是我们二爷的造化。我们芳姐儿也是个有福的,虽说前段时间生了病,但最近好了不少,想来不用多久就会康复,大嫂莫要操心。”
“不说是病得快不行了,怎么就要好了?”卫氏吃惊,声音都变得尖利,心里越发的难受,怎么好事都落到二房的头上。
邢氏的脸色不太好,大嫂的反应,分明是见不得他们好。也是,之前就因为婆母越过珍姐儿,替芳姐儿定下裴家亲事,大嫂就耿耿于怀多年,哪里愿意见到他们芳姐儿再攀好亲事。
“芳姐儿孝顺,许是婆婆在天之灵保佑的。”
“婆婆生前偏心,死了还是偏心你们,她怎么就不保护我们珍姐儿?我们珍姐儿可是她的嫡长孙女,按理来说是最看重的。”卫氏不服气,脸色也就没有热络。
邢氏眼神无奈,随手捧起杯子,轻抿着茶水,闲闲地道:“大嫂莫要忘了,婆婆是怎么去的,你说她老人家能不寒心吗?再说,柳家的亲事,可是大伯自己应下的,怨不得别人。”
提到婆婆的死,卫氏就矮了气,心里依不服着,“大喜的日子,咱就不提这个。要是按你说的,芳姐儿身子大好,陛下莫不是要将她接进宫去,到时候是封后还是封妃,都是咱们傅家的福气。她一人富贵,可别忘记其他的姐妹,珍姐儿在柳家,没少受气,到时候少不得要仰仗芳姐儿。”
“陛下的事情,咱们哪能私下猜测。至于珍姐儿,说句不好听的,她是平妻,在重规矩的世家还好说。商户人家本就不讲究,说是平妻,就是比妾好听些的,你总不能让芳姐儿去训斥柳家的正室夫人吧。”
卫氏被她的话一堵,噎得心慌。二弟妹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说话越发的刻薄。
“话说得没错,有个做平妻的长姐,芳姐儿的面上也不好看。依我看啊,不如请芳姐儿做主,让柳家休了前头的,扶珍姐儿为正妻。”
“大嫂好生糊涂,你是让天下人指着芳姐儿的鼻子骂?柳家正室夫人替柳家生儿育女,无错无过,凭白无故的为什么休人家?”
“二弟妹是不想帮我们大房,你们二房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就不亏心吗?”
邢氏把杯子一放,眼神凌利起来,“大嫂今天把话说清楚,你来说说,我们二爷升官与你们大房有什么关系?你们与左家结亲,把女儿嫁进柳家,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芳姐儿更别说了,嫁进王府后一直生病,你做大伯母的有过什么表示吗?你来说说看,我们有什么亏心的?”
卫氏被她的眼神逼得眼皮子直眨,有些不敢直视。
邢氏却不容她退缩,起身命人送客。
“大嫂,若是我记得没错,我们现在是不同宗的。你一进门就要我们做这做那的,恕我们办不到。府里事多,我就不留大嫂,大嫂请便。”
卫氏面色一沉,二弟妹竟然赶她。果然是飞黄腾达了就想甩开他们,连亲兄弟都不认。她气呼呼地离开,还没来得及找自家老爷告状,就见柳公子带着一家老小坐在府门口。
“娘回来了,小婿这厢有礼。”
“你们怎么在这里?”
卫氏瞧见一边冷着脸的珍华,使了几个眼色。
傅珍华近上前,冷冷地看着柳公子,“我说了,你们休想赖上我娘家。带着你的老妇孩子,赶紧滚吧。”
柳家之前攀上国师府,李总管等人被斩首后,柳家当然逃不掉。
铺子被封,家产被抄,连带着柳夫人的娘家都受了牵连。夫妻两人一合计,傅氏娘家虽被贬,却还是官家,于是全家人来投奔。
卫氏哪里愿意,忙高呼下人来撵人。
傅珍华被自己亲爹伤了心,他爹不想柳家人进门,连她都不想认。说什么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娘,你要赶人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柳公子露出无赖的模样,他现在一无所有,唯有抓住傅家不放,哪能轻易罢休。
卫氏心一惊,“怎么,你还想做什么?”
“娘,我要是做出些什么,也是你们逼的。傅氏进了柳家的门,没有三媒门聘,没有官府婚书,说得难听些,就是一个妾。小婿我原本不想说得如此直白,但你若是不肯收容我们,我们身无分文,无处栖身,少不得要卖妾室换些银两,好应应急。”
“你…”傅珍华色变,他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当然,要是你们愿意收留,则另当别论。”
“娘…”傅珍华看到柳公子阴狠的眼神,明白他说到做到,要是娘家不留他们,他真的会卖掉自己。
卫氏气急攻心,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丢下一句让他等着的话,进了府里。
柳公子斜眼笑着,伸手摸了一下傅珍华的脸,这个平妻,娶得真不亏,说不定以后翻身全靠她。
傅珍华别过脸,看到一边的柳夫人,“大爷若想我爹娘收留你们,就得拿出诚意。”
“好说,要是傅家同意我们住进去,那我就休了她,扶你为妻,她为妾,如何?”
“哼,大爷旧情难忘,刚才不是说卖妾,怎么这妾就舍不得卖了?”
柳公子不以为意,涎着笑,把脸凑到她的面前,“她与你不同,她是生养过的妾室,本就不能轻易发卖。”
傅珍华眼一眯,他是在嘲讽自己没有生养过。就柳家破落到这个地步,还想她生孩子,真是白日做梦。
她们傅家,好歹还是官家,民不与官斗,姓柳的还想拿捏她?
今后,走着瞧吧!
第101章 坦白
卫氏阴着脸, 急匆匆地去寻自家老爷。正院没有, 她的脸色更难看,一问下人, 才知他在书房。
从二房回来, 她本就带着气, 被柳家人一搅和, 只觉得那气堵在心里, 散都散不出去。
书房是老爷看书的地方不假,可也是温香软玉的销魂窝。
那侍书的丫头可是老爷最新得的宝贝, 两人天天腻在一起,老爷正在兴头上, 根本撂不开手。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在外面无处可依, 他却只图自己快活, 不管女儿的死活。
卫氏越发的气恨,咬牙切齿。本以为杨姨娘失宠,老爷会消停一阵子,哪里知道他死性不改, 转眼又有了新人。
她推门进去时, 那丫头正坐在傅万程的身上。
“怎么进来也不派人通禀?”
“青天白日的,又是在书房,妾身以为无需通禀。”
她的眼睛上下剐着那丫头, 只见对方俏生生的脸蛋上, 红云未散, 衣襟松开, 露出里面桃红色的抹胸。
不要脸的下贱货,她在心里骂着。
傅万程给丫头使眼色,丫头忙退出去。
“说吧,你又有什么事?”傅万程黑着脸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坐着未起,就着刚倒的茶水喝茶。
“老爷,你可不能不管珍姐儿啊!”
“管她做什么?难不成我们还要养着柳家全家老小,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到这个他还有气,柳家人好大的口气,竟敢要他养一家老小。莫说珍姐儿不是正室还未生养,就算是正室有儿有女,也轮不到他做岳父的来养女婿全家的。
更重要的是,柳家是犯事抄家的。万一陛下迁怒傅家怎么办,他可不能再降职了,再降都没脸出门。
“你要是不收容他们,柳家就要卖掉珍姐儿。”
“他敢!”
傅万程瞪圆了眼,他现在是六品小官不错,但柳家一介贱户,还没那个资格到他面前耀武扬威的。
“他哪里不敢,他说珍姐儿没婚没聘的,是妾室。他卖一个妾谁都管不着,我不管,我好好的女儿,要不是你当初想巴上国师府,哪里会嫁给低贱的商户人家做平妻,现在还落个妾室的名份…”
卫氏说着,真的哭了起来。都怪老爷,之前被猪没蒙了心,非让珍姐儿去给柳家做平妻。她可怜的珍姐儿,明明是他们傅家金贵的嫡长女,居然落到这般地步,怎么不叫当娘的痛心。
傅万程有些理亏,被她哭得心烦,“怪不得娘在世时,要休掉你。简直是个祸家精,生的女儿也是带衰的,不仅祸害夫家,现在还要来祸害娘家。”
“你…老爷,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卫氏心里发寒,连哭都忘记了。明明是他的错,怎么还赖到女儿头上。
“好了,你要帮是你自己的事,不许把人领进府来。”傅万程丢下这句话,甩着袖子离开。
那丫头就在外头没走,见他出来,软软的胳膊就缠上来,两人一起进了丫头的屋子。
卫氏咬着唇,恨恨的目光盯着他们后背。想想悲从中来,伏在桌上大哭。哭了近半个时辰,记起珍姐儿还在外面,总不能和老爷一样狠心不管。柳公子是个混人,他既然说得出来,卖人的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别无他法,只得自己抹开泪,命婆子取了银票,一起出门。
柳公子见她出来,笑脸相迎,“娘,你快些让我们进去吧,你看珍姐儿都饿得险些站不住。”
傅珍华确实有些累,家逢变故,又被亲爹拦在外面,人累心更累。
卫氏都是看在女儿的份上,要不然这样的无赖早就被她派人轰走。
“柳姑爷,我们傅府好歹是官家,陛下降柳家的罪,我们不敢偏帮。但珍姐儿是傅府的姑娘,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待会我命人给你们租一个院子,先安顿你们一家老小再做打算。还有,方才你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要我们帮柳家可以,养着你们亦无妨,只一点,即刻休妻扶珍姐儿为正室。”
“好说好说,娘,这都是小婿该做的。”
柳夫人嘴唇张了几下,看着饿得发蔫的孩子们,咬唇忍着。
当下,柳公子就写了文书。卫氏多了一个心眼,命下人先去官府报备记档再出手银子,却不是交到柳家人手中,而是交给傅珍华。
她要让柳家人以后都供着她女儿,看她女儿的脸色行事。傅珍华明白自己亲娘的一片苦心,死捏着银票,看向陪笑的柳公子,目光冰冷。
就在别人都在猜测陛下会不会接原七王妃进宫里,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下封后的圣旨。皇后不是傅家的那位王妃,而是金吾大将军的独女。
金吾大将军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至于他的女儿,更是无人见过。
消息传出,同情的有,看笑话的也有。
就是傅万里,都大惊失色,不知陛下来这一手,是什么用意?难不成升自己的官,就是补尝他们?
邢氏心中明了,那冒出来的金吾大将军,说不好就是芳姐儿的亲生父亲。看着背手来回踱着步子的丈夫,她觉得藏在心中多年的事情,是时候跟丈夫坦白了。
“夫君,你坐过来,妾身有话说。”
傅万里正急得火烧眉毛,听妻子温言细语的,还纳闷着,平日里她可是最疼爱的女儿,怎么半点不着急的模样。
疑惑地皱着眉,倒也听话地坐在她的右手边。
邢氏抿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老爷莫急,妾身有一事,藏在心中多年,今日想与老爷您说上一说。”
“什么事?非得这时候说?”
“怕是时机到了,由不得妾身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