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就更不知道太子殿下撑着腮帮子,傻乎乎地看她了半个晚上,才是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睡去了。第二天,最晚睡的头一个醒来,先是偷个香,然后起身去看昨夜烧的龙凤红烛。一双烛台上都布满了红艳艳的斑斑烛泪,其中一只蜡烛即将燃尽,另外一只却还剩了两寸来长,犹剩一条金灿灿的龙尾。
明明是一样的高的,刘荣心里嘀咕。据说新房里点的这双龙凤喜烛是要一齐燃尽才好,象征着夫妻二人白头偕老,同生共死。太子殿下却不知道,这双看似一模一样高度的喜烛是被匠人动过手脚的,那龙烛本来就比凤烛耐烧。历来皇子龙孙成婚所用的龙烛就是要比凤烛烧得久,这已是宫中匠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免得犯了忌讳。
其中内情刘荣却是不知道了,既然不能自然烧尽,就只有人工手动。他拿起剪子,在凤凰蜡烛熄灭的一瞬,毫不犹豫就把龙烛的灯芯剪掉了。
这样就可以跟安安一起白头偕老了。刘荣很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床上去叫人。
顾容安这一觉睡得香沉,被刘荣叫醒了,立刻就清醒过来,简直是神采奕奕。她发现自己身上清清爽爽显然是清理过了,衣裳也已经换过了,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男式中衣,可以给她当裙子用了,所以身下是光溜溜的很没有安全感。不用想这就是太子殿下的杰作了。
她不去想昨晚刘荣是怎么给她洗的身子,必然是不可描述。裹在被子里摇了铃,叫伺候的人进来。
第107章 拜见
花女史领着人鱼贯而入的时候, 太子殿下还在床上和太子妃腻歪。
半垂的帐子后,是太子殿下穿着绯色中衣的背影, 瞧不见内里情形,只听在她们面前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在说话, “乖,我服侍你穿衣。”
花女史愕然, 这样温柔小意, 带着讨好的声音真的是太子殿下发出来的吗?莫不是听岔了。
又听一道格外甜软动听的女声道,“你走, 不要你。”
那声音是十分的动人, 清甜如甘霖直入心间,似乎可以把人心都甜化了。
花女史就有了几分了然,难怪太子殿下的声气都软了。
“好好, 我去换衣裳了,”刘荣好脾气地从帐子里退出来。
“殿下,”花女史领头跪下去。
“你们先去伺候太子妃吧,”新婚大喜的刘荣难得对这些人温和了一把,脸上还带着消不下去的笑意。
然而宫人们都低着头,谁也没有瞧见太子殿下难得的笑。就连花女史也是低着头的, 她急忙应是, 待太子出去了, 才是抬起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太子妃。
这一眼,看得花女史一愣, 继而恍然大悟,难怪太子殿下也变成了绕指柔,实是太子妃娇媚无双,海棠春睡方醒,娇懒糜艳,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口一跳呢。
“奴婢花语,叩见太子妃殿下,”花女史按下惊艳,恭谨地给太子妃叩头行礼。
顾容安见她穿着珍珠粉的半臂,杏红裙子,头上还戴了一枚虫草金簪,知道这应该就是仪秋殿的掌事女官了,于是微笑着免了礼,只是她不习惯生人近身,问道,“花掌事,我的侍女呢?”
“是奴婢疏忽了,这就让人唤殿下跟前伺候的人来。”花女史立刻包揽了责任,却没有提按着规矩,太子妃的陪嫁宫女刚来,还未入籍,是暂时不能贴身伺候太子妃的。
顾容安其实也是知道的,她就是试探一下这个仪秋殿掌事态度如何。听她这么说,脸上就露出了笑,“劳烦花掌事给我安排一个梳头的宫女,我那几个都不是巧手的。”
“是,”花女史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太子妃如此好相处,她有些羞赧地解释,“殿下,奴婢只是暂代仪秋殿掌事,殿下如不嫌弃,可以唤奴婢花语。”
“花语,”顾容安笑着念道,“这个名字好。”
阿五她们被领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公主殿下已经跟那个花女史聊起洛阳的美食了。
白让她们担心一场,以为公主新嫁会不自在呢。
花女史见太子妃的自己人来了,识趣地退了出去,听太子妃的意思,似乎是对浆面条很感兴趣,不如早膳就加一道面吧。
现在顾容安身边是阿五、阿七独挡一面了,顾容安原先的侍女陪嫁来的也只有莲蕊和莲心,余下的二十个陪嫁都是后头新挑的,还没有用熟呢。
还是自己人比较放心,顾容安这才从被子里出来,阿七一下子红了脸,公主竟然单穿一件里衣,还光着腿!
阿五就镇定得多,只是耳朵也有些红,“公主,奴婢服侍你换衣裳吧。”那件宽大的里衣,一看就是男人穿的,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想来公主和太子是十分的恩爱了,阿五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被亲密的侍女看到自己这样的情状,顾容安也有点难为情,想着自己身上的斑斑痕迹,就更不好意思当着两人的面换衣了,“里头的衣裳我自己穿。”
阿五就把亵衣中衣都递给了害羞的公主殿下。
顾容安急急忙忙穿好自己的衣裳,这才自在了,羞恼地把刘荣的衣裳往被子里一塞,结果掀被子的时候竟然看见了铺在床上被折腾得一塌糊涂的元帕。
好了好了,脸都不要了。顾容安想起一会儿皇后宫中的老嬷嬷还要来收走验红,真觉得脸皮冒烟,恨恨腹诽这一流程的奇葩。
今日要去拜见帝后,所以要穿太子妃的翟衣,顾容安换好衣裳,是花女史给安排的梳头宫女巧梳梳的头发,果然是十分的巧手,发髻梳得蓬松如云,金钗插上去却一点都不会掉,也没有坠得头发疼。
妆面则是另一个叫巧妆的宫女画的,眉画得比她自己的略粗些,唇色用了略暗的朱红,额间贴了翠色花钿,把顾容安过于明艳娇媚的容颜遮了些,更显得端庄大气。
“怎么画了这样的妆,”顾容安自己瞧得满意,刘荣打理整齐自己,再来看小娇妻,就不满意了,安安根本就不用上妆,生生把她画长了几岁。
“你懂什么?这叫端庄。”顾容安摸摸垂在耳边明珠耳珰,嫌弃道。今日拜见公婆,就是要庄重才好,要打扮,往后有的是机会。
刘荣就笑起来,调笑她,“今日才知,端庄是画出来的。”安安从来就不是个端庄的,他记得她鞭子抽人的样子,可好看了,就是跟端庄一点也不沾边。
顾容安好气,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可不就只能靠着妆容和装模作样装一下端庄了。
这真是没法反驳的。
“好了,去用早膳,一会儿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刘荣见她气鼓鼓的,忍不住笑,把她从妆台前拉走了。
巧妆和巧梳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惊叹,原来太子殿下在太子妃跟前竟然这般温柔和气的么?
如果她们去侍膳,就更能体会太子殿下的温柔体贴了。
反正一顿饭吃下来,顾容安就没有自己动过筷子,动过手,全都是黏黏糊糊的太子殿下投喂的,看得侍膳内侍和宫女们掉了一地下巴。就连阿五阿七看了都受不了那个黏糊劲儿,太子也未免太宠着自家公主了,像是养了个宝宝。
因着太子妃夸那浆面条不错,太子殿下还赏了厨子和花女史呢。
用了早膳,重新整理一下仪容,新婚的太子夫妇就出门登车,往皇帝住的太极殿觐见了。
一路上,刘荣体贴地给顾容安介绍沿途景物,等到路过满池莲叶的芙蓉池,刘荣忽然附耳过来,“安安你瞧,这池子里好些莲花结子了呢,等过几日,我带你来采莲蓬好不好,我给你剥莲子吃。”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好像昨天晚上他们咬着耳朵说情话似的。顾容安想起当时的场景,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麻得没有知觉了。
她知道他才没那么好心呢,不过是借着莲子调戏她罢了,一扭头,哼唧,“不要。”
刘荣看她蓦然红了脸,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笑起来。
顾容安扭头看见他笑容温暖,有如三月暖阳,清朗、明亮又柔和,她抿着唇,也笑了起来。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傻笑的甜蜜氛围,直到车停在了太极殿前,才是换回了庄重守礼的太子和太子妃。
“不要怕,跟着我就好,”刘荣扶着顾容安下车,低声安慰她。
“在你身边,我不怕,”顾容安一脸端庄,却甜甜地给太子殿下讲了个情话。
害得太子殿下差点咧嘴笑起来。
按下想要抱着自己太子妃转圈圈的冲动,刘荣缓步走在了前头,顾容安温婉地落后半步,随着刘荣走在汉白玉阶上,往太极殿走。
这洛阳皇宫远比晋阳阔丽,单是太极殿的台阶就比晋阳承运殿的多。顾容安昨晚刚被折腾过,虽然浴池里放的是舒缓的药汤,但还是有些不适的。
她走了一半台阶就觉得累了,悄悄喊了声,“刘荣。”
刘荣其实一直在留神身后顾容安的动静,听得她喊,忙侧头一看,见她额头已经被汗湿了,这才惊觉自己的疏忽。
昨晚安安遭了罪,他竟然让她走了那么长的台阶,可心疼坏了。也顾不得规矩了,直接把顾容安打横抱起来,抱着她走台阶。
被刘荣抱着,顾容安明显感觉到了四下里偷看的视线突然增多了,有惊讶,有不赞同,这让她忽然有一种奸妃惑主的得瑟感。
不过也没能得瑟太久,刘荣抱着她反而能走得更快,不过半盏茶的时候,就脸不红心跳平稳地站在了太极殿门前。
这才有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袍的内侍,领着两个黄衣小内侍迎上前来。
他一甩雪白的拂尘,俯身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低下去头,眼睛却不老实,窥探地看着被太子抱着的太子妃。看来太子很宠爱太子妃啊。
“黄公公免礼,”太极殿的人态度轻慢不是一天两天了,刘荣现在懒得与这些奴婢计较,小心地把顾容安放下来。
“殿下还请随奴婢来,陛下已经等着了。”黄内侍长相阴柔,声音尖细,扭身引路时身段拧得特别妖娆。
顾容安记起来,这个黄内侍,据说跟她那皇帝家翁是有首尾的,所以后来被刘裕殉葬了。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黄内侍的长相,果然是貌如好女,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腻,应该是正当宠吧。
难怪傲慢,迎接太子竟然都不在台阶之下。顾容安有些心疼自家夫君的处境,这是多不受皇帝的宠,堂堂太子殿下才是会被一个娈宠轻慢啊。
她没有多看,眼观鼻鼻观心,走得格外的优雅稳重。
到了殿内,还未站定,忽而一个娇媚的女声就从上头传来,“这就是新太子妃了,果真是国色天香,难怪太子晚起了。”
顾容安心中一凛,交叠的双手握紧了。
第108章 奉茶
尽管时隔多年, 顾容安还是听出来了那声音属于曾经宠冠后宫的孙贵妃。
孙贵妃的母亲是吴郡人, 是以她说话的腔调里带着吴侬软语的别样娇媚温软, 她这样独特的口音,乃是刘子阳后宫的独一份。因为孙贵妃霸道,却是不许旁人学的, 就连正经来自姑苏城的丽妃李氏都被迫改了,一口官话说得十分标准。
正因为这个特别的口音, 顾容安才一下子听出来是孙贵妃。她上辈子只是个良娣,得宠的时候还好,孙贵妃念着她是一国公主,待她很有几分亲近,等到她失了宠, 再去求见孙贵妃就见不到了。
她那时候住在偏殿,只知道孙贵妃是死在了刘子阳的前头,据说刘子阳痛失爱妃,悲痛不已, 没多久就病重随孙贵妃去了, 刘裕这才登的基,追封了孙贵妃为皇后,因为想要在孙贵妃的谥号里用元字,还跟文臣们争论了许久,最后妥协却是追封了孙贵妃为懿德皇后。
而元后方皇后的谥号,仅仅是恭顺而已。顾容安想到此,觉得刘荣母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怕是常被孙贵妃母子欺负吧,未来婆婆怕是个软和人。
如果她算的不错,还有两年,孙贵妃就会染病去世了。
顾容安心下安定,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跟在刘荣身后站到了殿中,根本不用好奇为什么来拜见皇帝,却又有别的女人在。
黄内侍支使着小内侍在皇帝的御座前摆了两个杏黄蒲团。
刘荣没有搭理孙贵妃的意思,自顾自给刘子阳见礼,顾容安有样学样,也随着刘荣福了福。
起身的时候,顾容安才是借机会看了一眼如今的孙贵妃,孙贵妃脸似芙蓉,体态丰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穿着一件轻盈得玉色缇花纱衣,隐约透出衣下雪白丰盈的肌肤来,一条杏色裙子绣着繁复华丽的缠枝牡丹,裙角还贴了成对的金鹧鸪,逶迤拖在裙边的银粉披帛长长地从台阶上垂落,像是垂落的一条星带。
这一身真是华美之极,却也随意之极。
顾容安淡淡地收回视线。
孙贵妃出身商贾,又当了多年见不得人的外室,最恨别人不看重她,见顾容安不仅年轻貌美,还傲慢无礼,就把她给恨上了。这个太子妃竟敢无视她,真是该死。
顾容安隐约听见孙贵妃不满地唤刘子阳,“陛下。”大概是在不满他们没有给她见礼。
刘子阳低声安慰了孙贵妃几句,顾容安只听见他说了“放心。”
她不由去看刘荣,哪知刘荣也在看她,对她宽慰地一笑。似乎是在安慰她受了冷落。
顾容安也抿着唇笑了,心里有些甜,哪还管皇帝和孙贵妃歪缠,故意冷落他们。
只有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小人才会使这种不入流的招数。
约莫等了一盏茶,才是由黄内侍唱贺,新婚夫妻两在蒲团上跪了给皇帝叩了三个头。
叩完头,刘荣就扶着顾容安站起来。
有那机灵的想要讨好孙贵妃,挪了顾容安跪过的蒲团放到孙贵妃跟前。刘荣似笑非笑地瞥一眼黄内侍,黄内侍瞧瞧孙贵妃,让人抱走了蒲团。